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荒島求生
要是野外生存,能把這兩人難倒,那就是天大的笑話。邱寒渡就不說了,常年訓練以及實踐經驗,足以在這荒島上度日。而聶印之前也經常在森林裏露宿,可見,一切都不是問題。
海鷗低低地在海麵飛翔,高遠的鳴叫,令人心境平和。空氣清新,海風一吹,帶著些鹹鹹的潤澤。島上林木蔥蘢,鳥語花香。
聶印背著邱寒渡漫無目的穿梭在山林幽徑,四處張望,尋找水源。
“放我下來,”邱寒渡拍了拍聶印的肩膀:“你扶著我,我可以慢慢走。”她一隻手提著軍靴,另一隻手不斷用袖子替聶印拭著汗。
“我不累。”聶印抬頭望一眼前路,仍是長長的幽徑。
邱寒渡哪會不知他體力已幾近虛脫,在海裏飄了那麽久,又沒有淡水可喝,不禁軟了軟聲音道:“你背著我,我的骨頭特別痛。”
聶印聞言,放下她,看了一眼憔悴的邱寒渡,隻見她頭發淩亂,小臉上到處都是傷痕,不由得心頭有些發酸:“你要是不跟著我,就遭不了這個罪。”
莫名有些傷感。
他是個男人。他也希望心愛的女子跟著他,能吃好穿好,過得開懷。而不是如此刻九死一生,竟飄到一個荒島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你想反悔?”邱寒渡沒有表情,隻是很認真地看著他深邃的眼睛。
“不想,我是個自私的人。”他喟歎一聲,情緒有些低落。
“自私的人,我好像聽到水聲了。”她狡黠地笑起來,因為幹渴,聲音便帶了些幹澀和沙啞。
聶印閉著眼睛,聆聽,半響,也笑了:“你騙我。”
“我沒騙你,是真的,就在前麵。”她言之鑿鑿,眨了眨充滿血絲的眼睛。
她的確沒聽到,騙他,給他希望而已。
他真的以為她聽到了,在危險來時,她便表現了這樣異於常人的敏銳。
他忽然精神大振,長臂伸過去,穿過她的腋下,將她打橫抱起來:“這樣,你的骨頭就不痛了吧?”
她變得話多起來:“聶醫生,一會兒找到水,我要洗澡。你瞧,我身上全是鹽,很難受。”
“好,”他半點也沒有猶豫,寵溺著她:“我幫你望風。”
“咦,這島上人都沒有,哪需要你幫我望風?”邱寒渡每說一句話,喉嚨就會疼一下,可她還是想說:“隻要你消失就夠了,嘻嘻。”
她第一次這麽愉快,像個捉弄人的小女孩。
“我是你相公,我為什麽要消失?”聶印理直氣壯地回應:“在家裏我都不用避嫌,跑到荒島上,居然讓我消失?你真是個壞妖精呢。”
“還敢說!”她的嗓子更啞了,卻歡快:“你悄悄偷看我洗澡,你敢不敢有格調些?”
“我挺有格調哩。”他的腳步驀地一頓,閉著眼睛,再聆聽:“寒渡,我也聽到有水流的聲音了……”得救的狂喜,在胸腔裏奔騰。
他開心地將邱寒渡輕輕一拋,接住:“真的有水了!”
“你別鬧,我聽聽!”邱寒渡沒想到順口胡謅還蒙對了,聽著某處傳來的細細流水聲,仿佛一股清流刹那間從心底流淌而過。
聶印抱著邱寒渡健步如飛,再不是剛才頹喪的步伐,那麽矯健的身姿,那般神采奕奕。
幽徑的盡頭,是一座小山。從山上,奔流而下的泉水蓄積在一個窪裏,又緩緩向下流淌。
清涼,撲麵而來。
甚至,水的清甜,散發在空氣中,剛一走近,就聞到了。
聶印和邱寒渡對視一眼,均興奮異常。
卻不急,一點也不急,那麽多那麽多的水,那麽清亮幹淨,怎麽喝,都喝不完。
聶印輕輕將邱寒渡放在窪池岸邊,自己三步並作兩步,下去掬一捧水在手,先給她喝。
邱寒渡心中一窒,眼圈驀地紅了,低了頭,將他手中的水喝個一幹二淨:“快去,你也喝。”
聶印見她喝完了,仿佛自己也喝到了一般,一下子就覺得舒坦多了。他小心翼翼將邱寒渡移近水邊,然後兩個人埋頭在水裏,半天也不想換氣。
從死到生。
這就算活過來了,真正活過來了。
嘩地一下,兩個人一起從水裏把頭抬起來,滿臉的水,滿臉的喜悅。相視,笑起來。
是邱寒渡先動的手,她將水澆了聶印一身,使勁用手拍打著水花,濺得兩人一身都是。
聶印哪裏肯罷休,欺身上來,覆蓋了她滲血的唇瓣,細密地舔舐,用舌尖輕輕描繪她嘴皮上崩裂的傷口。
這個吻,多麽不一樣,那是從死到生的過程。九死一生後,他們都還活著。
他的額頭抵著她的,那麽憐惜:“寒渡,以後我會好好補償你。”
她的身子軟倒在他的懷裏,仿佛走了很長很長的路,經曆了許多許多,才找到這麽一個借口,理直氣壯地賴在他的懷裏。
她的借口多麽拙劣:“我餓了。”餓了,所以沒力氣了。沒力氣了,所以才躺在他的懷裏。
她的聲音,早已不是曾經那般冰冷又堅硬,而是軟弱的,可憐兮兮的。
“我去給你找吃的。”聶印再吻一下她的額頭,依依不舍:“你等我,別亂動。”
他又洗了把臉,神思異常清醒,全身像是有用不完的勁兒。
“那你快點回來。”這樣子的邱寒渡,多讓人歡喜。
聶印心中一熱,猛點點頭:“我很快回來。”
邱寒渡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發著愣,那身影,如此高大偉岸,一如山林中的鬆柏。
那個少年,就是死,也不肯放開她的手哩。
邱寒渡想得癡了,輕輕閉上眼睛,躺在窪池邊上。她聽到吱吱喳喳的鳥叫,還聽到遠處海鷗的鳴聲。
這裏,隻有她和他。
如果,注定隻有她和他,要在這兒過一輩子,也許沒什麽不好。
她忽然向往這樣的日子,一生,和這樣一個人,生活在荒島上。沒有陰謀,沒有算計,隻有彼此的喜歡。
極致單純的喜歡。
她坐起來,掬一捧水洗臉,細細地擦拭。探頭看水中的倒影,竟然是亂蓬蓬的頭發,一臉的傷痕。這個樣子有什麽好親的?
嗚,真的很難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