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缺角
扈崢愉快的哼著歌兒回到家，他一直都是單獨住在外麵，不過今天是答應了莫姨要在家陪她，明天陪她逛街買年貨準備過年。莫姨每年都這樣，年貨一定要親自采買，而且是早早就預備起來。
他回到家的時候發現莫姨還沒有睡，一個人坐在廊下的搖椅上偷偷的抹眼淚，大概哭的太傷心連他回來都沒有察覺。
“莫姨，你怎麽了？”扈崢有點緊張“是不是我又做錯什麽了？”
“沒有沒有。”莫姨慌忙擦幹眼淚，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崢兒最乖了。”
“那您哭什麽呀？”扈崢問。
“我是高興啊，高興我們的崢兒長大啦，會疼人啦。”莫姨看著外麵黑漆漆的夜空，手掌放在了胸口“一直以來覺得心裏缺了的這一塊今天好像找回來了。”
“找回來了？”扈崢又驚又喜“您是說您恢複記憶想起以前的事了？”
莫姨搖搖頭“二十幾年啦，醫生早就說過我是藥物中毒和外傷導致記憶體受損，這輩子都不太可能找回過去的記憶了。大概是今天看到你帶女朋友回來，看到你們一對小兒女和和美美的，心裏高興。”
“莫姨，您喜歡小竹嗎？覺得她怎麽樣？”扈崢撒嬌的蹭過來，蹲在她身邊，像小時候一樣把頭枕到她腿上等著她理毛。
莫姨熟練的給他順頭發，想起今天的女孩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喜歡，我對她呀很滿意，跟你以前帶回來那個牛鼻子女孩可不一樣，幹淨清爽。”
“牛鼻子？什麽牛鼻子？”扈崢有點懵，記憶中他從未帶女孩回家給爸爸和莫姨見過。
“就是你高三那年帶回來那個鼻子上穿個環的啊。”莫姨說。
“啊呀，莫姨”扈崢搔搔頭“那都多久以前的，再說了她是來家裏做功課的。”
“切！”莫姨才不會相信他的鬼話“管她幹什麽的，都比不上今天這女孩子，這女孩子我一見就喜歡，一見她呀就覺得心裏缺的那一塊給找回來了。”
“真的嗎？”扈崢兩眼放光“您不騙我？”
“哎呀你這臭小子”莫姨在他後腦勺輕輕一拍“你以為我是你呢，滿嘴跑火車。”
“那就好，那就好”扈崢說“那我努力把她娶回來給您當兒媳婦。”
莫姨點點頭，想了想又覺得不對，等她想明白哪裏不對之後滿臉通紅“哎呀，我哪裏有福氣能有那樣的兒媳婦，是娶回來給先生當兒媳婦。”
“您快點答應嫁給我爸就能擁有小竹那樣的兒媳婦啦！”扈崢說。
“去去去！睡覺去！”莫姨臉紅的更厲害了，催著他趕緊滾蛋。
“莫姨……”扈崢不為所動，而是很認真的拿個小凳子坐到她身邊“我和姐姐都希望能跟您成為真正的一家人。”
“我們……我們……雖然不是一家人，但是勝似一家人啊。”莫姨慌忙找理由應對。
“是啊，但是我們更希望爸爸和您晚年能幸福”扈崢說“我和姐姐是真心的。”
“哎呀，哪有少爺小姐攛掇我一個傭人嫁給先生的。”莫姨窘的語無倫次“不要說了，說出去讓人家笑話，笑話我不懂事。”
“莫姨。”既然話題挑開了，扈崢決定開門見山的跟她好好聊聊，她和父親都是那種傳統保守型的又死要麵子活受罪的，一個屋簷下十幾年兩人都生出情意，父親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來表白，卻被她拒絕了。然後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父親已經豁出去了窮追不舍，她卻一直以身份地位懸殊為由拒絕。直到有一次莫姨又一次狠心拒絕父親後才跟他說起原因。
她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當年她被扈崢的母親從馬來西亞一個黑心製藥廠的實驗室裏救出來的時候連神智都不清醒，長期被禁錮虐待被拿去當試藥人，在吃了許許多多不明成分的所謂抗癌新藥之後她的癌症的確是奇跡般的好了，但是那時候她的狀態根本不能稱之為人，簡直就是一隻靈智未開的動物，活著還不如得癌症徹底死了的好。
扈崢的母親是大學的心理學教授，在治好她身體的創傷之後又花費了許許多多的心力治好了她心靈的創傷。由於藥物的傷害，她失去了過去所有的記憶，視力也一天天減退，醫生說她到六十歲可能完全失明如果她能活到六十歲的話。
扈崢的母親在莫姨完全康複之後因為癌症不治去世了。她懷上扈崢的時候被查出骨癌晚期，為了活下去才去馬來西亞了解那家所謂的研發出了抗癌新藥的藥廠，誤打誤撞救出了莫姨。最後她憑著堅強的毅力生下了扈崢，治愈了莫姨，她比醫生預期的時間多活了三年。
崢，鐵骨錚錚，說的就是他母親這樣的女人。
過去一片空白的莫姨留在了扈家盡心盡力的照顧兩個孩子，記憶對她來說雖然有著一定的誘惑力，可是她更清楚的知道她這條命是孩子們的母親拚了命救回來的，隻要她活著就要報答她。
扈崢的母親去時候扈雲山沒有再娶，在外麵甚至連捕風捉影的花邊新聞都沒有，一個原因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另一個原因是他漸漸的發現妻子當初不顧他反對一心要救的那個女人身上有著許多閃光點。她和他的妻子性格完全不一樣，他的妻子熱情如火總是在發光發熱，而這個原本沒什麽存在感的女人或者說女傭卻是沉靜如水，但也是那樣發光發熱讓人難以忽視。
十幾年的相互扶持，他們彼此早就像一家人一樣，孩子們離不開她，他也離不開她。當他最後鼓起勇氣衝破樊籬表白之後，他收到了意料之中的拒絕。
她說，她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沒有過去意味著有未知的危險。她甚至設想過，或許自己是金三角的一個女毒梟，或者是跨國通緝犯，如果她重新組建家庭，當真相到來記憶回歸的那天，對所有人都是一個致命的打擊，她不敢。
她又說，她的心缺了一塊，不知道缺的是什麽，可是每次摸到那一塊空白就會隱隱作痛，痛的她都不敢去想幸福，能遠遠守護著扈家的一家人她就已經感到滿足了。
扈崢也一直想知道，她心中缺的那一塊到底是什麽。她所假設的那些什麽女毒梟通緝犯，他認為根本不成立，他可以努力打消她的擔憂和疑慮，一個人記憶會消失但是性格是不會改變的，如果莫姨是壞人，那全世界都沒有好人了。
可是她耿耿於懷心中的那個缺角，卻叫他束手無策，如何能填補上她心裏的缺角，讓她安安心心的去追求幸福享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