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莫名的悸動

  哪怕他現在給簡淵派來了一個奴僕。


  更大的可能,只是他擔心我在外面行走的時候又會遇見緹鶴蘭。


  如果有個奴僕替我幹了外出汲水的事情,那麼,相對的來說,他也會少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不管怎麼說,因為簡淵,更或者因為我,再去開罪公主,總是得不償失的。


  我想起緹鶴蘭對簡淵的仇恨排斥,那些部落首領惡狼一樣的狂笑。


  心裡竟全是深深的憂慮。


  哎,這往後的日子還不知會朝著那裡過?

  想了想,我不再猶豫。


  認真的向他請求道:「殿下,你與其整夜枯坐,不如教會我這裡的語言吧。」


  簡淵有些奇怪的看向我:「何必費這心思?」


  我抬起頭,給了他一個微笑。


  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殿下,你一定要教會我,我可要在這裡陪你一輩子的呢。」


  簡淵思索了一下,竟然點頭同意了。


  沒想到,罕言納語的簡淵,其實倒是個蠻不錯的夫子。


  他非常的有耐心,而且思路異常明晰,條理清楚。


  尤其是他的聲音,帶有一種不能言說的美妙磁性,極富有感染力,非常的好聽。


  和一個聲音總是能吸引你去傾聽的人學習,不僅僅是進步很快,還簡直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更何況,和他對坐,他又是那麼的優雅溫潤。


  端得是公子世無雙,燈下人如玉,望之令人不由沉醉其中。


  有時我甚至自私無聊的想,就這樣和他一起,一輩子做個蠻夷人質也不錯啊。


  有時,夜深更靜,我會不由自主的伏在他面前的几案上沉沉睡去。


  醒來時,身上總會披著他那件白色的披風,讓我心裡有種莫名的悸動。


  偶爾,我們也會簡短的交談。


  但除了盡心盡職的教授我柔茹語言,得以讓我們之間過於僵硬的關係稍有改善。


  更多的時候,簡淵還是保持著他一貫的緘默。


  其實我知道他是非常會說話的。


  而且辭彙豐富,道理昭然。


  他不說話是不願意說話。


  想必,肯定是他在那心深似海的宮廷生活里養成的習慣。


  我覺得這是一種病,得治。


  雖然看來一時半會,我還沒辦法找到醫治他的妙方。


  我已經說過,我雖然不是一個喜歡沉默寡言的人,但也不是話癆。


  所以也不愛自找沒趣,勉強一個不願意和你說話的人開口說話。


  所以我除了照料陪伴簡淵,對他的一切,仍是知之甚少。


  日子一天一天過下去。


  草原上的野草似乎黃了又綠。


  在一個太陽尚且明亮的傍晚,草原的風帶來一絲遠處冰峰的寒意。


  遠處的牛羊哞哞咩咩的叫著,已有歸意。


  我本打算去找亞摩消遣消遣,看看他的那些花花草草,瓶瓶罐罐。


  但他好像在陪著炎伏羅,我只得怏怏而歸。


  我信步漫無目的的在草原上閑逛起來。


  偶一抬頭,一行鴻雁追逐著晚霞,消失在天際盡頭。


  霎時,千愁萬緒湧上心頭。


  我不禁再一次哀嘆,我是多麼的命途多舛。


  我想起為了我恩斷義絕的爹娘,為了獻出性命的小狸。


  我糊裡糊塗跌倒這個什麼西秦王朝,難道就是為了莫名其妙的陪著一個莫名其妙的皇子?


  然後和他一起終老在這天老地荒的盡頭?


  究竟是爹娘和小狸欠我的,還是我哪輩子欠他的?

  要我如此顛沛流離的撞來了還給他?

  哎,苦啊苦啊!


  曾經那些熱血沸騰的戰鬥,好像都是遙遠的事情了。


  那些耽於激憤突然爆發的餘勇,都在哪裡呢?


  此時此刻,天地之間,我不過還是一個對一切都無能為力的軟弱女孩。


  我想我竟是天生的被囚禁的命。


  從前是大漢王爺府,如今是這蒼蒼茫茫的蠻夷草原。


  一切似乎都是毫無新意。


  我不過籍著小狸的心丹,重新換了一個被幽禁的所在罷了。


  記得剛進入柔茹王庭時,還可以躊躇滿志豪氣滿腔。


  還可以王后緹鶴蘭旭兀烈這些轟轟烈烈的鬥智斗勇。


  不知為了什麼?我和簡淵現在彷彿真的被他們遺忘掉了。


  別說受我挾持的王后伊麗芙,被我揍得鼻青臉腫的旭兀烈和巴薩。


  就連驕橫刻毒的美麗公主緹鶴蘭,在清水河岸鞭打了簡淵一場過後,便再也沒有尋過我們一次麻煩。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全是仰仗炎伏羅的全力庇護。


  而且後來,因為對我們這份他和柔茹王庭完全解釋不清緣由的情誼,還給他帶來了無窮無盡的麻煩。


  甚至直接導至他和緹於巴鄂王庭的決裂。


  「啪啪啪。」


  一陣輕輕的擊掌聲,差點又沒有把我嚇死。


  毛髮聳然之間,神智便迅速的恢復凝聚。


  我感覺自己身體的某些神奇功能,真的是在嚴重退化。


  這都是最近的怠倦消沉,讓我變得毫無鬥志。


  以至於防範意識十分渙散。


  以我現在的身體力量,正常情況下,最起碼幾丈開外,有人企圖靠近我,我都是應該有所覺察的。


  只從我獲得了這個龍將軍的身體,我就已經秉承了她全部的神奇稟賦。


  這一點我很是心知肚明。


  並且,我自認為已經走到沒有人煙的地方了。


  怎麼還會有人也跑到這裡?跟我這個天底下最最倒霉的人湊熱鬧?

  還衝我鼓掌?是不是存心挑釁?不知道我正煩著嗎?


  幸好,我發現跟著我的人並沒有企圖繼續向前靠近的意思。


  翻著白眼,我沒好氣的回首看去。


  心裡頓時滿是愕然。


  我簡直不敢相信,在金色夕陽的浴照下,不遠處徒步而立的竟然是炎伏羅。


  他顯然不敢貿然靠近我。


  而我對他的到來,幾乎還是一副懵然無覺的樣子。


  他之所以擊掌,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他今天沒有像我尋日常見的,披甲戴盔,戰馬橫立,總給人一種天神般的壓迫感。


  以至於每次見到他,我總是想,他和驕傲的緹鶴蘭真是一對天打雷劈的絕配。


  此刻的炎伏羅,卻是一身青色滾邊束腰的家常便服。


  一頂白色鑲著綠色寶石的裘帽,兩根雪白的貂尾垂在頸項兩邊,隨風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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