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戰書

  錦夜既然說的是要活捉我,試想若是我就這麽好不設防的站在離天涯的對麵,那妖界的兵將勢必不會再向我軍投擲箭矢。就算我軍不能再這場戰役中勝出,也斷然不會死傷過眾。


  我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還會成為阻擋妖界兵刃的一個巨大的盾牌,而且還是心甘情願的被利用的。


  隻是,這些都不是我雲岫個人的能耐,我仰仗的不過是錦夜的一句話,一顆心而已。


  “紫鳳護法,我想問你……”我平息了情緒,淡淡的問:“你們的妖王陛下既然下了此令,為何你卻不出手擒拿我?”


  紫鳳聽了嗤笑一聲,輕飄飄的道:“雲岫上神,你也太自以為是了些……或許你對我們的陛下來說是捧在手裏仍害怕摔落的珍寶,但於我們而言,你和離天涯對麵的五萬天兵天將沒什麽區別。我是為了完成天妖大人一統八荒的大業才跟隨著他的,他若是被個人的情感所左右,猶豫不決,我必會親自為他下這個決心!”


  我也笑,神色自若的問:“那依紫鳳護法的意思是,如果有必要,你會親手殺了我以絕後患?”


  “是。”紫鳳毫不避諱,“所以,若雲岫上神是個聰明人,必不會落到我們陛下的手中。”


  “紫鳳護法若是個聰明人,今日在此就該把我殺了,不然日後後悔起來隻怕就沒有機會了。”我笑著反唇。


  “你當我不敢殺你麽?”紫鳳不屑的冷哼一聲,目光瞟向泉逸道:“隻是你的這位朋友是個很好的對手,我看在他的份上才放你一回。你若是聽了他的話,回到天界那邊好好躲起來最好,如若不然,我殺了他以後,下一個便輪到你!”


  “哦?”我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指著她用衣袖擋住的胸口道:“若是你不曾受傷,說出這番話來或許更有說服力一些……不瞞你說,我與阿逸聯手,現在也很難勝得過你,但同樣的,你若是想殺了我們兩個,也沒有可能……不若你我各退一步,回營蓄精養銳,擇日再戰,如何?”


  紫鳳見自己的傷口已經暴露,便不再遮掩。胸口的處一片濕濡還閃著泉逸光箭的幾粒細小的碎片,箭身像是被她硬生生捏碎的。


  “你說得不錯,再戰下去,我們雙方都會精疲力竭。”紫鳳對著泉逸道:“就如雲岫上神所言,你我十日之後再到此一戰,如何?”


  泉逸沒意見,緩緩的點點頭。


  兩界主帥都負了傷,帶著兵將退回了各自的大帳。不過離天涯和望鄉台還有有層層重兵把守著,以防範敵軍的突襲。


  天界在第一次交手中折了近萬名兵將,後方負責處理戰後事宜的女仙帶著特製的水晶簍穿梭在戰場之上,將未被法器擊碎的魂魄收集起來,打算送到天界的蘊靈池養息。妖界那邊也沒有討到半點便宜,光是從天極之淵掉下去的妖兵就有好幾千。


  泉逸身上見血的傷沒有多少,就是拉那兩次射日弓,靈力幾乎耗竭,連吃了四五顆迅速恢複靈力的丹藥才慢慢調息過來。不過就算是這樣,十天以後在天極之淵和紫鳳對戰還是很牽強的。


  我們這邊的戰況剛剛匯報上去,昆侖墟那邊就傳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錦夜不知用了什麽了不得的空間轉換法術,竟然把整個昆侖墟都移到了妖界,現在的昆侖墟隻剩下一個巨大的坑。據說向來溫慈的紫薇大帝得知此消息,氣得拍碎了兩張晶玉桌,和長生大帝商議對策兩日未果,還要去把正在閉關中的青華大帝和天皇大帝請出來。


  如此,天妖兩界的關係已經惡化到了不可調解的地步,一場全方麵的戰鬥即將展開。


  我一個人抱膝坐在望鄉台最高的石階上,瞭望遠方滾滾的霧氣和蒼蒼的天際,心裏在想錦夜此時是否也在對麵,回應著我的思念。


  此刻的他已然是眾叛親離,孑然一身,對於在天界生活了五萬多年的鮫人海皇來說,妖界的一切應該都是陌生。但他卻挺直著肩膀,不動聲色的走下去。義無反顧,愈行愈遠,以至於我再也觸摸不到他那清俊絕逸的麵龐。


  “阿岫,你怎麽一個人跑出來了。”泉逸不知怎麽找到了我,拎著一壺酒兩個杯子從石階下麵一步一步走上來,在我旁邊坐下,自然而然的遞一個杯子給我,“上回在茅山挖的那些酒,我都快喝完了,改日到你府上去搬兩壇子回去。”


  我接過酒杯,任他幫我斟滿一杯琥珀色的瓊漿玉液,笑了笑道:“那麽多你一個人都喝完了?當真想要做酒鬼不成?”


  泉逸用杯子與我的相碰,對我舉了舉,飲下一杯道:“也不知是我的酒量近來好了還是蔚池酒釀的手藝越來越糙了,兩壇子酒下肚我都頭不暈眼不花,像喝清水一樣。”


  “這話你可別讓蔚池那老頭兒聽到,不然你以後可就沒酒喝了。”我也學他的樣子,將一杯酒滿飲而盡。想來我和他也許久沒在一起喝酒閑聊了,上回被他從妖界接回來也隻是匆匆說了幾句就告了別,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我不禁調侃他幾句:“蔚池還說你平日懶懶散散沒個正形,想看看你穿著一軍統帥的戰甲是個什麽形容,可惜他被派遣在昆侖墟給破軍助陣去了,沒這個眼福……不過我既然來了,就替他好好瞧一瞧。”說著身子微微後倒,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唔,你穿著這身戰甲威風凜凜,氣度不凡,當真有青華大帝的昔日的風采。”


  泉逸瞥眼望我,自斟自飲了一杯,悠悠道:“阿岫,你莫要這般與我說話。”


  我很茫然,不解的問:“你這是何意?我不是一直都與你用這種語氣說話的麽?”


  泉逸沉默了半響沒有說話,深邃的眸子中像是彌漫著沉沉的霧靄,讓人看不真切。正當我搜腸刮肚的想找話題打破這種凝重的氣氛的時候,泉逸卻突然開口了。


  “阿岫,你可知道錦夜移走昆侖墟有何目的?”


  我搖搖頭,沒有欺瞞他:“不知,他不曾與我說過。”


  泉逸又道:“瞬間移走這麽龐大的一座仙山,整個天界隻有已經歸墟的連元始天尊能做到,而妖界能有此神通的也不過千麵天妖……也就是和他同化的錦夜。此刻的他妖力應該是損耗巨大,天界若是要突襲的話,定會趁著他妖力尚未恢複的時候……”


  我心中駭然,捏著杯子的手緊了緊:“你是說,天界會趁這個時候派遣精銳潛入妖界襲擊錦夜?”


  “或者說,他們是想趁機除了千麵天妖。”泉逸輕描淡寫道:“雖然我不讚同此等卑劣的行徑,但若此舉能減少天界兵將的傷亡,我也會選擇這麽做。”


  泉逸說的話很直白,也很現實,兩軍交鋒向來是兵不厭詐,偷襲這種事並不鮮見。隻是如今的錦夜已和千麵天妖同化,天界欲誅之而後快的,其實就是錦夜了。


  “我們能想到此刻去照影殿偷襲,錦夜他們也該會考慮到。”我冷靜一些,分析道:“這次看似是個絕佳的機會,但也可能是一個挖好的陷阱,我覺得還是小心謹慎些為妙。”


  “我在給天帝的書件中也是這麽說的,就看淩霄殿那邊如何下令了。”泉逸一個人已將一壺酒喝完,隨手將杯子摔到石階下,玉瓷製的就被堅硬不易碎,叮叮當當的沿著台階一直下滾,留下一串動人的音符。


  我對他笑了笑,回過頭暗自思忖泉逸剛才那個問題:錦夜移走昆侖墟的目的何在?雖然上次奉命前去昆侖墟驅逐從冥界闖入的小妖之時,錦夜的確說過有朝一日會將昆侖墟帶走,但我不曾想到他真的能辦到。這到底是他本身的意願,還是千麵天妖的夙願?


  我兀自想得出神,肩膀突然一緊,泉逸從後麵伸出手來抱住我,將臉埋在我的頸處,聲音有些不自然的喑啞:“阿岫,為何八千年前,你心心念念想的就是他,八千年後還對他一往情深,難道你就不能回頭看我一眼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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