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晴天霹靂
“這麽說，你是來幫我投毒的？”
??店鋪裏，撒布喬恩聽了莫魯斯的話，便用審視的眼光，把傑瑞從頭到腳看了個遍。
??這人眯著眼睛，挑著眉毛，嘴巴彎成弧形，說出的每個字都帶著輕蔑的氣息。一看就是個精打細算的吝嗇商人，吝嗇到連頭發都舍不得長出來。
??“是的，昨天我來找莫魯斯，就聽說這兒有麻煩。我對滅鼠很有經驗，所以來幫忙。”
??傑瑞自然地說著胡話，顯出有信心的樣子。撒布喬恩的手指搭在了下顎上。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我，並不方便接受你的……好心。”
??他話說完，有意無意地看向莫魯斯，莫魯斯別過頭去。傑瑞也是一聽就懂，連忙表態。
??“幫朋友個忙而已，要錢就見外了。我也是借這個機會，跟老板交個朋友，現在蜂之蜜的名頭早都走出雪漫城了呢。”
??撒布喬恩微微後仰，滿意地笑了，當然不是因為傑瑞那幾句吹捧。
??“那好那好，既然你如此熱心，我怎麽能拒絕呢？就麻煩你啦。”
??“好咧，老板放心吧。”
??幫忙的事敲定了。撒布喬恩給了傑瑞一瓶鼠藥，又叫莫魯斯和另外一名工人一起，跟傑瑞去了倉庫。
??倉庫裏的味道，有種說不出的複雜。酒的醇香，摻雜了些許雪鼠的臭氣，又帶著一絲糞便的味道。而這些都被香料強行壓住。
??“就是這樣，小心點。”
??莫魯斯裝模作樣地，把鼠洞裏的情況跟傑瑞說了一遍。傑瑞舉著火把，握著鋼劍，鑽進了牆壁上那一人高的洞口。
??同行的工人遲疑著，想要和傑瑞一起進去，因為今天本該輪到他去投毒。當然被莫魯斯阻止了。
??“呃，真難聞。”
??剛進去沒一會兒，傑瑞就有些惡心。這個需要稍微低頭才能通行的通道，走一段就會踩到雪鼠的屍體，彌漫著他熟悉的氣味。
??鼠道，對，就是這個味。傑瑞有三個月沒聞過了，自從加入公會，他就沒再去過鼠道那邊的迷宮，一直走出口在裂穀城墓地的秘密通道。
??他盡量把步子邁大，同時警惕著前麵的動靜。
??“應該是這了。”
??前方出現岔路，不過也寬敞不少，傑瑞可以把頭抬起來正常站立了。他的腳踢到了一堆被翻得到處都是的草堆，這就是每次工人投毒的地方。
??居然這麽快就到了，這次可算是走了運。
??他趕緊把大半瓶毒藥倒進草堆，這是必須的。就算莫魯斯接管了酒廠，和雪鼠的拉鋸戰也不會馬上結束。
??剩下的藥，足夠讓品酒會的所有人在床上躺一星期。
??沿著左邊的路，傑瑞繼續前進，腳步又輕快了許多。按莫魯斯說的，走到這路程已經過半，接下來的岔路全走最左邊，很快就到作坊。要是還沒碰見雪鼠，或許後麵就不會遇到。
??順，太順了，傑瑞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在薇克思麵前炫耀的樣子，拉開步子隻管走。
??然後，漸漸放慢速度。
??周圍的景象和剛進洞的時候似乎沒有什麽不同，依舊是陰暗，惡臭，隻不過越來越高，越來越寬敞。火把的光芒已經不足以照亮四周了。
??這股說不出的違和感是怎麽回事？
??雪鼠不可能把地下挖得這麽寬敞，它們隻要能鑽過去就可以。而即使是莫魯斯，為了打通前往作坊的通道，也沒必要弄得這麽寬吧？都能並排走兩個人了。
??一個不太可能，但很可怕的念頭，開始在傑瑞腦海中浮現。
??難道說，這洞裏還有其他人嗎？
??沒多久，他來到了最後的洞穴。這個洞連接著好幾個岔道，穿過此處，前麵就是作坊。
??而這裏差不多有大漏壺一半那麽大，石壁上有好幾個地方被挖出空洞，插進了火把，把四周照得挺亮堂。不時還有風從洞裏穿過，帶著嗚嗚的聲響。
??錯不了了，真的有人住在這。八成是跟鐵拳吉安一樣怪人。
??那次瀕死的體驗傑瑞還沒忘記，他壯著膽子，看準要走的方向，打算一口氣衝過去。
??但，還是晚了。
??“啊————！！！！”
??*****
??突然響起的，發狂的怒吼，在洞穴裏形成刺耳的回音，叫傑瑞聽不出聲音從何而來。
??但可以肯定，這是人發出來的。傑瑞馬上背靠石壁，把劍橫在眼前。
??“你！凶手！滾開！！”
??聲音更近，來了！
??從一個岔路口裏，竄出了三隻雪鼠，直奔傑瑞。而它們後麵，果然有人。
??那是個幹瘦的男人，披頭散發，隻穿了條破布褲子，光著腳，以誇張的幅度擺臂，跑了出來。這模樣簡直就是個人形的雪鼠。
??奇怪，為什麽雪鼠不攻擊他？
??傑瑞來不及細想，因為一隻雪鼠已經撲上來了。他冷靜地用鋼劍一迎，劍刃切進了雪鼠的嘴巴。再順勢發力，便砍進頭裏。
??第二隻緊隨其後。傑瑞揮了下火把。雪鼠畢竟是動物，看到火，還是猶豫著原地轉了個圈。傑瑞趁機踩掉劍刃上的屍體，突然踏步上前。雪鼠竟然迎著鋼劍跳起，當然被刺穿了。
??第三隻完全不在乎同伴怎麽死的，反而是趁著機會衝過來，一口咬住了傑瑞的腿。可惜，傑瑞昨天逛街的時候，順路買了身鐵甲穿上了。隻要沒被咬到關節，根本不用擔心。
??那雪鼠還在抱著傑瑞套著鐵甲的腿使勁啃，傑瑞猛地踢腿，雪鼠飛向半空。接著是一記利落的橫斬，那雪鼠甩出一道黑血，飛遠了。
??滾到了光膀子男人的腳邊。
??“你，竟敢，殺害我的孩子！”
??他發出怒吼，仿佛真是死了孩子一樣的悲傷，又舉起雙手。
??不會又是個拳師吧？傑瑞眯著眼睛想，這次可不會讓你得手了。
??劈裏啪啦——
??忽然，男子的兩手冒出了電光，越來越亮，劈啪亂響。傑瑞大吃一驚！
??居然是個法師？
??啪——
??男子一隻手向傑瑞一甩，電光破空而出，不帶任何飛行軌跡。幸好傑瑞盯著他的手，提前移動，不然根本無法躲開。
??淦啊，今天又是倒黴的日子？
??傑瑞沒跟法師交過手，甚至沒見過幾個法師。對於魔法，他怕得不行。廢話，一般人看到那些玩弄閃電，冰霜，火焰，乃至更離譜力量的人，能不怕嗎？
??這怎麽打？
??沒思路，完全沒思路。傑瑞隻能不停地跑，可這鐵甲不輕，他沒法像平時跑得那麽容易了。
??而男子可是毫不手軟，兩手交替發力，道道電光，接連不斷，叫傑瑞根本無暇反擊。
??“啊！！”
??他終於還是中招了，一道閃電擊中他，身體立刻有一半失去控製，被劇痛占據。傑瑞還在試圖逃跑，奮力挪動已經失靈的身體，隻是出於本能，逃跑。
??“呃啊！”
??當然，逃跑不會奏效。第二道閃電輕易命中。這回傑瑞全身都失控了，一頭栽倒。金屬護甲反而讓閃電的效果更強，他連劍也握不住，渾身抽搐。
??男子沒有放過傑瑞的想法，兩手掌心相對，比之前更為強大、耀眼的閃電，正在蓄力。
??“死吧！！！”
??*****
??眼前逐漸模糊的傑瑞，隻有那電光，還看得清楚。那即將奪走自己生命的電光。
??啊，又要死了。不知道奇跡會不會第三次出現呢？應該會吧，但，好像出現也沒什麽用了呢。
??因為這個距離，就算自己能爬起來，不等邁出步子，就會被閃電擊中，徹底完蛋。
??他的呼吸時而急促，時而近乎停滯。隻有腦子還在轉個不停。
??要是，能有遠距離的攻擊方法就好了，不說能幹掉對手，起碼也能限製動作。可上哪去找遠距離的武器呢？把劍扔過去，好像也不頂用啊。
??這麽想著，傑瑞眼前更加模糊，電光更加明亮，明亮到幾乎一片白。
??對，就是這個，上次反擊阿林格斯，就是如此。
??今天，也一樣的！
??沒有遠程武器，就用敵人的武器！
??傑瑞眼前的白色逐漸褪去了，變回了電光。但，並不光是那男子的。
??他一隻手硬撐著身子坐起來，另一隻手竟然放出電來，和那男子一樣的，閃耀的電光。
??“哈啊啊啊！！”
??轟——
??單手施法的傑瑞更快一籌，他的閃電搶先擊中了男子。對方立刻哆嗦個不停，手中的閃電也消散了。
??就是現在！
??傑瑞抓起鋼劍，咬著牙站起來，趁那男子還沒回過神，他踉踉蹌蹌跑過去，挺劍刺出。
??撲哧——
??鋼劍刺中了男子毫無防備的肚子，雖然力道不夠，他也捂著肚子，痛苦地跪下。
??“啊啊啊！！”
??逃離死亡傑瑞，帶著擺脫恐懼的喊叫，不停地砍，刺。直到那男子渾身是血地倒下，一動不動。
??他這才停手，喘著粗氣，無力地坐下。望著一人三鼠四具屍體。
??他看著手，回想起剛才的感覺，再試一次。果然，閃電又在掌中躍動，躁響。
??自己居然，還會魔法？簡直是離譜。如果說體術突然增強尚有道理可講，魔法那東西，他根本沒學過，甚至連跟魔法沾邊的書都沒看過。
??但現在，傑瑞很確定，他能使用閃電魔法了，而且是無師自通。一些從未有過的概念，方法，此刻已烙在了腦海裏。
??就像它們原本存在，隻不過重見天日一樣。
??他想抹頭上的汗，但脫力的手舉不起來。他沒有了之前的興奮，有的，隻是不安。
??自己到底是，怎麽了？
??*****
??解決了最後的麻煩，再沒有什麽能攔住傑瑞。他還是挺走運的，作坊裏沒人，讓他順利地投了毒。
??唉，這種任務也出幺蛾子。
??投完毒原路返回的傑瑞，習慣性地在打鬥的洞裏搜刮一番，發現了很多藥劑，箱子，以及日記。封麵上寫著哈姆林的字樣。
??估計就是地上那具屍體吧。
??看內容，這人十年前好像是冬堡魔法學院的學生，那是天際省唯一正式學習魔法的地方，水平很高，和賽洛迪爾的幾家學院不遑多讓。能在那學習，是難得的機會。
??但，哈姆林卻是個怪胎，唯獨鍾愛召喚係魔法。因為胡亂實驗，惹出人命，被學院開除，又進了監獄。
??不甘心等死的他，召喚了幾隻雪鼠的屍體，幫他咬壞牢房的鐵欄。他逃走了，從此喜歡上了雪鼠，潛心研究控製和繁殖雪鼠的方法。
??他把雪鼠稱為“孩子”，發誓要組成一支軍隊，然後複仇。日記的字裏行間，滿是仇恨，怨念，以及毫無根據的雄心壯誌。
??雖然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鑽到這地下的，但鼠災的罪魁禍首，看來就是他。
??那麽問題來了。
??“你怎麽不早告訴我有那麽個玩意！？”
??回到倉庫的傑瑞，先是跟撒布喬恩報告一聲，馬上到後院水井那打水。當莫魯斯笑嘻嘻地出現時，他扔下水桶，一把揪住了這個委托人。
??莫魯斯滿不在乎地笑著，安慰般地按著傑瑞的手。
??“這不是怕你分心嘛。我之前也見過那家夥兩回，他好像是偶爾才來，我都是等他走了才通過的。誰想到你居然還跟他打起來了。”
??他用用力，把胸前傑瑞的手按下去，又托出一個鼓鼓的錢袋子，放到那手上。
??“而且，你幹掉他，也算為酒廠除了後患。這個不是報酬，是我個人的答謝。”
??拿著錢袋，傑瑞的氣頭立刻消了大半。當他打開袋子粗略數了數之後，便如失憶一般消氣了。
??“這還差不多。”他收起錢袋，“對了，還有個事，瑪雯想搞清撒布喬恩這幾個月的資金來源，你去找找有沒有線索。”
??“沒問題。等撒布喬恩被抓走，我就能隨意進出他的辦公室了，明早給你送來，到時候咱們再好好喝慶功酒！”
??聽了莫魯斯的話，傑瑞已是笑得跟他一樣燦爛。
??能不燦爛麽？不僅第一次單獨完成了任務，還賺了筆外快。喜滋滋的傑瑞在井邊洗好鐵甲和鋼劍，回雪漫城去了。
??他先把這身鐵甲賣了，重甲對攻不符合他的風格。剩下的就是到碰頭地點，也就是母馬橫幅旅店等薇克思啦。
??傑瑞巴不得薇克思趕緊回來，他決定不動這個錢袋子的金幣，要讓它們晃瞎薇克思的眼睛。午飯的時候，他多點了些肉和酒，大口吃大口喝，酒足飯飽，不停打嗝。
??但，薇克思還沒回來。
??按說薇克思騎馬來的，應該會先到雪漫城，也應該先完事才對。看來那個戰狂家族的委托不簡單啊，沒關係，繼續等就是了。
??但，薇克思依然沒有回來。
??時間來到了第二天早上，傑瑞還是沒見到薇克思。他有些不安，連早餐也隻是用麵包牛奶對付一下。他有不好的預感，而且，很強烈。
??得去打聽一下。
??“嘿，哥們，早啊！”
??熟悉的招呼止住了傑瑞走出旅店的腳步，是莫魯斯。他現在的精神頭好多了，還換了身整潔的衣服，越發像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莫魯斯？你那邊怎麽樣了？”
??“哈哈，好著呢。”
??*****
??莫魯斯的計劃很順利。昨天晚上，參加品酒會的人全都被摻了毒藥的蜂蜜酒撂倒了，這其中還有雪漫城的城防指揮官凱尤斯。那麽撒布喬恩的結局，也不難猜測了。
??作坊的鑰匙隻有撒布喬恩才有，衛兵們不由分說把他抓走，又封了酒廠。今天早上莫魯斯到龍霄殿附近打聽，得知撒布喬恩已經被關進大牢。
??“終於呀，解脫了！對了，還麻煩哥們跟瑪雯說一聲，我得花些日子，說服工人們跟著我，把酒廠完全奪過來。放心，隻是時間問題啦。”
??莫魯斯哈哈笑著，完全不在乎會不會有其他人聽見，又從兜裏捏出一張紙。
??“給，這就是瑪雯想要的東西吧？我在辦公室裏找到的，他接受某個人資金援助的合同。事都辦妥了吧？今天必須喝個一醉方休！”
??傑瑞抓過那張紙，草草看了一遍，的確是他要找的東西。
??可他實在沒有喝慶功酒的心思啊。
??“我得趕緊出去一趟。”
??“怎麽了哥們，這麽著急。”
??“我們是兩個人來的，另一個還沒回來碰頭，我有點擔心。”
??聽傑瑞這麽一說，莫魯斯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
??“是女人嗎？”
??傑瑞愣了一下：“是，你怎麽知道？”
??“我到龍霄殿外打聽撒布喬恩的時候，還聽說昨天晚上，龍霄殿裏抓了個女賊，也給關進大牢了。”
??一番話定住了傑瑞的表情。就跟昨天被電擊一樣，定住了。
??女賊，龍霄殿……
??“難道，是大姐？”
??閃電術：學徒級魔法，用閃電攻擊中距離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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