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藍衫少年偶遇朵兒姑娘
禮物!
這一年的新年禮物,是一對耳環,和一個玉鐲。說起來,並不特別。丈夫送妻子首飾,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不過,又真的很特別。為了這個禮物,聶印煞費苦心。那是一對藍玉耳環和藍玉手鐲。藍茵茵的,清澈,明淨,如那島上的湖水一般。
正好,和邱寒渡頭上的簪子配成一套。
她今天特別梳了頭發,用那碧藍的簪子挽了個鬆鬆的發髻。本來采華還特別替她配了一對耳環,結果王爺說,別戴了,這個和簪子不配。
原來他為她準備了更配的。
他對她,用了很深的心思。
他將那對耳環,親手替她戴上。有些笨拙,搗鼓半天,似乎都戴不好。他的汗都冒出來了。
她鼓勵他,眼睛裏閃著那樣盈盈的笑意:“不急!慢慢!你!棒!”
得了娘子的鼓勵,聶印同學勇氣倍增。在娘子嘴上偷了一口香,便又接著搗鼓,終於,兩隻耳朵都戴上了。
那藍茵茵的光澤,襯得她兩頰生輝,又與那簪子互相輝映。
她媚色生春,蕩了他一眼:“美嗎?”
他的心一酥:“寒渡……”
“今夜!守歲!”她壞笑。
他將那玉鐲也戴在她手上,輕輕扯她:“我們回房守?”
“朵兒!烏烏!采華!雪兒!飛飛!”她咯咯笑,眉眼彎彎。
他讓馬車又走起來,將她摟進懷裏,纏她:“人家有人家的事,你看人家朵兒肯定是要回去的,她怕她的太子哥哥寂寞,再晚她都要回去……還有龍飛飛和德奈雪,那兩個,你沒看出正郎情妾意?別妨礙人家,好不好?”
她咬牙,歪著腦袋,樣子萌死個人:“烏烏!采華!”嘿嘿,總還有兩個人。這兩個人,既不談戀愛,也不懷念人,看你能把人家發配到哪裏去?
王爺大人咬牙切齒:“這倆丫頭看來得嫁人才行……”
“新的!”惹禍精笑壞了,他總得給她安排新人接班,忽然想起來,人家曲舒烏可是說過:生是她邱寒渡的人,死是她邱寒渡的鬼。
她眼珠子轉轉,笑壞了:“人!鬼!”
王爺大人被他家的王妃,兩個字兩個字繞得頭暈,氣哼哼地,低頭啄一口她的粉頰:“壞東西,你現在整治我是一套一套的。你還記不記得?我忍得多辛苦?嗯?那個時候,我怕你身體受不了,每天晚上抱著你都不敢動。你還壞壞地主動勾*引我……你瞧,當時為了你著想,我頂著巨大壓力,不為美色所動……哎,你不該獎勵我嗎?嗯?不該獎勵我嗎?”
她被纏得全身酥酥麻麻:“嗚!節製!你壞!”立場必須堅定:“守歲!烏烏!采華!”
印王爺好想把烏烏和采華這兩隻礙眼的家夥,打個包發配到哪個牧場去。
可愛的王妃又想起兩個人來:“宛央!冬陽!”
一起*打包發配!印王爺天馬行空地想象著。
想象歸想象,那晚,宛央和冬陽,采華和曲舒烏,都在王爺和王妃房間裏,坐在地毯上,講笑話,唱小曲兒,回憶過去,暢想未來。
當晚,朵兒姑娘的確回去了,理由萬年不變,怕太子哥哥太孤單。
早晨很早,朵兒姑娘就備了香燭,糕點,美酒佳肴,上山去給涅康掃墓了。
去年她也是如此,大早就帶著吃的喝的,來和涅康共渡。秦家的人傷心死了,她爹娘罵也罵了,哭也哭了。她隻有一句話:“我不能讓太子哥哥太孤單。”
她一般初五回家待到上元節再回來,還要心心念念跟太子哥哥請個假回娘家。試問,這樣的心態,適合嫁人嗎?難道她要跟太子哥哥請個假,去嫁人?
這一天,她來的時候,看到涅康的墓前,站了一個人。那是個藍衫少年,隻有十七八歲的樣子。身材纖弱修長,五官標致,麵白如玉,臉上有著濃濃的憂愁和迷茫。
聽到腳步聲,藍衫少年也看到了朵兒姑娘。他有一刹那驚慌,卻是很快就鎮靜下來。
是朵兒姑娘先開的口,很沉靜的語氣:“公子認得我家夫君?”她想,既然大年初一,大清早不睡覺,也不在家裏團聚,就跑到涅康的墳墓前來,怕是涅康生前的好友吧。
她其實並不如何了解,生前的涅康有哪些朋友。他們甚至從認識到相戀,時間也不長。隻一刹那,卻成永恒。
藍衫少年一身藍色錦袍,外罩藍色披風,無比尊貴華美。尤其,他說話的時候,有一種淡淡的憂鬱:“我在懷煙山上轉轉,就轉到這裏來了。打擾了姑娘,抱歉。”
朵兒姑娘笑笑:“不要緊,我夫君生性謙和,你隨意。”她吩咐紅鶯擺上香燭,美酒佳肴,糕點果脯,極為豐盛。
一個小廝從山下上來,拿著大包東西:“公子,你要的東西。”
藍衫少年有些尷尬,解釋道:“今兒過年,我誤闖了此地,覺得甚為歉意。所以命家仆買了些紙燭上來,不知道會否叨擾到姑娘?”
朵兒對藍衫少年的表現,大有好感。連一個過路的人,都能來祭奠一下她的太子哥哥,多好的事兒啊。
她欠了欠身:“不叨擾,我替夫君多謝公子。我家就在山腳下,一會兒祭拜完畢,若是公子不嫌棄,去小舍坐坐,讓我一盡地主之誼。”
藍衫少年行禮道:“多謝姑娘美意,那我不客氣了。”
懷煙山腳下。地毯上,小幾橫放,香茶嫋嫋。案幾上,擺著待客的糕點,以及各式各樣叫不出名字的美食。
藍衫少年道:“看來姑娘似乎對美食頗有研究?”
朵兒姑娘淡淡應道:“以前特別喜歡吃,現在不了。這些都是朋友們和家人送來的。他們隻當我還是當年那個愛吃的孩子,其實,早就不是了。”
藍衫少年眸色黯然:“想來,你夫君的離世,對你打擊很大了。”
她淒然一笑:“還好,我已經適應了。”
不知為何,藍衫少年覺得心裏劃過一絲痛楚。他剛才站在墳墓前,都不曾這樣難過。卻在她這句“我已經適應”中,覺得快要窒息了。
要適應這樣一個過程,這個姑娘得花多大的代價?她曾經,是否萬念俱灰?還是她此時,仍舊行屍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