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淙
這座小鎮的規模很小，差不多相當於其他地方一個稍大些的村子。所見建築全都是低矮的土石結構，而最是一般的土木結構的房屋，到了這裏好像也成了富裕戶的象征。如同一般鎮子的設置，一條貫通的街道就是這個小鎮上的商業街。
街道兩旁的商鋪，稀疏的猶似這個小鎮上所生長的樹，二三十米遠也未必能再有一個；而有些商鋪的經營狀況，好似其門楣上所掛著的招牌牌匾——半邊迎風不安分的垂吊。至於街上擺攤的攤販，貌似已經在這條街上走了半天的竹淵，也沒見到一個；行人，好像真正屬遊人的，也隻有他這麽一個。
這個小鎮、這條商業街、這裏的一切之一切，確實是透露著一種古樸氣息，然而更顯出來的是窮困、潦倒、和滄桑的意味。看著這裏的一切，不由得讓人心中有了一種沉重的感覺，心房恰似這裏建築所用的笨重大石，通紅如火又在心裏的哪處？竹淵沒感覺！
“一、二、三！三、二、一！老矮人擺攤為買米……”竹淵順街從一頭都快走到另一頭了，這時候街上四個跳皮筋的小孩，為這裏增添了諸多的生氣。顯得輕靈的蹦蹦跳跳當中，孩子們嘴裏所唱的‘老矮人’，就在街道的一邊擺著一個小攤，而其本人則窩在那裏不知是打瞌睡、還是在埋頭數米。
竹淵根本就沒想到在這裏能遇到矮人，這不由得讓他的心跳得更歡了一點。雖然長這麽大他也是第一次見矮人，可源於他從人家矮人的鍛造術中學到了很多的東西，他對於矮人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親切感。可清楚的看到眼前這位矮人的情形時，剛跳得有點歡的心，又猛的一下沉重了起來！
窩著的矮人，看不出其身高如何，估計比那幾個孩子也高不了多少。若真和那幾個孩子相比，窩在那裏的矮人更像是一個乞兒！蓬頭垢麵不說，連身上的衣物都是髒汙成了染色，且其上竟然還有著幾大塊的補丁。
然而，矮人臉上邋遢剛直的絡腮胡，清晰的證明他絕不是一個乞兒或孩子——這就是矮人嗎？矮人麵前所擺賣的，也正是一些各種型號的刀劍，其外也帶著幾件農用器物。
可能是易容後的竹淵，外表一看就是一位富家公子哥：他趨近矮人的攤位時，惹得那幾個孩子不約而同的望向他；卻是在他蹲下來的翻看矮人所賣的那些刀劍中，那矮人連頭都沒抬。
矮人不理會竹淵，那是因為在矮人想來，像竹淵這樣的有錢人、是看不上他所賣的這些東西的。而檢查這些刀劍品質的竹淵也發現，矮人拿出來賣的這些東西，隻相當於是他七八歲時的水平，不過用料倒是相當的不錯。
這樣的刀劍，也正是矮人的風格：耐用、又樸實無華，精粹全在看不見的內裏，也隻有通過時間才能懂得它的好。可是，如此這樣的刀劍，又怎麽和煉製出來的相比？起碼沒有人家煉製出來的漂亮、沒有人家鋒芒畢露。再者，竹淵想不明白，怎麽矮人的鍛造術會這麽低級？
“大叔。”沒法兒估計人家矮人年齡之下，竹淵以貌取人的直呼人家‘大叔’、而不是‘大哥’。那矮人聽到竹淵的呼喚，這才抬眼看了過來。竹淵接著道：“你應該還有更好的東西沒拿出來吧？”矮人很自然的搖了搖頭，幹澀的聲音中他回道：“沒有了！這些就是我們最好的了。”
竹淵順手撿起一把劍，舉手的一個輕彈劍身中他笑著說道：“大叔，你可蒙不了我！我已經看過了，這些東西的品質全都是一些鍛造術入門級的產物。嘿嘿！就這些刀劍，我自己也能做出來，我想看看你們更高水準的。”
“你……你是怎麽知道這些東西隻是入門級的產物？你……你懂得我們的鍛造術？”矮人的眼睛瞪得賽銅鈴，他非常吃驚的問道。
竹淵微笑中點著頭回道：“我也隻學會了鍛造術的入門程度。鍛造術後邊的實在是太高深了，我沒學、但知道大體上是怎麽回事。”“怎麽可能？”
矮人有點驚傻了！他繼而又趕忙問道：“你是在哪學的？你知不知道鍛造術後邊的東西？”說話當中，矮人有衝過來的嫌疑。
從矮人的話中，竹淵已經設想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可能！懷著疑惑不解，他對矮人說道：“大叔，我怎麽聽著好像是你在說——你們矮人族的鍛造術失傳了？你能先跟我說說是怎麽回事嗎？”矮人實誠的連連點頭。
已經預感到一點什麽的矮人，有點激動、話語也顯得有點急，他道：
“我們矮人的鍛造術壓根就不是失傳，而是根本就沒得傳！和你們人類一樣，我們矮人的先祖也全都是從凡間飛升上來的。可是在凡間時，我們矮人大體上分為三個部分，一部分是主要負責鍛造、一部分探礦及挖礦，另一部分則是負責戰鬥。雖說，我們每一個矮人都有修煉、也全都懂一些鍛造，可也有著極大的不同！”
“我們的壽命要比人類長幾倍，隻要我們稍微的修煉修煉最終基本全能飛升上來——但是那些專門負責鍛造的人，他們的壽命一般都很短、大多數都是身體經不住的垮了，飛升上來的人沒有他們中的一位。我們矮人族的鍛造術，掌握最好、掌握最全麵的，還全都是這些專門鍛造的人。結果就是我們天界的矮人，沒一個真正懂得更多鍛造術的。”
矮人說到這裏，眼神發亮、表現的更加激動中，他剛欲開口問竹淵什麽——可這時候的竹淵一個恍然的神情後、忽而又岔開話題的問道：“那都這麽長時間過去了，難道你們自己就沒有研究出一些什麽？況且……好像你們的日子，過得不太好吧？”
欲問話而沒問出來的矮人，把自己要問的全都咽了回去，他說道：
“哪有那麽容易？鍛造術是我們矮人族經無數代的總結、完善才誕生的，在我們族裏那就是我們的‘聖經’！它是我們矮人知識的精粹，它指導我們怎麽做人、怎麽生活，也是我們修煉的導向和指引。”
“這樣的東西，我們怎麽研究？天界的我們失去了它，失去它也就等於是我們失去了一切！也是因為我們沒人懂得入門之後的後續部分，我們矮人族也隻能是修煉到僅會飛行的地步。後邊的該怎麽修煉，這也不是我們所能研究得出來的——即使是研究出來了，那恐怕也不是我們矮人自己了。”“那你們的生活？”竹淵不由得趕問。
矮人向往當中帶著濃濃的惆悵，他道：
“據說以前——是很久很久的以前，我們矮人的日子過得還是非常非常不錯的，那時候的我們雖然也隻是具有鍛造術的入門水平，可人類的煉器技術也還沒發展上來，相對於人類打造出來的東西，我們無疑更占優勢。”
“據說那時候，凡是有頭有臉的人全都在我們這裏定製武器，連天帝都是直接從我們這裏訂購；據說那時候，人類為我們挖礦、給我們當傭工，精靈種好了糧食的給我們送來，我們……嘿嘿！好像是天界的寵兒。”
“可是越往後，隨著人類的煉器技術一步步的提高，我們矮人的武器慢慢的被擠出了市場。現在的我們，給人類當礦工、人家都不要，更是連給精靈提鞋的資格都沒有，我們成了這個世界的棄兒！嗬嗬、嗬嗬嗬！”
矮人最後的幹笑中，充斥著無盡的苦。
“你還認識你們以前的文字嗎？”“認識！認識！我們矮人雖然什麽都丟了，但有兩樣沒丟！一樣是我們矮人的本色、一樣是我們自己的文化知識。”對於竹淵忽然的這麽一問，矮人想都沒想的應道。
竹淵在問矮人時，他的內心其實處於掙紮當中，把他手裏的涉及矮人的古籍交給矮人——這是必須的！但這古籍，卻是他師傅老頭的遺物。
矮人的古籍對於他倒是沒有什麽太大的價值，然而卻具有另一種更大的意義！竹淵想抄錄一份，把原件仍舊保留在自己的手中，可又覺得還是應該把原件給人家矮人才對，畢竟把東西交於人家矮人可不是‘給’、而是‘還’。想到這裏的竹淵，幹脆一咬牙、連抄錄的心思也沒有了。
翻手間手中出現了一本有了磨損的書。在矮人死盯著書的眼睛能蹦出來當中，竹淵愛惜的撫摸了一下書的封麵，他滿含感情的說道：“這是以前我師父交給我、讓我好好保存的，說是矮人族的重要文獻。我所學的鍛造術就是這裏邊的東西，但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你們的‘聖經’，反正是凡間矮人族的東西。你先看看再說。”竹淵，有點不舍的把書遞給那矮人。
矮人很激動！激動中他似乎是都失去了行為意識。有點倉惶、非常的急切當中，一把‘搶過’竹淵的書，他先旁若無人的自顧打開書進行驗看。繼而，他捧著書的手開始發抖，且抖動還在隨著他的翻看而在不斷的加劇中——終於是忽然的不抖了時，他卻是望著書的立在那裏當場哭了。
竹淵心裏重重的歎息了一聲，為什麽而歎，他也說不清楚！隻是從矮人的表現上，他已經知道，這書正是矮人所需要的。可是！就在那矮人突然的哭了出來後，很意外的一幕出現了——
隻見，那矮人在一把鼻涕一把淚當中，忽然用雙手捧著書的又遞還給他。非常疑惑中隻聽那矮人泣不成聲的說道：“恩人！這就是我們矮人族的聖經！正是我們期盼了無數年的東西。”“那你這是？”
應著竹淵的疑問，矮人很鄭重的說道：“這是恩人的東西！恩人或許是不知道它的實際價值這才給我看的，恩人並沒有說要把它還給我們矮人。我們……我們……”矮人，和傳說當中的一模一樣，不愧是矮人族的一份子！
從矮人遞還給自己書當中的眼神裏，竹淵還看出另一個情況：矮人還書其實是在等著他開價，最後的說不下去、可能是因為其自知他們矮人也付不出什麽酬勞。也許，矮人也是把他當成了一般人類當中的一份子！竹淵的心理，會是怎麽個情形？
竹淵表現出來的是苦笑，他對矮人道：“既然是你們所需要的，那就還給你們吧！反正在我手裏也隻能是當個保存物品而已，對我來說它沒有什麽太大的用處。”
矮人並沒有收回還書的行為，這時的他固執的對竹淵說道：“不！恩人。即使是你要還給我們，那也不應該這樣交給我，而是應該到我們矮人族中、當著我們所有矮人的麵，把它給我們的族長——因為它實在是太珍貴了！”矮人言外之意是，竹淵起碼應該得到所有矮人的感激謝意。
那本書對於竹淵有著另外的意義，他當街碰到一個矮人、就把自己手裏的東西這麽輕易的還給人家，若是碰到了一個精靈、或是侏儒什麽的，那他手裏的古籍豈不是一本也不會剩了？情況，也非是如此。
傳說中，矮人、精靈、侏儒，這三族世成‘鐵三角’，三族有著各自的文化，在各自的文化中又韻養出各具特色的性格特征：侏儒族的聰敏、精靈的和善、矮人的誠實和勇敢——這都是自古就被人盛讚的。
然而，世事無常！從種種跡象顯示，侏儒是真的徹底從曆史的長河中消失了、精靈好像也變味了，而今碰到了一個依舊帶點傻氣的矮人，竹淵一方麵是真的希望矮人還是傳說當中的矮人、一方麵他其實也是在進行一種試探；況且，這麽長時間過去了，矮人們沒有選擇其他的發展方向——單這份堅持！這本書，竹淵也應該還給人家。
矮人實在！竹淵給他們還本書都這麽的麻煩。可也正是因為矮人如此的實在，竹淵這才打算跟著其到矮人族的生活地去看看，因為他想看看他還有什麽可幫得上忙的、他還想順手幫幫實在的矮人們一把。
於是，暫收回了給出去的書，竹淵繼而被收攤的矮人死拖向了那滿目通紅的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