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我絕對不是第一個說放手的人
新月撫摸著她的頭發,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新月,是時候了,趁現在還來得及……”歸元說道。
什麽是時候了,白靈兒發紅的眼睛對著掌門。歸元無力的搖搖頭,七十五度望著天花板,雪白的胡子舞動著,慢慢籲出一口氣。
“新月長老兩千年的道行,參破俗念已經可以羽化登仙位列仙班。”
“那是好事啊!師父終於可以和那個人在一起了。”即便不能相擁,至少可以相守,做一對紅粉知己。
“靈兒,你真傻!”
她望著她,她亦望著她,半透明的身軀眼眸也水亮水亮的,就好像兩顆鑽石。
殊不知,一句話涵蓋了多少意思。
“師父,你去吧!去吧!”
“為師不想去!”
“你這是那千年修為來耗,再不去真的來不及了。”歸豐急切的吼道。
早在在一年之前就已經可以說是新月修滿成仙之日,但是,硬生生在犯賤拖到今天,身體也好,靈力也好都極為損耗。如果連靈魄渙散殞耗,成仙不成連靈魂都會灰飛煙滅。
新月絲毫不在意,仿佛沒有聽見。
“成仙有什麽好,我一點都不想。”
“為什麽?難道你不想見那個人了。”靈兒反問道。
新月笑而不語,不否認兩千年的執念讓她無比的想見那個人,求一個結果。如今,結果已經猜到了,又何須去尋那個人呢。
“從為師等你的那一刻起,為師就沒有打算羽化成仙。”
“可是,那麽多的人拚了命想成仙的啊?”白靈兒抹去眼淚,這是好事,就先離別也是好事,流淚算什麽?隻能徒增傷感。
“那是他們的事情,與我無關。”
新月越說白靈兒越發的迷惑了,可是所有人都沉默著。兩千年的修為隻等今日,有人可惜,有人唏噓,都代表不了新月的想法。
她伸出手,手心迸發出一股透明的靈力,靈力卷起將跌在地上的那把極為普通的佩劍。
拿在手心廝磨著,佩劍還是那個樣子,鏽跡斑斑極為古樸。“刺啦”拔出劍鞘,銀色的劍身上也有絲絲的鐵鏽。她暗笑:這個忙,曦木果然幫她了。
“師父,你拿這把劍幹什麽?”
“師父,不想離開你。”
答非所問,心中湧動著一股熱流。
新月鎮定的瞧著她,一字一句道:
“師父,會永遠陪著你,永遠!”
而這時,從外表開始,新月的靈魂開始渙散,冰晶般的小粒子一點一點剝離新月。白靈兒伸出手想要捂住開裂的靈魂,新月笑了,如陽光一般。
“為師此生有你,足以……”
“哄”,靈魄瞬間崩碎,就好比一座沙雕毀於無形。白靈兒的呼吸靜止了,手心空空什麽也沒有存在。
“師父——”她歇斯裏地的大吼,眼淚滾滾的流動。就像身體的一半被撕裂一樣,曦木也好,花襲央也好,新月也好,他們在她的心中存活並生根發芽。
“不!新月長老並沒有走,她會一直陪著你……”歸元說道。
佩劍緩緩升起,閃動著白色的光暈。白靈兒伸出顫栗的手將它握在手心,一股暖流從劍鞘傳送四肢百骸。拔劍出鞘,劍體閃著光華,曜日一般,斑斑的鏽跡一點一點的剝落,劍刃鋒利薄薄的如一張紙一樣。
一把劍有了靈魂,就不再是一把普通的劍而已。白靈兒明白這個道理,也明白了一切一切。
眼角的淚痕滴落在劍身上,嫋嫋生成一縷煙。
想哭不能哭,想感動、想惋惜、更想恨自己。
她蹲下身子,抱著這把劍深深的啜泣。在場每個人都覺得畫麵催淚,歸豐是之前最擠兌新月的人,如今看來他有些愛恨情仇不是一杆秤就能稱量的,愛恨也好、情仇也好在一個人心中有多重隻有當事人才知道。
“靈兒,這不是你的錯,新月陪在你身邊是她的選擇。”
“是啊,靈兒你不是應該高興嗎?”
“每個人選擇不同,結局不同。新月的選擇是對的。”
“……”
一句一句的安慰,白靈兒卻更加的心痛。
捫心自問:
“師父,我是不是一個罪人。為何為了靈兒放棄大好的前程,根本不值得。”
她默默閉上眼,眼睛裏一幅幅畫麵,組成一組無聲的電影。有些人隻有等消失後才覺得珍貴,人總是在浪費,浪費感情,浪費時間。時間總是蹉跎不起的,她感到自己無比的渺小,所以眼淚就越多。
君離殤轉過身,低聲道:
“讓她靜一靜,她會明白的。”
“你不擔心麽?”
“因為她是白靈兒。”
所有人都走了空空曠曠的,隻有一個人抽噎。
幾乎是一個晌午,白靈兒都沒有從屋子裏走出來。滄雲閣的長老、門眾都在廣場等候著。
君離殤背靠在一顆大樹上,環著雙臂,不去想也不去看。
“你小子可是最大贏家,抱得美人歸了。”
君離殤瞥了一眼來人,僅僅是一個眼神,便將來人看透了。
智空被看得渾身冷颼颼的,嗔怒道:
“你那是什麽眼神?”
君離殤不屑回答與他,世界上沒人敢說他是“小子”他是第一個。智空大師自覺自覺無趣掃了掃袖子。然後背靠著大叔在另一邊,自顧自言品頭論足。
上午的時候,白靈兒從大殿裏走出來,臉色慘白,手中的那把劍緊緊抱在懷中。君離殤還有一幹門眾圍上去。鎮定的抬起頭望著湛藍無比的天空,還有金燦燦的陽光。
“我沒事,你們不必擔心。我隻是想去看看師父,想陪陪她。”
歸元點了點頭,君離殤徑直向前攬她入懷,輕輕拍打著她的背。
“我陪你。”
“不!”她推開他,靦腆的笑了笑。
“我想一個人陪陪她,她等了我這麽久,是應該的。”
君離殤半啟薄唇本來還想說什麽,終是點了點頭應允了。
未央祠必去去年的時候更加落寞了,院子中的桂樹一片綠芽都沒有,光苦苦的枝幹棲息著幾隻鳥。牆上的苔蘚也爬上一米多高。白靈兒推開門裏麵依舊如故,打理的很幹淨,有條有理。
內殿的寢食燃著檀香,透過珠簾將整個屋子都熏香了。
“叮叮咚咚”撥弄珠簾發出脆耳的聲響頗為好聽,除此之外隻有腳步聲和細細的呼吸聲。
淺粉色的帷帳撥開,裏麵安然的躺著一個人,身上蓋著薄被,卻是一臉滄桑的容顏,就好比匕首一刀一刀劃在臉上的一樣。從心靈裏深深的刺痛。
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縱然有淚噙在眼角也不曾流出。她伸出手緊緊握住那雙滄桑的手,一點一點的摩挲出來。
“師父,看來沒有我在您身邊,您也過的很好。為何……還要等我呢?”根本不必,根本不必。
檀香的味道變淡,時辰已經過去很久了。白靈兒走出門去打來了一盆水,浸泡著手帕。
“師父,徒兒幫您整理儀容。師父長得真好看,可是個大美人。”就算去了,也是個大美人。
她就那麽噙著淺淺笑,一點一點幫她擦拭著手指手臂,麵容。然後又幫她梳妝,穿衣,細致周到的做一個普通人應該做的。
這些事本事師徒間的常事,她卻晚了一步。
從進入未央祠後,君離殤之後見到她已經是在傍晚,昏黃的燈火照亮了窗戶。白靈兒掌著燈從裏麵出來,一臉的倦容和遺憾。
君離殤衝上前去,緊緊抱住她。“啪”燈籠落在地上自燃了。
“小靈寶,餓不餓?別委屈自己。”
白靈兒很享受這這一刻,可是仍不能從悲傷的氣氛中解脫出來。是的,她忍受不了濃濃的幸福後,給與幸福的人忽然離去。忍不禁,鼻子酸酸的。
“想哭就哭出來,別憋著!”
白靈兒深深呼出了一口氣,咧開唇畔露出一個不自然的笑意。
“誰說我想哭來著,師父陪著我。不是應該很高興麽?幹嘛要哭呢?”
哭是給死人看的,師父還活著,就活在身邊,永遠不會離開。
君離殤捧著她的小臉,雖然嘴上要強,眼睛通紅已經腫成了核桃。白靈兒羞愧生生撇過臉望著別處。今夜的星空美到了極致,一閃一閃就像鑽石一樣。
倏然,她轉過頭來凝望著他,問道:
”君離殤如果是你,你會不會有一天忽然離開我。”
“你說呢?”他點了點她的鼻頭,寵溺的笑著。
“請你回答我!”玩太極一般的回答她猜不透了,蜜一樣的誘惑她回上癮。她不想麵前的男人和他們一樣。這樣比拿劍剜心還要難受。有人曾經說過,活著的人未必幸福,而死去的人未必痛苦,就像現在一樣。
君離殤握住她的手,緊緊扣在手心。她的手很小很涼,讓人不由得就像捧在手心一點一點的暖化。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隻要你不離開,我絕對不是第一個說放手的人。”
“謝謝你!謝謝……”
撲進他的懷中,永遠銘記此時的這一刻。
歸元、歸豐、歸真、歸一、乃至智空大師、曦木沒人說一句話,沉默是唯一的語言。這對艱難的戀人走到今天,鐵打的心腸也融化了。今世重生的白靈兒已經不欠他們了,應該是屬於魔尊君離殤的。
有些事還是需要決定的,白靈兒牽著君離殤的手站在他們的麵前,將想法告知各位名門的泰鬥。
歸元捋著胡須,眼神頗為慈祥。
“你想這麽做便按照你的想法做吧,畢竟有些事隻是虛的。新月長老她心裏也會慰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