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確幸

  在一片“嫁給他，嫁給他”的呼聲中，方小竹害羞的低了頭，輕聲的嘟囔“這段台詞好土哦。”


  “那你願意嫁給我這個土包子嗎？”袁東方期待的看著她。


  方小竹偏著腦袋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樣子，她突然在人群外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是江樹白和林姍姍。


  這是出事之後她第一次見到江樹白，穿著寬大的條紋病號服，拄著拐杖，一條腿上打著厚厚的石膏，他消瘦了許多，好像風一吹就要倒下似的。


  方小竹聽到心底一聲脆響，有某一個角落裂開了。


  林姍姍一直挽著江樹白，明顯感覺到他整個人都僵硬了。


  “樹白……”林姍姍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他的胳膊在抖，渾身都在抖。


  江樹白把她的手指一個一個掰開，一瘸一拐的向方小竹走去，林姍姍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下來了。


  方小竹看見他一步步靠近，她遠遠的衝他笑了笑，掩過心中的那一絲一閃而過的慌亂，然後輕聲的對袁東方說：“我願意！”


  江樹白的腳步停住了，人群歡呼起來，放飛了手中的氣球，袁東方激動的把戒指套到她手上，然後緊緊的抱住了她。


  “小竹”袁東方激動的說“不要離開我，再也不要離開我了，我再也再也不能失去你。”


  “我不會，我會好好活著，不會離開你。”方小竹輕聲說。


  一陣風過，紫藤花瓣紛紛揚揚的落下來，好像下了一場夢幻般的雨。方小竹覺得這一切都好像做夢一樣，睜開眼的時候周圍的人都已經散去，剛剛江樹白的身影好像是幻覺，隻有身邊袁東方的擁抱是溫暖真實的。


  因為工作地點離醫院很遠，方小竹不讓袁東方在醫院陪自己過夜，早早的把他趕回去了，何況他還要趕著回去接亮亮下課。他現在儼然是一副父親的樣子，照顧亮亮無微不至連鄧阿婆都有幾分嫉妒了，說袁東方是來跟她搶孫子的。


  袁東方一走方小竹就感覺心裏空落落的，有幾分擔憂和害怕，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擔憂害怕什麽。


  袁東方今天剛剛跟她求過婚，他們剛剛甚至已經商量好出院之後就先訂婚，一切都塵埃落定，她終於能擁有夢想中的生活，有一個完整的家。或許是幸福來的太突然，在經曆了這麽多年的掙紮之後，從天而降的幸福反而顯得不真實了。


  方小竹半夜裏還抱著被子睡不著，今夜是滿月，明晃晃的月光透過窗欞落在地上真的很像一層白霜。方小竹索性起來出去走走，卻在走廊裏和江樹白不期而遇。


  他們之間原本就隻隔著兩間病房和一個樓梯間，如果不是因為這段時間方小竹必須臥床靜養見麵的機會是很多的，可是在這樣的半夜這樣如水的月光裏，這樣的相逢多少有突兀。


  “怎麽還沒睡？”他們幾乎是同時問起，然後又同時回答“睡不著。”


  方小竹笑了起來，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眸子在月光如水的夜裏閃動著光芒，長長的睫毛好像一對翅膀，仿佛下一秒就會帶著她飛走。


  飛到他永遠無法七級的地方。


  江樹白幾乎想要伸手捉住她，不讓她消失，他聽見方小竹說:“樹白哥哥，謝謝你救了我。”


  聽到她叫自己樹白哥哥而不是江總，江樹白心中有小小的歡喜，但是下一秒他聽見她說:“等出院了，我和東方請你吃大餐。”


  “不用了，隻是剛好碰上，舉手之勞。”江樹白說。


  方小竹怎麽會相信他剛好碰上的說辭，隻是他這份大恩她真的無以為報。


  “樹白哥哥”方小竹說“我跟東方準備結婚了。”


  江樹白的臉埋在一片樹影下，看不到任何表情。


  方小竹深吸了一口氣，心想他或許根本不在乎，甚至已經在心中敲鑼打鼓歡送自己終於嫁出去，終於永絕後患。


  江樹白開口了，說的卻是完全無關的事情“前些日子，我不是故意對你冷淡。”


  方小竹好像看外星人一樣看他……這……他在說什麽？

  “對不起”江樹白這一句對不起好像在歎息“我疏遠你是怕有人拿我們的關係做文章，我想保護你結果反而差點害了你。”


  “這事跟你沒關係的”方小竹說“你不用自責，這完全是一場誤會，更何況我們原本也沒有什麽特別的關係，都是怪那些狗仔亂寫。”


  江樹白盯住了她，她說他們原本也沒有什麽特別的關係，沒有什麽特別的關係？那些年的糾纏竟被她這樣輕輕鬆鬆的略過去了。


  空氣一時有些凝滯，老實說盡管她早就跟他“一笑泯恩仇”但是獨處的時候還是會有些緊張，畢竟這些年的習慣一下子改不過來，而且他身上那種君臨天下又拒人千裏之外的氣勢，是個人在他身邊都會緊張。


  方小竹打破了寧靜“樹白哥哥，我想請求你一件事，希望你能答應我。”


  “好，我答應。”江樹白連什麽事情都沒問。


  方小竹很意外，因為通常這種話一開頭，江樹白一定會說“你想都別想”，或許是因為經曆了這場災難，更或許是因為她已經要嫁給他的好朋友袁東方，他終於卸下了對自己的防範之心。


  “家裏除了亮亮，我已經沒有其他的親人了”方小竹說“你想你做我哥哥，我不想結婚的時候連一個牽著我的手走紅毯的人都沒有。”


  江樹白萬萬沒想到她求他的是這件事，她從前隻會求自己幫她去自習室占位置幫她做微積分作業，他從來沒有答應。看著她那樣蒼白的躺在病床上時，他就暗暗發誓這一輩子永遠都不會再拒絕她，隻要她想，他就陪她去吃肯德基給她買幼稚的玩偶帶她去歡樂穀闖鬼屋。


  隻要她開口他什麽都答應她，什麽都答應。


  可是她開口讓他送自己出嫁。


  方小竹彎著眼睛滿臉喜悅很感動“謝謝你，謝謝。”


  她連著說了好幾聲謝謝，江樹白僵硬的點頭。


  “我回去睡了，晚安。”方小竹邊往自己病房的方向退邊向他擺手。


  “晚安。”江樹白轉身回了自己病房，點了一根煙一直夾在指尖燒著，這是他的習慣，他不抽煙但是身上總是帶著煙和打火機，心情煩悶的時候就點上一根幹燒著。


  方小竹躺回被窩裏，長長舒了一口氣。她不是沒有牽著自己走紅毯的人選，李浩然可以，甚至阿菜也合適，再不行鄧阿婆都可以，但是她偏偏選了江樹白。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做，為了報複嗎？報複他當年對自己的無動於衷，她不禁覺得有些幼稚可笑，自己就像一隻螞蟻一樣一直在惡狠狠的撓大象，大象一臉無辜完全不知道這世界上有她那麽一隻螞蟻。


  她把頭埋進被子裏決心不執著於那點小恩仇了，早就說了一笑泯恩仇，怎麽能那麽小心眼兒。擺在她麵前的是小小的確定的幸福，穩穩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