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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連環炮

  第215章 連環炮


  夫內庫者。御用金銀、珠玉、服飾、器仗之所需者。


  內庫的真正的建立,其實也是在明朝的中葉,並且從法律上形成一種制度。當時的皇帝也認識到了內庫的好處,花錢也方便的多。貫穿整個明朝,內庫的運作一直都是內宮的宮人所把持,並且逐漸的出現擴大趨勢,甚至一度和國庫互相混淆。各司宮人巧取豪奪中飽私囊,內庫。當時內庫的真正意義就是武人發「福利」,在一定程度程度上維護了國家領土的完整。


  因為內宮繞過文官系統,自成體系,更重要的是宮人和皇帝肆無忌憚的掠奪,讓內庫也成為國家的一種負擔。尤其是成為宮人要挾武將的一個重要手段,因為內庫已經擴大到了英雄軍需的地步,內庫連火炮的調度都管理到了。按照當時的管理,要想動內庫的東西,不送禮行賄肯定不行,這也一度成為宮人發財的一種手段。


  在正德年間,台州武將陳者,為了調用內庫的火炮,不得不給宮人行賄,可是傾盡囊中所有。也沒有餵飽那些貪婪的太監,以至於「滯京八載,乞食於市」,一時間成為駭人聽聞的大案。


  連武將都做了八年叫花子,火炮都調不出來,還真的是夠駭人聽聞的。


  可內庫的真正危害還是在萬里、天啟年間,成為支撐臭名昭著的「閹黨」運作的一個重要財源,變相的支持了大明朝已經愈演愈烈的黨爭。


  因為以上各種原因,大明朝的文官體系時時刻刻都提防著皇帝的內庫。


  大行崇禎皇帝時期,天下烽煙四起,內庫也是一窮二白(有種傳言,說崇禎皇帝的內庫有幾千萬兩之多,致死也不肯拿出來。作者認為這是胡扯,都要亡國了還死攥著銀子,絕對不可能。相關的解釋參考作品相關——作者按)。綿延到了興武小皇帝以後,幸好是有弘光大肆搶掠民間的那點浮財支撐,還能拿出點兒像樣的賞賜。因此,老學官們也就盯住了皇帝的私房錢。


  不管什麼事情,一走了極端,就變得荒誕可笑了。


  老學官們認為皇帝富有四海,就不應該有什麼私房錢,所以變著法兒的搜刮皇帝。一應的賞賜都要捎帶上內庫,宗室的開支用度也要動內庫。沒有過多少日子,小皇帝就已經窮的一貧如洗了。


  從名義上來說,小皇帝確實是天下共主大明正統,可實際上呢?控制的地盤只有那麼一點兒,開支卻大的驚人。整個南都的各部各司都要正常運作,常備軍和戰爭都要錢,雖然可以從國庫裡邊支取,可小皇帝的私房錢也是文人們的目標。


  大行崇禎皇帝的時候,皇帝皇后這兩口子準備了三年,連給兒子結婚的錢都拿不出來。到了小皇帝的時候,就更加窘迫,各種賞賜用度都是寅吃卯糧等米下鍋,各地的供奉也是少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長平公主乃是大明朝的大長公主,又是和小皇帝共患難的嫡系血親,出嫁時候的嫁妝都是小皇帝東挪西湊出來的。前番赴死軍北伐成功,朝廷怎麼說也要意思一下,可小皇帝哪裡還有銀子?幸好長平公主回來,也理解小皇帝的窘迫,把當初作為嫁妝的銀錢又反哺了回來……


  這種事情要是說起來,全天下沒有幾個人相信。可事實就是事實,領有四海的九五之尊,又是盤踞於江南首富之地,小皇帝早就窮的解不開鍋了。


  不幸中的大幸就是小皇帝還沒有婚配,後宮也是空空如也,不必賞賜後宮和外戚,要不然小皇帝就真的只能掰手指頭了。


  現在要娶媳婦了,學官們又打內庫的主意,小皇帝就是再好的脾氣,也招架不住。想不惱都不行。


  「內庫,內庫,你們……諸位愛卿整日里就知道算計朕的內庫……」小皇帝很是不喜的怒道:「朕哪裡還有什麼內庫?出錢的時候就說當以天下為公,拿錢的時候……哎,不說了,反正冊后立妃之事是要花錢的,朕是一個銅板兒也拿不出了,我知道戶部和工部都還有點錢……」


  「不行,」一聽到小皇帝想動用國庫的錢來娶媳婦,老學官登時就把門關的死死,連一個縫隙也不給小皇帝留下:「國庫之財俱為民脂民膏,當為社稷所公用,抵禦外敵看,大放賑濟可,行天下大工亦可,切切不可為聖上私用……」


  現在的江南民風極是開放,要是老百姓們知道了皇帝要動國庫的錢財,肯定是民情滔滔輿論沸騰。尤其是那些讀書士子,吃飽了就沒有別的事情可做,整天就等著找朝廷的不是之處呢,要是知道了這事情,吐沫星子都能把南都弄的平地汪洋。


  小皇帝是個平和的性子,也知道要重視民言民情,可皇帝也是要討老婆的,沒有錢還怎麼討?圈選淑女,不管選上選不上,都要有所賞賜,這不光是干係到皇家的體面,也是最基本的人情道理,可沒有錢,什麼道理也談不上。


  「要不然……要不然就加稅吧……」江南乃是天下財賦之地。老老實實的說,大明朝的賦稅不算重。尤其是興武朝這幾年,一再減賦,比歷朝歷代的輕徭薄役還要輕徭薄役,也是將養民生的意思。可最直接的後果就是國庫減少。皇帝就是想撈錢也沒有可能了。


  興武小皇帝一句加稅,當時就有了石破天驚的效果,老學官們如逢洪水猛獸,立刻就表示出最激烈的反對:「苛捐雜稅,為國朝動蕩之根,為天下大亂之源。如今江南初安,敢再行加稅之舉?聖上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呀……」


  「農桑工商,國之根本,聖上萬不可有此念頭……」劉理順大聲疾呼的大作痛心疾首之狀……


  小皇帝也知道這些錚錚老臣是怎麼意思,如今江南的形勢就是減稅容易加稅難,民情民風已是極為開放,真要加稅的話,可就真的輿論滔天了。


  「加稅……我也就是隨口一說而已……」小皇帝訕訕的說道。


  如今的朝局政事雖然是被這些學官們把持包攬,但是皇權並沒有真正的受到限制。之所以學官坐大,最根本的還是這些學官的個人品行無可挑剔,小皇帝也對這些東宮老人信賴有加。若小皇帝真的想加稅的話,完全可以強行通過……


  在老學官們看來,加稅這樣的事情就是隨口說說也不行。


  一番苦口婆心的逆耳忠言之後,小皇帝還得做出受教的樣子收取加稅的心思,這樣的情形若是被喜歡乾綱獨斷的大行崇禎皇帝看到了,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其實這些學官們也曉得小皇帝的難處,可國家大計總要是比皇帝的個人私人事更加重要,社稷為重民次之君為輕,就是學官們所奉行的根本。


  就是小皇帝本人,也知道學官做的沒有做,可手上沒有錢的滋味也確實不好受……


  「聖上的婚事……也確是大事,不過……聖上可以自己想想辦法……」在大是大非面前,學官們拿不出什麼好的章程,把皮球給踢了回來。


  小皇帝能有什麼辦法?

  「要不然……要不然就借一點兒?吉王那邊比朕還窮?去年就要銀子了。要不找潞王借一點兒?」小皇帝以徵詢的口氣問道。


  潞王確實是宗室之中的豪富,可能不能借出來誰也不敢保證,皇帝對著下邊伸手借錢的事情不是沒有過,可對於小皇帝來說。這個面子還真的轉不開。


  這種事情,學官們也不好開口,索性就裝聾作啞了。


  一看學官的神色,小皇帝就知道這事情難辦,小皇帝也理解了當初大行崇禎皇帝的難處。當初的宗室王爺一個個富的流油,皇帝窮的和叫花子也差不多,當時的情形和現如今也差不多……


  「要不然找忠誠伯先借點兒?」小皇帝猶豫著說道。除了宗室之外,比較親近的也就是赴死軍那邊了。忠誠伯的地盤比朝廷要大的多,應該也比朝廷更加寬裕……


  「好哇。」


  「甚善。」


  讓小皇帝想不到的是,這個隨口一說的提議立刻就獲得學官們的集體贊同。


  赴死軍和江南本就不是一個體系,要是能花赴死軍的錢辦皇帝私人的事情,誰也說不出什麼來。而且也能表示出赴死軍的忠誠之心,對於皇帝的人望有利無害,關鍵是赴死軍給不給而已。


  赴死軍大戰在即,還一邊兒在打著韃子呢,要是趁著機會再找朝廷要錢,這可就熱鬧了。


  小皇帝能不能從李四那邊借到錢似乎不怎麼重要,可這也能表明朝廷沒有錢,堵住赴死軍討要賞賜的由頭……


  赴死軍出不出錢無所謂,關鍵是朝廷沒有錢,你李四也就別想著再從江南拿錢了。


  這事情說起來確實有點難堪,皇帝娶媳婦還要赴死軍拿錢。雖然諸位學官已經把措辭斟酌的極是隱晦和委婉,可要錢的意思還是明確的不行。


  「這……行嗎?」小皇帝自己都感覺很是尷尬了,捧著墨跡淋漓的紙幅很猶豫。


  「行……吧……」


  要說朝廷這邊還是扭扭捏捏的話,李四則是真正的躊躇滿志了。


  淮西李帥很清楚自己手中的這支新式軍隊是一個什麼樣的東西,這將是一個嶄新的戰爭方式,是一個獨有顛覆性的概念,往大里說,完全可以算是具有劃時代的意義,改變的將是千百年來的戰爭形勢。


  火器新軍是用銀子活生生砸出來的,訓練的也還算符合李四本人的要求。所欠缺的僅僅是實戰而已。和赴死軍原本的精銳結合起來,會爆發出怎麼樣的威力,也只有李四清楚。


  絕對是驚天動地,絕對是讓人目瞪口呆。


  大明朝走到了這個時候,火器根本就不是什麼稀罕的物件兒,可以沒有如李四這般的使法兒,單獨把火器拎出來成軍,不計成本的往上砸錢也不是以前的朝廷捨得的事情。


  對手關寧軍也是用銀子堆出來的,一年的費用也不過大幾十兩左右(每人),這還是在戰爭的狀態下。對於忠誠伯手上的火器新軍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


  火器新軍的出現,其影響不光是表現在戰場上,也會把戰爭帶入一個全新的時代。隨著火器軍的出現,戰爭更加側重於後勤和物資,說的更加直白一點兒,就是銀子之間的競爭。


  李闖那種戰法會被徹底的清掃進垃圾堆,小規模高烈度的戰爭登場,其背後就是財力的支撐,會在幾十年內成為戰爭的主流。


  戰爭,從戰場上士卒的廝殺,逐漸轉變為後方的較量,而且比以前表現的更加直接更加明顯。


  在新式戰爭面前,作為一個個體,士卒的勇武被淡化了,更加註重於集體的綜合能力,更加註重於在一瞬間的爆發力。


  面對延安府的堅城高牆,交戰雙放還是書信往來,彷彿回到了義戰時代一樣,就差說一句「等敵人準備好再打」了。


  頭兩天里,雙方的信使往來不斷,言辭也客氣的很,頗有幾分「把臂言歡」的意思。


  可萬千大軍雲集,雙方劍拔弩張,怎麼看也是一場惡戰。


  無論是吳三桂還是李四,心裡就跟明鏡一樣,這仗不打是不打,一旦開始,將是空前的猛烈和殘酷。


  一遍又一遍的審視安排布置,是不是合理是不是實用,而吳三桂也看明白了赴死軍的架勢,正從不同方向做最後的增兵……


  初一,辰時。


  赴死軍整體前壓,就連李四本人的中軍指揮認旗也壓到了非常靠前的位置。各項預備作業已經妥妥貼貼,兵馬雄壯,士氣歡騰,大戰所缺者不過是一到進攻的命令而已。


  這是大帥帶領赴死軍爭霸的第一步,從今日開始,赴死軍成為這邊土地上的霸主,並且會把疆土拓展到前所未有的極限。


  建功立業一方雄霸之主,男兒所祈者。


  赴死軍的精銳戰卒就不必說了,早就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尤其是天干各營中的士卒,自有一種天然的驕傲,天干十營,赴死軍成軍的根本和骨架,代表著赴死軍所有的榮耀和光彩。十營叉子兵,打的天下震動,從北到南又從南到北,無論江南淮揚,手中的叉子就是天下至剛至陽的武器。


  赴死軍前不墊兵,已經成為這個天下的一個共識。


  只要天干營的叉子在手,什麼樣的對手墊在前邊也沒有用。天干十營就代表著赴死軍,什麼樣的大戰血戰沒有見過?什麼樣慘烈的戰鬥沒有經歷過?什麼樣的對手沒有打敗過?


  現在的敵人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三姓家奴而已,打敗吳三桂就好像捻死一隻臭蟲那麼簡單。在很多叉子兵眼中,尤其是那些骨幹老兵,其實並沒有把吳三桂當一盤子大菜。


  連韃子都打的有今天沒有明日了,吳三桂這個韃子的走狗算個什麼?關寧軍名氣是不小,那是因為沒有碰到赴死軍而已。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世無英雄,豎子成名耳!

  雖然大帥一再強調關寧軍絕非等閑,可老兵們還真沒有拿吳三桂這點力量當一回子事情。


  吳三桂?就是吳九桂也是白搭。


  大帥組建的火器新軍大伙兒都知道,也影影綽綽的明白其中的威力,看就是說不清楚到底厲害在什麼地方。不過大帥那麼大的本事,建成的新軍肯定是值得一看。


  辰時中刻,大戰正式開始。


  和以往所有的戰鬥不同,大帥進攻命令下達之後,並不是震天的戰鼓和吶喊之聲。赴死軍前期的兩個天干營和三個地支營被壓到了火器新軍之後。


  這些個端著火銃的新兵可沒有瘋狂的前沖,而是邁著沉穩有序的步伐緩慢前進。跟在後頭的叉子兵都有點兒著急了……


  延安府城上的守軍也繃緊了神經。


  對手可是赫赫有名的赴死軍,南征北戰東擋西殺,無不是戰必勝攻必克,戰鬥力堪稱雄冠。輕視赴死軍就是自取滅亡,這已經是被一次又一次證明過的鐵律,任誰也不敢小看了。


  弓上弦刀出鞘,大小火炮也準備的妥當……


  約莫過了屈五個手指頭的工夫,雙方是火炮開始互相轟擊。


  要說火炮的運用,關寧軍絕對算是老手了。明媚的春日之下,伴隨著一團團騰起的煙霧,操炮手正緊張的調整射角和射界……


  最先受到打擊的赴死軍火器兵登時就出現了傷亡,地面上炮火仰射掩護步兵前進的同時,一個又一個胳膊上帶著尺子袖標的士卒則準確的計算出敵人火炮的水平方位,然後用魯班曲尺衡量出敵人的坐標,一枚枚帶著尖銳哨聲的煙花騰空而起……


  火炮,在很大程度上都是掩護和協助步兵,戰爭的根本還是要步兵來完成。


  單獨把敵人的火炮作為戰術目標,然後系統化精細化的應對,以火炮克制火炮,這種戰術雖然也有過,可從來沒有赴死軍做的這麼徹底。


  最初的炮擊,暴露出關寧軍炮群的詳細位置,並且把計算之後的數據詳細傳達給後方……


  後方同樣是有一群又一群帶著尺子袖標的士卒把這個信號轉換為翔實的數據和刻度,進一步微調火炮的各項預定射標……


  火炮的任務不再是協同和掩護,而是摧毀。


  「轟」


  「轟」


  數里之外的炮群開始嘶吼咆哮,大地位之震顫。


  剛剛展開進攻架勢的赴死軍步兵不僅沒有趁機蜂擁而上,反而是以更加穩健的步伐前進……


  整個時代,火炮從來就沒有被如此精確的運用過,炮群的數量彌補了火炮本身的缺陷,毀滅的威力隨之展露無餘。


  炮聲轟鳴之中,無數爆裂點砸了上來,城上的關寧軍火炮陣頓時煙塵瀰漫,無數的肢體伴著鮮血和碎肉騰空而起。整個城池都在劇烈震顫,彷彿隨時都會整個的裂開。縱橫交錯的火力,覆蓋的不是哪一個人,而是整片區域。


  在這邊天雷地火的區域當中,不管是人還是物,皆是人仰馬翻,就連火炮堅實的的底座都被轟塌了好幾處,只不過一個瞬間,就已經有好幾門火炮成了廢銅爛鐵。


  騰起的硝煙之中,血腥瀰漫開來,隱在後頭的火炮不僅不能再提供火力支援,本身已經成為赴死軍的打擊目標。


  在這種有針對性的精準打擊面前,作為生命的個體已經微不足道。也就是在這個瞬間之中,好幾百人已經殞命當場。鮮紅的血噴濺到黝黑的炮身上,觸目驚心之極。


  重型火炮發威,吳三桂的火炮機會遭受了全面的壓制,頓時成了啞巴。


  前線指揮的關寧軍深知火炮的犀利和重要,對於赴死軍的火炮也早就有了準備,可是絕對沒有想到赴死軍的火炮具有如此精準的打擊能力。


  炮火雖然犀利,卻不可能持久,這是一個常識。不光是軍力的問題,更主要是因為火炮本身的缺陷,不可能實現持續打擊。


  但是,赴死軍正在顛覆這種常識。


  很多人都直接死在炮台上,生存者也被震的雙耳嗡鳴,已經聽不清楚任何聲響。但是赴死軍的火炮根本就沒有停止或者間歇的架勢,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是在加強。


  這些關寧軍的炮手也是老兵,具備相當的經驗。從轟鳴之聲就可以判斷出赴死軍的身為銅炮正在加入,加強超重型火炮的威力和覆蓋範圍。


  軍官的呼喊已經聽不到了,雖然還有數門火炮在支撐著,可不大的工夫,就被赴死軍那長了眼珠子的大炮給轟的紛紛碎碎。


  不僅的各個炮台,就是附近的區域先陷入硝煙之中。片刻之間,炮火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


  彷彿是重炮是銅炮在一起開火,赴死軍的火炮絕對是成排成陣的,要不然不會有這樣猛烈的火力。空中那種讓人不寒而慄的怪響不住,瀰漫的硝煙之中已不可視物……


  這種猛烈已極的炮火頓時震懾了所有人。


  就是赴死軍自己也被這種華麗的炮火演示所震驚。


  若是這樣的話,還用什麼步兵?大家只要坐在後頭看大戲就可以,完全可以用炮火摧毀對方嘛!

  傳說中的天雷怒火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吧?在這樣毀滅性的炮火面前,還說什麼關寧鐵騎?還談什麼高城深塹?這已經不是人的血肉之軀所能夠抵擋的,根本就是一邊兒倒的屠殺。


  作為赴死軍炮兵的老長官,符二瞎子已經不再參與這種技術含量很高的遠程炮擊,這種超視距的活兒他也做過,不過都是依靠手下那些衡兵的精確計算。大炮到底能不能打到敵人,能打到什麼程度,就是他符二瞎子也不清楚。


  符二瞎子知道自己落伍了,可並不是沒有作用,那種重型火炮離了他這個長官一樣可以打的很好,他也擺弄不了那種玩意兒,可赴死軍傳統的小鐵炮還是能夠玩兒的滴溜亂轉的。


  從符二瞎子本人的喜好角度來說,他更加喜歡大炮重炮,而不大愛好這種四百斤的小玩意兒。因為重炮的威力大,射程遠,打起來有氣勢。可就是打的再遠,也不能打到視線之外。超過了視線,誰知道會打到哪裡?

  眼看著那些後進的新兵把炮火擺弄到了如此神乎其神的地步,符二瞎子還真是生出一種感慨:「我把他娘的,真是黃河後浪推前浪呀,老子打了一輩子的炮,前番的閱兵我也是打過的,可一直都沒有親眼看過到底打的怎麼樣,真他娘就是睜眼兒瞎子了。今兒個才親眼瞅見了,原來大炮還能這麼玩兒。小子們有出現,比我這個前輩強……」


  「要不說你就是老古董呢,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不是黃河……」


  符二瞎子這個老營官,說話著三不著兩的,又經常是上躥下跳的傻騾子樣兒,沒有其他營官的那種威嚴,下邊的士卒也不把他當什麼長官。


  「我管長江還是黃河了?下邊該怎麼的小鐵炮上了……」


  「扯,這才兩輪炮擊,還有一輪哩。三輪之後才輪的上咱們……」


  「……」


  赴死軍的炮火開始延伸,覆蓋面更廣。


  也不曉得有多少人直接就被炸成了碎肉,到處都是被洞穿和炸斷的屍體,還有些個是沒有死透的。漫天血雨是什麼樣子人們可能沒有見過,但是血流成河絕對是親眼瞅見了,而且看的真真兒的。


  死亡隨時都會降臨,誰也說不清楚還能不能活過下一個瞬間。


  雖然還有一部分火炮做出了還擊,炮手也有相當的經驗,能夠從落點和炮聲中分辨出敵人火炮的大概方位和距離,可這麼遙遠的距離誰也沒有試過。不是火炮打不到,而是操作技術達不到。眼睛都不到了,能不能以同樣的手段打中赴死軍的火炮,就是神仙也不敢保證。


  炮擊的工夫並不算很大,但是對於炮火之下的生靈來說,卻顯得如此漫長而又難熬。


  「赴死軍到底有多少火炮?怕有千門之多,或許一千門也不止呢?」


  「這要是全砸在延安府,還不把府城砸個稀巴碎爛?」


  這種重型火炮,整個大明朝的疆域之內全部都湊齊了,也沒有幾百門,不可能就真的有一千之多。但是在華麗燦爛而又血腥殘酷的炮火中,會產生一種無窮無盡的錯覺,彷彿敵人的火炮就是鋪天蓋地一樣……


  好不容易等轟擊稍住,眾人才有了喘息之機,戰戰兢兢的抬起頭來,匆忙的從隱蔽之所奔出,這才注意到城頭的很多防禦措施和大型器械的損毀極其嚴重,很多已經徹底報廢。


  赴死軍的炮火忒他娘的猛了。


  在官長聲嘶力竭的喊叫之中,眾人抓起武器,或者是搶修防禦措施。


  剛剛上去的關寧軍立刻就是一窒,腦袋瓜子嗡的就是一下子:忒不像話了,赴死軍的火炮這才剛剛過來。


  幾百門小型的單馬鐵炮已經到位,架勢都擺好了……


  「這還有完沒有完了?赴死軍到底有多少炮哇?」


  要說這種小鐵炮,是赴死軍炮兵的元老,那些炮營士卒就是閉著眼睛也能擺弄。在重型火炮的掩護之下,由挽馬拖拽著迅速前進,到位之後立刻斬斷皮索子,鐵銷子一拽,立刻就能用上。


  雖然那些晚生後輩看不到這邊,可也不能讓他們小瞧了,更不能墮了炮營的威風。他們的風頭已經出夠,應該看我們的了?

  無論是符二瞎子,還是那些老兵,幾乎都有這種想法。


  這種小玩意兒早就擺弄的滾瓜爛熟,趁著敵人還喘氣露頭的工夫,先招呼一會兒吧。


  小鐵炮的威力不大,無論是覆蓋範圍還是射程,都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火炮。在大型火炮面前,基本就是步兵的掩護力量,壓制一下敵人還可以,若是想著達到怎麼樣的摧毀能力,就真是有點兒勉為其難了。


  可這東西便宜,數量也多,這就是優勢。


  好幾百門小鐵炮輪番的招呼上了,也是一道華麗的風景呢。


  遠程的前期攻勢,符二瞎子的這種小炮連身為銅炮這樣的二流貨色都比不了,可要是一旦靠的近了,小鐵炮還真是大殺器。


  如此近的距離,已經算是面對面了,在這種距離上,小鐵炮還真是沒有敵手。當然,小鐵炮的本身損耗也是個大問題。不過現在局面不一樣了,赴死軍手裡有的是物資和人力,損失點小玩意兒也不會象以前那些心疼的睡不好覺。


  伴隨著小鐵炮的轟擊,近距離作戰即將展開。


  後頭坐鎮的忠誠伯,其實並沒有過多的插手指揮,更多的是在觀戰而已。


  李四的意義已經不是在戰術指揮有所發揮,現在已經不大需要他事必躬親的親自來打,基本就是在觀戰,觀察和體會赴死軍新式戰法的不足。


  在所有眼中,這樣華麗犀利的炮火堪稱一絕,可李四不這麼看。


  這不算個什麼,堅城是一個死的目標,只要把敵人的火炮打啞之後,已經不需要多少技術含量,關鍵是這種笨重的超視距火力如何面對機動靈活的敵人。


  「除了炮火的威力之外,還是有很多東西沒有發揮出來呀,」李四有點兒不滿意的說道:「標尺刻度都是事先準備好的,這麼打和閱兵打靶也沒有多大的區別。」


  手持單筒千里眼的路澗和其他幾個營官都在李四的身邊,就是要利用這次機會學習新式的戰法。不經歷實戰的檢驗,單純的訓練遠遠不夠。


  「四叔……大帥,咱們這炮火我看已經很好了,不知道大帥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炮火的事情以後你就知道了,吳三桂不是傻子,咱們這麼干,他不會坐等挨揍的,到時候你們就會見到火器的真正用法和威力了。」李四笑呵呵的,這是新舊兩種戰爭方式的碰撞,雙方都是強兵,不存在士氣的瞬間瓦解和戰略失誤等意外問題。代表了兩個時代的兩種戰法,勝負沒有什麼懸念。


  攻打延安府,一來是打碎吳三桂的倚仗和信心,再就是教導和摔打手中的赴死軍,只要再經歷幾場這樣的戰鬥,嶄新的赴死軍就會成長起來。


  新式的赴死軍起點極高,完全不是當初幾柄叉子那麼艱難。基本的軍官養成,軍隊的置制和組織度,已經後勤補給各部協同等等,都已經有了相當的高度。


  尤其是李四一把抓的情況下,很容易就可以培育出嶄新的赴死軍來。


  「前邊真正的接戰了,你們幾個營墊就上去,老老實實的打吧,兩翼你們就不要管了,我親自照看你們的身側。」李四笑呵呵的說道:「過了這一場之後,你們就要自己照顧自己了。」


  吳三桂絕對不可能如「君子協定」那樣嚴防死守,尤其是在這種打法下,簡直就是純粹的挨揍。部署在兩翼的力量雖然還不知道具體有多大,肯定是要作為奇兵出現的。待到戰局將變的時候,兩翼的力量肯定會牙突出來。


  不管吳三桂有多大本事,不具備和大帥交手的資格。以大帥的本事,拿出三分來也能玩兒的吳三桂找不到東西南北,這早就形成了對李四個人的迷信和盲目崇拜,這些高級軍官深信不疑。有大帥親自在身邊照應著,就什麼也不必想了。


  打敗吳三桂,誰也不會懷疑勝利的到來,也知道勝利很快就會得到。這些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關鍵是大帥已經表露出要栽培的意思,真要能學到點兒什麼,放出去了就是方面的將帥,就是獨當一面的力量,假以時日,大元帥不敢說,搏個大將軍什麼的輕而易舉。


  大帥早就表露出要開疆拓土的意思,打吳三桂就是前奏,以後有的是立功的機會。大帥當不當皇帝早就無所謂了,缺少的只不過是一個名號而已,雖然人們還是用忠誠伯這個低的可笑的爵位稱呼大帥,可大帥已經是這片土地的真正霸主,和皇帝也沒有什麼區別。


  大帥上去了,大夥也就上去了,大帥的功業就是大家共同的功業。


  今天能和大帥一起在這裡觀戰學習,就已經表明了大帥要栽培提拔的意思,就是心腹嫡系,以後的前途真的是不可限量。


  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能不能出息就看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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