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欲蓋彌彰

  炎伏羅的臉上掛著曈曈而又明朗的微笑,站在婆娑曼舞的綠草鮮花叢中。


  使他看起來,不過就是草原上一個絕世俊美的少年。


  我顧不上揉眼睛,而是立刻想到另一個問題,他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常常,我會遠遠地看見,他一天之內,數次帶領著那些彪悍的武士,疾風驟雨般的馳騁往來。


  這種情況也時不時的提醒我,我所身處的這個地方,並不像眼前草原的景色,風和日麗,鳥語花香。


  想來,他不會有如此閒情逸緻,和我一樣跑到這裡感時傷懷吧?

  天,他會不會懷疑我是在這裡觀察地形,伺機逃跑?


  那樣,我可就是麻煩大了,搞不好我這無心之舉還會連累簡淵皇子。


  我不由得往他身後看去,想看看他帶了多少護衛。


  奇怪的是,起起伏伏的野草閑花之處,連亞摩也沒有跟來。


  我可是記得,好像只要炎伏羅一回到駐地,亞摩就會形影不離的邁著小碎步,跟前跟後的。


  我有些想不通來,以我敏感的身份,他大可以派一些武士來警告我,犯得著親自追來嗎?


  而且他此刻便裝微服,氣定神閑的樣子,又好像對我沒有什麼戒備的意思。


  舉目之間,我卻不知道能對他說些什麼?

  如果和他套交情,顯然不合適,而且可笑。


  向他解釋我絕沒有圖謀不軌的意思,那樣豈不越描越黑?


  看著他一步步靠近我,我恨不得變成土行孫,立馬土遁,在他眼前消失。


  我倒不是怕他,只是以我和簡淵皇子身處的這種情況下,我不想多生無謂的事端罷了。


  雖然炎伏羅是一個人前來,並且主動想接近我,我也猜不透他是什麼意思?

  但是有一件事我瞬間是弄明白了。


  那就是,在這裡,看似沒有人看守我們,其實我和簡淵皇子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否則,日理萬機的炎伏羅不可能如此精確的找到隨處瞎逛的我。


  現在,我也有些理解簡淵的安之若素了。


  是啊,作為一個不得不受控於人的人質,有什麼比安分守己過日子,不引起敵人戒心和殺機的做法更慧絕聰明的呢。


  今天,我這種不經大腦就四處瞎逛的招搖舉動,簡直就是愚蠢之極。


  心念起伏之間,炎伏羅已經輕輕的走到我身邊。


  我只能被動的站在那裡,滿臉痛苦的不知道要將臉色選擇固定在哪種表情上。


  因為我即不能倉皇拔腿而逃,又不能像他表示過分的熱絡。


  直到在我面前站定,炎伏羅便用他那雙蘊動著奇光異彩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我許久。


  我默默和他對視,心裡突然有著可笑的感覺。


  而我和炎伏羅,就像一對久別的情人,正互相深情的凝視呢。


  這叫什麼事?此情此景,簡直就差沒有執手相看淚眼了。


  彷彿是為了配合此刻的情境,猝不及防之間,炎伏羅突然伸手摘掉了我頭上纏裹的褐色頭巾。


  旋即,我的長發隨風散落一肩。


  我驚愕之極,迅速後退一步。


  這個該死的男人,每次面對他,我總是這麼狼狽,總是猜不透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耽於戒備卻又疏於戒備。


  炎伏羅臉上的笑容似乎更加溫潤甜美,他不依不饒的又緊攆了我一步。


  並且再次伸手,替我掠開散落在臉龐上的長發。


  然後,我聽見他柔柔的說道:「你,像深海女神那樣美麗靈動,也應該像她們那樣,快樂無憂才好。」


  我的頭腦不能轉彎,聽不懂他這叫什麼讚美。


  深海女神?他是說我像大海里的魚類嗎?還是海妖?


  這倒是一種聞所未聞的誇讚女孩子的說法。


  見我獃獃地,只是睜大了眼睛愣愣的盯著他。


  炎伏羅好像有些激動起來,忽然提高聲音,幾乎是熱切的對我說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願不願意,做我的王妃?」


  我是真的被他這種突兀的、毫無預兆的狂熱表白弄暈了。


  瞬間,只覺得,不是炎伏羅瘋了,就是我瘋了。


  否則他不會沒來由的和我開這種肆無忌憚,一點也不可笑的玩笑。


  我有種大腦不能思維的迷茫。


  就在我遲鈍之下,炎伏羅猛然抓住了我的雙肩,狠狠地把我拉向他的懷裡。


  在他的嘴唇企圖吻住我之前,我眼角的餘光赫然瞥見。


  獵獵的晚風之中,一身白衣的簡淵皇子,不知什麼時候正站在不遠處,冷冷的看著我們……


  渾身的血液頓時「轟」的一聲湧向大腦。


  一股不可抑止的羞愧和惱怒,讓我條件反射般的迅疾揮出一掌,狠狠地擊向正情不能制的炎伏羅。


  炎伏羅悶哼一聲,頹然放開我。


  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一路上,除了滿心不能言說的窘迫委屈,混亂的腦海里還不停的浮現著一襲白衣的簡淵皇子,正眼光冷冷的看著我。


  而忽略了陡然遭我重擊的炎伏羅,面色慘白,以手捂胸的痛苦神情。


  黑暗中,我把自己縮在房間的角落裡,簡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不知自己招誰惹誰了,老天竟然如此陷我於不忠不義之間。


  我更不知道,誰能來幫我收拾這個殘局?


  而且,我感到最最可恨的就是,明明我是被動的,是無辜的。


  可我竟然有一種幹了什麼天大的見不得人的壞事,又被簡淵當場抓住一樣的愧不可當。


  他憑什麼用那種可惡的眼神看著我和炎伏羅?


  我幹嘛要感到愧不可當?


  捫心自問,我從來都沒有和這個異族王子殿下多說過一句話。


  他忽然如此舉動,我又能明白是為什麼?

  而且,平心而論,炎伏羅除了有些莽撞,似乎也沒有做錯什麼。


  卻被我情急之下,毫無防範的重掌擊中。


  如今仔細想來,以我當時惱羞成怒的力道,炎伏羅必定重傷無疑。


  他會原諒我是出於無奈嗎?理解我慌亂之下的不假思索嗎?

  簡淵對我出手傷了炎伏羅又會怎麼看?

  是不是認為我是氣急敗壞,欲蓋彌彰?


  還是覺得我根本就是心狠手辣,冷酷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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