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內疚
麻辣燙店裏連空調都沒有，幾把大風扇掛在牆上使勁吹，把人都吹脫水了。江樹白進門之後微微皺眉，看著油膩膩的木椅有點放不下尊臀。
方小竹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從包裏掏出濕紙巾擦了一遍，然後又用麵紙擦了一遍，然後說“江總您坐。”
江樹白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了下去。
方小竹沒有落座，自己跑去自助茶水區倒了兩杯大麥茶，隨手給了李浩然一杯，另一杯放在江樹白麵前的時候她說：“江總請喝茶。”給自己倒了一杯之後很自然的坐到了李浩然身邊，還把他霸占了大半張桌子的胳膊不客氣的往旁邊推了推。
一係列動作親疏擺的很明顯，江樹白眉頭皺的更深了。
李浩然有點不好意思，“不然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吃吧。”
“就這裏很好。”江樹白說。
“那我去選菜？江總你要吃什麽？”顯然方小竹不指望他會自己跑去那一層菜架上彎腰低頭選菜，而李浩然拄著雙拐也要她代勞。
“隨便。”江樹白淡淡丟了兩個字。
方小竹很快選好三份菜，大碗的麻辣燙上來的時候江樹白看著碗裏的不明物體，臉上的表情簡直就是驚恐。他拿筷子撥來撥去半天，也找不到一樣自己想放進嘴裏的，抬頭看李浩然和方小竹，他們倆吃的可歡快了，還搶對方碗裏的豆腐皮吃。
很不爽，他好像……被孤立了？
“不……不合胃口嗎。”方小竹有點小心翼翼的問，她已經盡量挑他喜歡的菜拿去燙了，不過他最喜歡的是阿拉斯加雪蟹是幹貝還有日本和牛牛排，在這個逼仄的麻辣燙店裏是神話一樣的東西，她找不出來。
就像他一向喜歡的是林姍姍那樣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而她也永遠變不成林姍姍那樣。
吃完飯，李浩然要歸隊了，拜托江樹白送她回去。
“不用不用，我去那邊坐大巴車很快的，可以直達家門口。”方小竹說。
江樹白冷冷看了她一眼，語氣不善“我也不順路，還要去別的地方。”
方小竹看看時間“再十五分鍾有一班，我先走了，浩然哥我下次再來看你。”
李浩然點頭，目送著她單薄的身影消失在路口，轉頭歎了口氣“樹白，你對她也不要太凶，畢竟也是喜歡過你的人，而且這些年你其實是內疚的不是嗎？”
如果不內疚他就不會高價去租小竹的房子，一租五年一直空著。如果不內疚他就不會跑來看他的腿給他付醫藥費還一直讚助他們籃球隊。如果不內疚，他就不會每年都來看方家父子好幾次。
江樹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高聲否認“我內疚？我為什麽內疚？我有什麽理由內疚？對她好？哼，萬一對她好她又開始死纏爛打怎麽辦？這些年你又不是沒見過？”
“相信我，她以後不會了。”李浩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我要歸隊了，你路上開車小心。”
江樹白點點頭，去停車場取了車之後直衝出去，開出五六百米之後突然違規左轉掉頭，衝向了長途大巴站。
烈日當空，方小竹手上拿著一張廣告紙當成傘擋在額前。這裏開往東海市區的大巴很少，一個小時才有一趟，搭車的人多已經大排長龍。
江樹白把車停在一旁，看見她在烈日下倔強的站成一棵樹。五年了，她從一朵藤蔓上的花長成了一棵樹，真的離他越來越遠。
大巴車來了，隊伍開始騷動，方小竹原本是在隊伍的中間，在大巴車到站的瞬間隊伍立刻散開，所有人都往車門湧去，近兩個小時的車程，大家都想先進去搶到座位。不知道是誰伸手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出了隊伍跌倒在地。
地上都是尖銳的沙石，她的膝蓋和手掌重重的磕在地上疼的半天爬不起來，等她爬起來的時候，大巴車的門已經關上了，她跌跌撞撞的追過去拍打車門，司機惡狠狠的說：“滿啦！等下一趟吧！”然後發動車子絕塵而去。
方小竹摟著已經破皮的膝蓋，疼的“斯斯”直抽氣。
“笨蛋！”江樹白氣哼哼的下車“你是豬嗎？別人都衝你為什麽不衝？”
正蹲在地上揉膝蓋的方小竹抬起來錯愕的看著他“江……江總……”
聽到她說“江總”兩個字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有些粗暴的把她拉起來“有沒有受傷？”
“沒……沒有……”方小竹垂下眼簾。
江樹白看了看她膝蓋，擦破皮的地方已經滲血了。
“能走嗎？我車在那邊。”
“能”方小竹咬了咬牙，拖著傷的比較重的右腿一點點往車子的方向走。
江樹白原來想要攙扶她的手空空的停在那裏，他人也呆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要他背的，現在她咬著牙默默忍耐著。她卻不知道，如今最打動他的就是她咬著牙默默忍受一切的樣子。
他幾步上前抱起了她。
“啊！”她一聲低呼“江……總……”
“閉嘴！”
“我可以……”
“叫你閉嘴！”
江樹白把她扔在副駕駛座位上，看似不耐煩的把她甩下來，落座卻是輕柔的。
江樹白把車開進了醫院，不由分說把她抱下來，一直抱進診斷室。這麽高調這麽毫不避諱，方小竹甚至清晰的聽到一旁的小姑娘跟男朋友撒嬌“你看看人家，公主抱多浪漫，跟韓劇裏似的，你個沒良心的我讓你背我下樓梯你都不肯。”目光還癡癡的粘在江樹白身上，感歎著“好帥，比電視劇裏的歐巴還帥。”
方小竹的臉刷的紅了個透，小聲的說“江總，我自己可以走，我很重的。”
“你在質疑我的體力？”江樹白挑眉。
“沒有……”這對話怎麽那麽奇怪。
“那就閉嘴，你剛剛怎麽沒把嘴摔破呢？話那麽多。”江樹白煩躁的皺眉，每次看到她就很想出言訓斥。
方小竹把頭埋的低低的，目光落在他襯衣的第二顆扣子，那裏是空的。
“你在看什麽？”江樹白突然問。
“沒什麽，我在發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