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莫姨

  方小竹繼續瞪他，想要扭頭走人的時候卻看到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婦人走了出來，她麵目慈祥和善，方小竹一見她頓時就邁步動腿了，整個人好像釘在那裏似的。


  “是小崢回來了嗎？”婦人極力的眯起眼睛看了看，臉上的笑紋蕩漾開去“是小崢帶著女朋友回來了。”她快步上前摸索著拉住方小竹的手“你就是小竹吧？我們家小崢給你添麻煩了。”


  “不……不麻煩”方小竹說“扈崢……他……他……他挺照顧我的。”


  “莫姨！”扈崢恭恭敬敬的叫了她一聲。


  這個婦人就是扈家資格最老的女傭莫姨，雖然才剛過五十五但是眼睛已經很不好使了，幾乎是半盲的狀態。從扈雲山口中知道扈崢交了一個很不錯的女朋友她就一直念叨著要扈崢帶女朋友回來吃飯，她要做好吃的給他們吃，扈崢被念叨的沒辦法隻好又故技重施把方小竹騙了過來。


  騎虎難下，方小竹隻好繼續扮演他女朋友，隻是這一次大約是莫姨實在是讓人喜歡，跟她相處起來也比跟扈崢他爸爸輕鬆許多，她演的也比較走心。


  莫姨高興極了，親自去廚房洗了水果出來，滿滿的一大盤蘋果葡萄梨，家裏有的全拿了出來，然後又要摸去廚房煮飯。


  “唉，莫姨，這個讓蘭姐她們去做就好啦，您都忘記了上次湊煤氣灶太近把眉毛給燒了？”扈崢慌忙攔著她“您要是再因為給我做飯受了傷，我爸非打死我不可。”


  “哎呀，沒事沒事。”莫姨堅持“我不動手，我就是去看著小蘭，指導她。”


  扈崢這才放心的讓她去。


  家裏隻有三個人吃飯，莫姨還是弄了一大桌子菜，說是指導別人其實大部分還是自己親手做的。方小竹看著那一大桌子菜，肚子都不禁咕咕直叫喚。


  “開飯啦，開飯啦！”莫姨一上桌就開始不停的催兩人吃菜，自己坐在那裏笑眯眯的心滿意足的看著他們吃。


  “莫姨你吃啊。”扈崢忙給她夾菜，他雖然痞，但是對莫姨卻像是對待自己母親一樣。


  “吃吃吃。”莫姨高興極了“別光顧著我，也要顧著小竹。”


  “來，嚐嚐莫姨最拿手的紅燒茄子，好吃到哭哦。”扈崢撈起一大勺茄子放到方小竹的碗裏。


  方小竹慢條斯理的夾起一塊放進嘴裏，突然整個人好像從頭到腳有一道電流通過，電的她不知道今夕何夕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處。


  據說人的味覺和嗅覺記憶時間是最長的，天長日久你可能忘記一個人

  的音容笑貌，但是他身上獨有的氣味，與他有關的味道卻能記很久很久，甚至是一輩子，直至死亡。


  她以為她再也吃不到這個味道了，紅燒茄子，她爸爸做的紅燒茄子。


  她吃完嘴裏的食物，眼睛木然的望著前方。


  “怎麽了？”莫姨就坐在她身邊，雖然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卻能看見她瞬間僵硬呆滯的動作，她小心翼翼的問“是不是不好吃啊？不好吃我們換別的吃，換別的。”


  “不是不是”方小竹終於回過神來，眼裏有隱忍的眼淚“阿姨，不是不好吃，是真的非常非常好吃，我十分懷念這個味道……真的很懷念。”方小竹幾乎是把頭埋在碗裏，把那一碗菜吃光光，盤子裏的也被她吃去大半。


  莫姨特別高興，扈崢送方小竹回去的時候她還堅持送他們出了大門口，一直念叨著要方小竹常常來玩，她給她做好吃的。


  方小竹點著頭，有些不舍的離開，這一次她沒有跟扈崢翻臉，更沒有揚言要把他腦袋摘下來當球踢。


  扈崢有點膽寒，方小竹今天的表現實在是不太尋常，他小心翼翼的說:“小竹，你別生氣啊，別生氣，我這是沒有辦法嘛。不是有句話叫做一個謊言要用一百個謊言來圓嘛，我這也是因為一開始撒了謊現在不好收拾了沒辦法。”


  方小竹沒說話。


  扈崢心中暗暗叫苦，這個祖宗表麵看似柔弱其實骨子裏倔著呢，他感覺自己腦袋好像隨時要搬家了。


  “小竹姐姐，你就饒我一回，你看莫姨這麽大年紀身體不好眼睛也不好，她一心就盼著我能學好能安定下來，我實在是不想她失望。”


  “不想她失望就應該真真正正的去學好”方小竹白了他一眼“而不是欺騙。”


  “是是是，姐您說的都對，回頭我就把手機裏的交友app全刪了，正兒八經找個女朋友。”扈崢說“你就別生我氣了。”


  “我沒生氣。”方小竹說。


  “那你一直板著臉幹嘛？嚇的我小心髒撲通撲通的。”


  “我……想我爸了。”方小竹說。


  “那我送你過去看他？”扈崢殷勤提議。


  “他已經去世好幾年了。”可是今天，莫姨一碗紅燒茄子勾起了她所有的回憶。


  “喔”扈崢不敢說話了，他知道方小竹現在需要安靜，就像他想他媽媽的時候一樣，雖然媽媽去世的時候他還是很小現在除了照片的樣子他記不起任何與之相處的片段，可是他就是時不時會想起她。


  他默默打開CD，找了幾首輕柔的音樂播放。


  外麵淅瀝瀝下起了小雨，絲線一般細的毛毛雨。他想起小時候莫姨帶著他坐在花園的亭子裏看雨，莫姨說話帶著獨有的口音，她常常把毛毛雨說成貓貓雨。


  貓貓雨，雨絲密密綿綿，如絲如線。


  貓貓雨，有著溫柔的細爪，輕易的把他們的回憶抓傷。


  不學無術的扈崢此刻突然想起自己大學時國文老師寫的這首詩，突然也失了神。


  方小竹微微側著臉，一動不動的望著窗外的雨絲，城市的夜幕已經深沉，輝煌的燈火照映在她臉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溫和。扈崢偷偷瞄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下去了。


  “我到了，前麵路口放我下來吧。”方小竹說。


  “唔。”扈崢破天荒的沒有囉囉嗦嗦，而是默默停車下車去後備箱拿了一把傘給她。


  “小竹姐”他很嚴肅認真的說:“今天真的非常感謝你，莫姨對我來說是像我媽媽一樣的人，看到莫姨開心我就像看到我媽媽開心一樣。以後就算作為朋友，也希望你不要嫌棄，常常來家裏坐坐，莫姨真的很喜歡你。”他仔細端詳她，朦朧的路燈下她眉間的神情跟莫姨更相似了了，這或許就是冥冥之中的緣分，他當初利用她這一點一舉就取得了父親的信任和認可以為他真的定下心來交個好女朋友了。


  “也謝謝你和莫姨的晚飯。”方小竹說“你果然沒有說錯，那是全東海市是全世界第二好吃的飯。”


  “那第一好吃的是什麽？”扈崢問。


  “當然是我爸爸煮的。”方小竹衝他揮揮手，撐著一把大紅的傘慢慢往回走。


  “哎……小竹姐”扈崢搖著手衝她大喊“下次再來我家吃全世界第二好吃的飯吧！”


  方小竹轉了身，笑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