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皇上日理萬機,今日怎麼有空到臣妾的綺繡閣來了。」柳貴妃見到這二人的到來似乎也沒有過多的喜悅,不過終究還是從自己的軟榻上起身向皇上行禮,至於公子珣,她也只是慢慢踱步到他面前,愛憐狀的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他削尖的下巴說道:「我兒近日替他父皇辦事,當真是幸苦了,瞧這臉,都消瘦了不少,讓本宮這為娘的看著甚是心疼,皇上您說是不是?」柳貴妃塗著紅色艷麗丹蔻的指甲掐上他削尖的下巴時,手指已經用力的泛青。好一個逆子,他來此處做什麼。
公子珣冷冷的挑眉一笑,陰冷的目光由她捏住自己的手指慢慢轉移到眼前的人艷麗但卻刻薄的嘴臉,看著她一如往昔令人厭惡的面容,面上不作任何錶示。她要在皇上面前表演一出母子情深的戲碼,他可沒有興趣奉陪。今時不同往日,他早已經不是需要依附著貴妃苟延殘喘的不受寵皇子,如今丞相需要他的助力,皇上也開始嘗試著通過他的手來平衡朝中各處野心勃勃的勢力。
「母妃無需為兒臣掛懷,兒臣近日過的,甚是滋潤。倒是母妃不過幾日不見,倒像是老了幾歲,叫兒臣實在心疼。」一邊說著,又一邊抽出插在自己腰間的那一柄象牙骨摺扇用暗勁將她的手指推離。
不用想便能知曉,柳貴妃的臉此刻必定是五彩斑斕,什麼顏色都有了。其他人似乎也已經見慣了這樣的場景,都只是在心裡偷偷的發笑。宮中也是人人都知曉,柳貴妃跟她的兒子公子珣幾乎就是一對冤家,無論柳貴妃想要幹什麼,公子珣都要跟她對著干。先前還有人懷疑過什麼,但一想到二皇子自小就性格多變,而且柳貴妃對他過於苛責,這麼一想也就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了。
離月仔仔細細的將他們母子二人的互動看在眼裡,雖然不能確認到底是為什麼,離月總覺得公子珣表現出來的抗拒,應該不僅僅只是母子關係隔閡那麼簡單,總覺得有那麼一股怪異,或許是皇宮中長大的孩子都這樣吧,明明是在這個世上最為親近的血緣至親,卻少了那麼一分溫暖。表現出來的所有的關心,就像是宮規里每日的晨昏定醒,只是一種形式罷了。
「好了好了,皇兒,不得無禮。你母妃縱然再對你如此嚴苛,終究有生你養你之恩,這點切切不可忘記。」皇上一看到這兩人就頭疼不已,往日里公子珣甚少踏足綺繡閣,今日怎麼就會主動隨皇上進來,這也讓皇上有些納悶和驚奇。不過如今看來,情況還是一樣,這兩人依舊不對盤。不過這樣也好,公子珣越是與他的生母不親近,他就更不用擔心公子珣與柳丞相的關係越走越近,那可是朝中一個巨大的隱患,若是他們二人關係來往密切,那柳丞相勢必有藉助二皇子參與奪嫡之爭的意圖,屆時也定然朝政動蕩不已。
「二皇子也是體恤貴妃娘娘,掛懷著娘娘呢,真是讓臣妾看了好生羨慕呢。不知臣妾懷的這個是男是女呢。若是能像二皇子這般,為他父皇分擔國事,或是保家衛國的,臣妾倒也有些安慰了。」令夫人不滿皇上將自己一直忽視在一旁,強行挽起一個溫婉的笑容緩緩湊近皇上的身側,一邊溫柔的撫摸著自己的肚皮,一邊拉著皇上的衣袖說道,她本就年紀尚小,又加上入宮晚些,不似宮中的人活得那般循規蹈矩,如此有如女兒家這般愛嬌的姿態,卻是她能夠久受寵愛的原因。這後宮之中人人都畏懼他,敬畏他,他這樣的日子過得也夠久了。那般無拘無束的模樣,反而在皇上眼裡頗為受用。
「愛妃好好修養身子,以後的事情何須多慮。不久之後便是太后的六十大壽,希望愛妃能夠替朕好好操持,將這壽宴辦的喜慶一些,以全朕對太后的這一番孝心。也正好,要叫京城的各位王公貴族們都見見朕新冊封的霽雪郡主。離月丫頭,到時候你可要好好表現啊。也叫這京城中的大好男兒都看看,朕寵愛的郡主。」
乍然被扯入眾人的關注的焦點,離月還在神遊的思緒瞬間被拉回了現實中,其餘的人也將目光投注在一直默默不做聲的離月身上,或喜或憂。離月只得迎著眾人的目光走出,緩緩曲下雙膝下跪行禮向皇上謝恩道:「皇上對離月的厚愛,離月感激不盡,無以為報。」一語話畢,離月甚至還夾帶上了些許哭腔,雙目暈上血紅,眼看著就有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自從入宮之後,離月只覺得自己裝模做樣的本領是越發的高超了。
「哎,」那皇上卻立即上前將離月給扶了起來,將她溫熱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裡無比愛憐的模樣,疼惜的安慰著:「都是自家人,離月丫頭何須如此見外。你娘親與朕,自小便一起長大,情誼深厚。朕也早已經將你當成朕的親生女兒一般看待,你今後在宮裡住著,也要與朕的兒女們多走動走動,好聯絡聯絡感情。莫要生疏了才好。」
皇上難得的流露出一副疼惜萬分的做派,儼然真的是一位慈祥的父親,離月卻覺得自己的手被他的雙手包圍著,覺得冰涼陣陣,不自覺的發著汗液。不得不說,無論當今皇上對她如何好,如何愛寵,離月都不會那樣滿心歡喜的接受。站在她面前的男子不是別人,而是掌管了東離二十幾年的鐵血皇帝,他十九歲便通過宮廷政變登基,手中沾染的鮮血絕對不是少數,陰謀陽謀都盡在他的掌握之中。這樣的一個男子,離月如何相信他有真正的溫情。
「是,是,離月謹記皇上的教誨。」只不過離月訕笑著默默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中抽離出來,故作女兒家的害羞狀。離月心中總覺得怪異,為何皇上會與她如此親近的模樣,而且她明顯的感受到了其他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都包含了或多或少的嫉妒和怨念。皇上卻是對她非同尋常的寵愛,離月就在這後宮中樹敵越多,當真是防不勝防啊。
「嗯,這便是了。珣兒,你們一群兄弟姊妹的多照顧離月丫頭,她剛進宮沒多久,對這宮中的一切事宜都還不甚熟悉,往後你們多走動走動,朕心裡看著也才有些寬慰。」皇上說罷收起了他慈父模樣,轉身對自己的兩位愛妃又是一番好生撫慰,這才離去。都說皇上後宮佳麗三千人,坐享齊人之福,可離月看著卻是皇上心中自有一把天平,從來都是不偏不倚,這樣他才能從女人之間的爭鬥之中掙脫出來,保持他後宮久久的安寧。
「既然如此,那麼臣妾也就不再打擾貴妃娘娘休息,這便先行退下了。」眼瞅著皇上也走了,令夫人便也覺得在這裡繼續坐著跟柳貴妃假笑以對沒什麼意思,也緊跟著皇上的腳步離開了。
沿著御花園的小路上走著,令夫人一邊漫不經心的隨處觀賞著這奼紫嫣紅的繁花叢叢,心裡似乎是想著些什麼事情,淡桔色的陽光伴著時時而起的微風將她的身子掠過,因為懷著孩子的原因,她周身都散發著一種溫順的母愛之感,只不過美人的一雙彎彎柳葉吊梢眉微微的蹙著,生生的破壞了這圖畫一般的景象。
一旁一直攙扶著她身子的婢女見自家的主子自打綺繡閣出來后一直愁眉不展的,不禁小心翼翼的出聲詢問道:「主子可是在為什麼事情發愁,奴婢見你愁眉不展的,心中甚是擔憂呢。」
令夫人自一盛放的臘梅花前停下,伸出手將其重重壓在枝頭的皚皚積雪掃去。「主子!小心凍著您的手。」一旁的奴婢驚訝的出聲阻止。卻只聽得枝頭吱呀的一聲,那幾朵還吐露著芬芳的花蕊竟已經被令夫人一同折下。「本宮人叫你去打探的事情,打探的怎麼樣了?」
她深深的將那臘梅淡雅的清香嗅著,心頭的鬱結之意卻沒有任何疏解之勢。作為一個女人,她心裡有一種深深的警惕,這個蘇離月,定然在皇上的心裡是不一樣的。縱然是皇上親親的女兒,在這後宮之中的公主皇子眾多,受到的寵愛也不過如此。而蘇離月,在這後宮的榮寵,卻是頭一份的。這讓她不得不聯想到先前南宮郡主進宮後宮中四起的傳言。
「回主子,奴婢都打聽清楚了,先前那南宮郡主與皇上情誼的卻甚篤,而且一度到了,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局面。只不過當年太後娘娘極力阻止,而又當年王爺又被先皇派往了姑蘇,這才將二人給拆散了。」
手中的臘梅被碾碎,令夫人面上未動,但卻是追問了一句:「你打探到的消息可都屬實?」不過答案是什麼,令夫人心中卻早有定數。果然,那個丫頭的出現總是那麼礙眼,更讓令夫人心寒的卻是,當初剛進宮的時候,皇上看著她,喊的卻是另外一個人的名字,而公子珣答應送她入宮,也是在見過她的臉之後。還有在那某一天夜裡,她在去太極殿的路上,乍然撞見的一個與自己十分相像的女子,她隱約聽到別人喚她,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