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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莫如不相識

  天光還未完全放亮,微微橘色的光芒在翻湧的雲海上緩緩的灑落,深遠的烏藍透著一層耀眼的金光,一聲尖利的打鳴聲穿破雲霄般的徹響,已經是五更時分。沉寂在暗夜中的皇宮,這才隱隱約約有了幾分人氣。正是要上早朝的時分,滿朝的文武百官匯總在太極殿中議事,而後宮卻也沒有安生。


  昨夜離月壓根沒有入睡,但到今日一看還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左右都透著活力和光彩,她的目光不加掩飾好奇的落在自己妝台前的銅鏡上,正看著采苓為她小心翼翼描上的花鈿。這是宮中時下較為流行的妝容,不僅是宮妃,連宮女們也是競相效仿。用未盡研製的硃砂用清水勾兌了之後,用畫眉筆沾染些許輕輕的描在額頭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明艷動人。


  今日離月主動要前去拜訪柳貴妃,自然不能失了禮數。這不,一大早的便主動在妝台前開始為自己梳妝打扮了起來。瞧著采苓又打開了一盒對離月來說莫名其妙的東西獻寶似的湊了上來,離月不自覺的就是眉頭一皺。她平日里不曾施過粉黛,其中有多少門道她也是一概不了解,只不過她在這小案旁已經坐上了足足有半個時辰,從一開始的水粉,胭脂,香粉,花鈿,到現在一道一道工序的,當真是折磨人。


  「這,這又是何物?」離月見她小心翼翼取了其中一粒螺子模樣的物件兒化在清水中輕輕的研磨了開來,又不免對此有些好奇。采苓似乎沒有料到離月竟然會有此一問,連手上的動作都一陣停頓,甚至瞪大了眼睛。離月深覺自己恐怕又嚇到了這位膽子如同小兔子一般的宮女,不自覺的摸了摸鼻子訕笑。


  「是奴婢失態了,請郡主恕罪。不過此物,此物名喚螺子黛,乃是西域進貢的,一年僅有一斛,一粒一金,珍貴難得,卻是世間難得的好顏色。宮中多少妃子盼著望著皇上能夠賞賜,沒想到今年的這一斛竟是被賞賜給了郡主您。」接下來采苓喋喋不休說著的話離月已經有些聽不進去了。


  她的思緒忽然飄得很遠很遠,瞬間將所有的回憶和往事拉回。她終於想起來了,這個價值千金的螺子黛,便是當時,那可笑的大婚,柳茗生下的聘禮之一,價值千金,當時那外來的喜婆還連帶著柳茗生這個人里裡外外的誇了一遍。那段陰暗的歲月突然如潮水一般的朝著她襲來,叫離月一時之間都要喘不過氣來。


  「郡主您怎麼了?」采苓見不一會兒離月又是出神,又是滿頭大汗的,連忙殷切的詢問。怎麼一提到這螺子黛,離月連臉色都變得泛白了,莫不是郡主不喜這些東西?


  「啊,無礙。本郡主只是突然有些累了。你繼續吧。」離月乍然睜開雙眼,原本湧起的痛苦和陰霾都被她牢牢的掩飾住了,重新睜開眼睛又是一派清明,叫人尋不出有何蹤跡。她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身子軟倒在座椅上,神色有些厭惡的掃過那勾起她不快的螺子黛,卻硬生生的忍著心裡所有的不悅任由宮女為她畫眉。


  時過境遷,她早就不是當初那個任由人欺凌的蘇離月了,更犯不著因為這麼一段不堪的往事跟自己置氣。她如今已經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有朝一日若是讓柳茗生落在她手上,她定然,定然不會那麼容易的就放過他,即便他的身後是什麼丞相府還是整個柳氏,離月都要叫他們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至於柳貴妃,離月才不會相信她對此一無所知,柳茗生的出現定然也是由柳家的家主默認的,歸根結底,這是他整個家族支持他所做出的決定,所以離月也知道,自己與柳家,勢不兩立。


  「采苓,你去將皇上賞賜的那些物件清點一下,將最好的那些都挑出來,本郡主可是要去見當今皇上最為寵愛的貴妃娘娘了。」離月塗上了胭脂的櫻唇,莫名的透著一種血色,她一字一句吐出的話語,藏著不為人知的狠厲。先前見柳貴妃的時候自己便領教過這個女人的城府,今日一去更要小心謹慎,只不過她心中另有一個十分大膽的想法,這個想法原本只是一點點,但是宮中的那些流言,還有自己的所見,都讓她莫名的覺得,自己想的幾乎是正確的。所以她需要驗證一下。


  看著銅鏡中這個美艷得不可方物的女子,離月幾乎不能辨認出那人便是自己,那麼的明媚,那麼的艷麗,如同三月枝頭灼灼而開的一株桃花,正是努力盛放的時候。而以前的那個自己,似乎再也回不來了。不管南宮凌晗跟她如何說,離月都不曾放棄過自己心中的念頭,找到真相,報仇,這才是她願意進宮的目的。賠上自己的自由也在所不惜。


  「回郡主,禮品已經準備妥當了。殿外還有代步的步輦,是否要此刻前往?」接到離月吩咐的采苓也不敢怠慢分毫,立即下去清點了一番物件這才來回話。離月定睛看了鏡中的自己許久,這才略略點頭,「走吧。」她身著寬大的郡主禮服,走起路來也是搖曳生姿,出了蘭芝閣,便有下人準備好的步輦在等候。


  「奴婢參見郡主。步輦已經備好,郡主這便出發?」先前皇上賜下的宮女殘英在門外一直候著,離月自己選了一股貼身宮女伺候自己,殘英便幫離月管著蘭芝閣里的大小事宜,雖然沒有半分時時刻刻的跟著她,但大體上的名分還是沒有變的,殘英依舊是蘭芝閣中的管事宮女。


  離月被人攙扶著上了步輦,一聲令下,僕從們便將她連帶著這步輦抬了起來,略微有些搖晃的上了路,不過宮中的路都是鋪設了石板的,轎夫們走起路來也算是穩健,離月已經不是第一次坐上步輦,可頭腦總有一種眩暈的感覺,原來人真的會貪戀,會有慾望。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為一個郡主,高高在上的俯視著底下為她做牛做馬的眾人,這種眩暈的感覺,讓她第一次察覺了身份尊貴,與普通人,有如鴻溝,雲泥之別。


  一路上步輦輕搖慢擺的走著,在後宮之中的人見了也都自行避讓,只不過越往前走著,離月卻覺著前路越發的嘈雜,不似方才剛出蘭芝閣時那般的寂靜,便扭頭問著跟在步輦旁的殘英。她跟在皇上身邊多年,自然對這些比采苓更為熟悉些。「殘英,怎麼這路上越加吵鬧了起來?」


  殘英看了看前路,前方不遠處便是太極殿,而越是接近太極殿,越是有可能跟上朝的大臣們碰個照面,所以若是後宮中的娘娘們想對前朝傳個話,總會有那麼一個兩個渾水摸魚的宮人在這裡等著。不過現下早朝已經散了,恐怕是遇上幾個被皇上單獨召見的大臣。


  「回郡主,前方是太極殿,可能是皇上單獨召見了大臣,現下正要出宮。大人們大多在此時討論朝政大事,所以未免有些,失禮了。」


  離月聽著,便注意到前方走出了幾個身著紅色朝服的人,果然是在高談闊論,絲毫忘卻了這裡還是後宮。「我們的步輦先停一停,待各位大人過去了我們再過你。」離月無心與他們發生衝撞,便主動叫停了步輦。自己僅僅只是一個入宮不久的郡主,在東離的重臣前這麼大張旗鼓的過去,未免有些過於囂張了。


  於是離月的步輦就停了下來,在宮道一旁靜靜的等著眼前幾位大臣的經過。


  「丞相大人,這婁底大軍又開拔至我東離的邊境,看來這祁王又該藉此機會立功勞了。」大臣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討論中,一時還未察覺到這裡還有其他人的存在,後來轉過身一看這才發現一旁停著的步輦。紛紛下跪行禮。」不知是哪位娘娘再次,臣等衝撞了,還請娘娘恕罪。「


  殘英回話道:「各位大人們不需驚慌,我們主子是皇上剛封的霽雪郡主,還請各位大人先行通過,我等方起行。「語罷,眾位宮人都退至一旁靜待這幾位朝臣先行離開。


  「老臣那就在此先謝過郡主了。「柳丞相先行從地上緩緩起身,一旁有一人同樣身著紅色的朝服,主動上前將他從地上攙扶起,他低著頭,一張臉都掩蓋在朝冠的陰影下,叫人看不清他的面目,只是他身量欣長,渾身透著一股書卷氣,在那幾個大腹便便的朝臣中有如鶴立雞群,也叫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他將柳丞相攙扶起后,頭還是一直保持著低垂的樣子,但是他的目光卻在微微的閃動,或者說,他低垂的目光正在偷偷的打量一旁的人,但是又被他剋制般的收了回來。


  「微臣也先行告退。「他忽然出聲,聲音還有些沙啞,末了有如逃一般的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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