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死之交
雲程嘴角牽了牽，看起來是想笑，又忍住了：「不，我吃人，象你這樣的娃娃口感最好。」
素霓呆了一下：「吃人不好吧？修蛇那麼好，他的朋友怎麼會吃人呢？」
雲程這回真笑了，好吧，修蛇那麼好，老子是海里的，吃人真是不小心撞上才吃的。修蛇才叫無差別屠殺，一吸氣，活的全進嘴，管你是人是豬呢。這跟好不好有半點關係嗎？你吃豬就不是好人了？
素霓忽然想到，我來求人幫忙，然後批評人家道德品質，這樣辦事好象不太對勁：「你以後不吃就好了。修蛇就在北冥基地，你不知道嗎？上次我被你吞下去，進到基地里的時候見到她。她還問你好不好。」
雲程忽然間面色柔和了：「你怎麼說？」
素霓道：「我說你噴我一身鼻涕啊。」
雲程笑了，素霓發現這個長著鷹眼的妖怪，笑起來居然很溫暖的樣子，看，修蛇的朋友果然也是好人。
雲程輕聲問：「她說什麼？」
素霓道：「他說那就好，活著就好。」
雲程就那樣保持一個溫暖的笑容獨自微笑了一會兒：「說的是。」
素霓道：「她說讓我下次告訴你，我是修蛇的朋友，你就會幫助我了。」
雲程嘆口氣：「是的，你想做什麼？」
素霓一指北冥：「我要進去。」
雲程問：「去幹嘛？」
素霓道：「救我媽媽。」
雲程沉默一會兒：「小朋友，我問你，朋友是什麼意思？」
素霓愣一下：「朋友就是會互相幫助的人。」
雲程笑了：「好，我幫你進入軍事基地，搶劫要犯，是死罪，那麼，你能幫我什麼？」
素霓瞪著他：「你需要我幫你什麼？」
雲程道：「暫時沒有。不過，以後我需要的話……」
素霓道：「我什麼都肯幫。」
雲程問：「什麼都可以？」
素霓道：「什麼都可以。」
雲程笑問：「殺了你師父行嗎？」
素霓道：「不行，但是我不守信用，你可以殺了我。」
雲程笑了：「我可不滿足於這個答案，我冒生命危險救你，是為了你能幫我，不是為了我自己白冒險，還害死了你。」
素霓道：「殺了我師父不行，殺我父母不行，殺我兄長不行，殺我其他師叔伯也不行。」
雲程問：「沒了？」
素霓遲疑：「好象，沒了吧？我再想起來再告訴你。」
雲程溫和地笑：「你看起來，真的願意遵守承諾。」
素霓點點頭：「當然。」
雲程微笑：「如果有一天，有人要殺我，你會救我嗎？」
素霓點頭：「我一定會救你。」
雲程大笑：「既然如此，一言為定，我們就生死之交了。」
素霓問：「為什麼會有人要殺你？」
雲程輕聲「噓」，別說話：「因為我是妖怪。」
沉默中，雲程在呼叫鯤鵬，同時呼叫任無當。
無當的第一句話是：「監控開著。」
雲程愣住。
半晌：「為什麼？」
任無當只是微笑，溫和的稍帶點嘲笑意味。
雲程點頭，過了一會兒：「那正好，這事，也沒什麼可隱瞞的。素霓要闖北冥基地救他母親，他要我幫忙。」
任無當笑了：「你鼓勵他勇往直前就好，自己可別。」
雲程沒出聲，任無當看他一眼：「你的意思是，你答應了？」
雲程道：「他說他是修蛇的朋友。還有，他說我們是朋友，會互相幫助的朋友，今天我幫他救母，明天有人殺我，他會幫我。」
任無當緩緩道：「你的意思是，你相信他？一面之緣？」
雲程道：「他看起來是真心的。」
任無當微笑，溫柔而悲愴的笑，還帶著一絲寬容，佛一樣的笑容：「他們許諾的時候，都是真心的。給你什麼都行，只要幫我。」
雲程低下頭：「我知道。只是……」忽然間紅了眼睛，我知道，人總有理由背棄承諾的，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
師父答應給無當部分自由，讓她維修通訊系統，看起來，通訊設備修完了。
雲程笑笑，強把眼淚咽回去，已經不必問候「大王，你好嗎？」，他剛剛看過，他的王血淋淋地倒在地上，不但要違背承諾，還要找理由折磨侮辱。所以，大王，我們做點什麼吧，要麼自由要麼死。我不是想幫誰，我只是想知道我還能拉攏多少人做幫手。
雲程半晌道：「他說修蛇在基地里，我也想看看。」
任無當半晌：「也好，別人沒違諾之前，我們總應該相信的。」微笑：「那麼，在別人沒欺詐我們之前，我們應該真誠相待，所以，你對你的朋友素霓，應該有什麼勸告？除了你想看修蛇？」
雲程喃喃：「真誠相待，所以，有什麼證據證明應該重開監控嗎？莫須有？」
任無當輕聲：「我製造一件工具時，想怎麼用就怎麼用，想打碎就打碎，工具應該有什麼怨言嗎？」
雲程咬牙，半晌，欠身：「我的生命，是你給的。」
任無當淡淡地：「是神的旨意，經我之手。」
雲程冷冷地：「是因為監控嗎？」
任無當笑了：「是的，是因為監控。」
好吧，雲程只得跟著「呵呵」一下。好冷的笑話。
然後雲程輕聲：「不論你做什麼，我不會怪你。」
任無當道：「當然，不論我做什麼，我不會傷害我的孩子。」
雲程點頭，喉嚨里的哽咽讓他已經無法開口。
最後，雲程說了一句：「我確實，百死無怨。」
任無當鄭重地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有百死無怨的好兄弟，我不能讓他們死。
愛情只是浮雲。
對王來說，愛情只是浮雲，婉轉娥眉馬前死的原因，是你沒有百死無怨的好兄弟了。所有幫不到你的愛情，只是一個玩意兒。
雲程轉回頭來，半晌，問素霓：「你想過怎麼救你母親？救出來之後，又如何躲避追捕？」
素霓輕聲：「我帶她逃走，我問問我師父。」
雲程幾乎笑出來：「你要問你師父那就不用救了。」
素霓道：「我師父人很好……」遲疑了。
雲程道：「我知道他人很好，不過當時楊戩把人救出來，你師門幾位叔伯立刻就知道了，如果他們想救，至少會一早通知你。」
素霓腦子裡剎那閃過楊戩抱著巨大的救生艙，說沒見過他父母的情景，他們早就知道！他們全體欺騙他！
雲程看看時間：「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執行懲罰了，你知道，你母親的大腦，應該已經取走，你不是只要把身體搶出來吧？你知道她的大腦在哪兒？」
素霓道：「我知道。」
雲程愣了：「你知道在哪兒？」
素霓道：「在修蛇的肺子里。」
沉默。
雲程想，我特么剛剛知道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好心得好報，果然！
這事我得告訴無當，然而，她現在被監控中，怎麼告訴她，才能不被人發現？
素霓忽然間落淚：「我不知道怎麼取下來，也不會……」
雲程心想，這個我倒是會……關鍵是腦子取下來五分鐘內就要接入身體。帶走肯定來不及，在北冥做的話，到哪兒去弄這個許可權呢？我知道斗君和龜靈都有，然而……
雲程道：「既然，我們說過是朋友了，我實言相告，我就這樣把你送進去，是害你。你得有後續計劃，否則，會象楊戩那樣，害死自己母親。大腦在五分鐘內就得接入人體，超過時限，會死。」
素霓抬頭：「我只能眼看著她受苦，什麼也做不了？」
雲程愣愣地看著素霓，是啊，我也想問這句話，我只能眼看著她受苦，什麼也做不了？是這樣嗎？
雲程忽然問：「你怎麼知道元神在修蛇身體里的？」
素霓道：「驚弦被送進修蛇里，我跟進去……」
雲程問：「沒被發現？」
素霓道：「葉光紀要殺我，我威脅要燒掉元神。」
雲程半晌：「他就放了你？沒要求你保密？」
素霓道：「我答應過，只要他不傷害我父母親人，我就會保密，但是，他抓了我母親……」
雲程笑了：「這個，人倒不是他抓的，是楊戩抓的，既然已經抓捕歸案，他沒權利放。」
素霓輕聲：「我已經沒必要保密了。」
雲程道：「其實……如果你真的不要命了，這個秘密可以再利用一次，我猜想，即使不能救出你母親，大約也可以提點要求，比如，象驚弦那樣，雖然大腦仍留在修蛇那裡，但是身體可以依舊在人間，或者在仙界，雖然她活在監視中，但是至少能同家人團聚。」
素霓驚悟：「你說得對！」
雲程道：「只是不知道，你師父能否支持，如果他不支持，恐怕你師祖會認為把你關起來更容易解決。」
素霓輕聲：「我會躲起來準備戰鬥。」
雲程道：「你可以給你師叔伯發個信，然後再躲起來。大魚已經來了，你準備好，可以先躲到他肚子里，因為任何有信號的地方，都會被追蹤到。」
素霓想了想，只有這個辦法最妥當，他抬頭：「謝謝。」
雲程看到那雙孩子般的眼睛里晶亮剔透的感激，無奈地：「我警告你，你這樣做，一定會受到懲罰的。」
素霓點點頭：「如果是你，你也會這樣做，是嗎？」
雲程半晌，點點頭：「是的。」
素霓沉默一會兒：「為什麼……」
雲程輕嘆：「我同情你。」
素霓半晌，有點尷尬地：「我是想問，為什麼你要吃人？」
雲程白他一眼：「我真身在深海，到哪兒去吃人？」
素霓鬆口氣：「你幹嘛騙我？」然後笑出來：「你不會是吃……」
雲程摸摸他的頭：「我是無當造的，她造了人和妖，她不許我們吃人，有些妖吃人，只是為了報復。」
素霓困惑：「報復什麼？」
雲程笑：「有些妖怪是豬狗改造成的，你們吃豬狗，他們吃你們，不然，不是自認低等動物？我是鯤鵬，從出生就是人類的朋友。」
素霓「啊」一聲：「那為什麼還有人要殺你？」
雲程道：「因為我是妖怪啊。」
素霓道：「可你是好妖怪。」
雲程輕聲：「我也以為，他們只是要殺壞妖怪。後來才知道，有些人認為，這個星球是屬於人類的，妖怪都應該消滅。也許他們掌握了真理。我只是不明白，我幫了他們之後，他們不需要幫助了，就應該殺了我嗎？我們曾經是朋友。他們給我生命，我傾盡一生為他們服務，我不明白……」忽然間落淚，雲程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