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遇刺
我身體一僵,沒有掙開他,腦袋一瞬間空白。
泉逸抱著我的手緊了緊,玉瓷就被撞倒台階一角落到地麵轉著旋兒,發出風車一般的聲音,他輕聲又道:“看到你為他傷心愁眉的模樣,我會很心疼……阿岫,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對你牽腸掛肚,你難道不是早就瞧在眼裏了麽?”
我緊緊的抿著唇角不說話,不遠處的瘴氣團中,一名麵容如雪的男子身著墨紅色廣袖錦衣,立在流動的霧氣之中,遙遙望向我們這邊,目光清冷,嘴角微揚,漠然疏涼的氣息仿佛能將他周身的空氣凍結。
“本王好像來得不是時候,打擾了兩位的雅興。”錦夜慢悠悠的開口,語調淡漠如水。
我和泉逸都被他突然的出現驚愣住了,回過神慌忙想推開泉逸向他解釋,但剛一張嘴,泉逸就一把扯住我的手臂,扳過我的臉低頭吻住了我的唇!
這……這……這是……怎麽一回事?!
我怔怔的睜著雙眼,望著眼前這張熟悉的麵孔。若不是唇畔上微涼的觸感真實存在著,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泉逸的吻很生澀,小心翼翼卻又強勢的禁錮著我,我的腦海裏想的都是錦夜就在對麵,我該如何向他解釋泉逸這突如其來的一吻。
“阿逸!”我奮力推了泉逸一把,把手抵在他的胸膛,不敢抬頭看他,或者是不敢看他背後的錦夜,“……阿逸,你的心思我明白,一直都明白……”我頓了頓,囁嚅著道:“我的心思,你也應該也很了解。”
泉逸身體僵了僵,退後一步,聲音飄忽道:“阿岫,愛他既然讓你這麽為難,你為何不能來我這邊呢?”
“……對不住,阿逸。”我緩緩的抬起頭,有溫熱的淚珠從眼角慢慢滑落,綻開一個蒼白的笑容道:“我的心隻有一顆,被他占滿了,就再也騰不出位置去容下別人……”淚水模糊的視線中,我看到被天界兵將射出的箭矢淹沒的那抹飛速後退的墨紅,心狠狠的揪痛。
雖然知道他能結出強大的結界,普通的兵刃根本傷不了他,但光是看到他如流星一般的墜落,我就覺得世界坍塌了一塊,恨不能飛身掠過去替他擋住所有的殺機。我無法想象若是天界真的派出暗兵潛入照影殿,刺殺了他,我該如何麵對這個沒有他的世界……
“我知道……”泉逸苦澀一笑,也望著天極之淵對麵,神情說不出的落寞,“正如你占了我的心,我便再也瞧不見旁人一樣。”
除了一個抱歉和一個感謝,我對泉逸說不出其他的話。兩人又默默的坐了一會兒,直到他的副將找過來,向他稟報方才錦夜突然出現在望鄉台一事,我們才隨著那名副將一同回了大帳。
如此,過了兩日。我因聽了他那一段情真意切的表白,又被他親吻了一回,一直覺得不能像以往那般自如的麵對他,於是整天混跡於傷病大帳中,幫著那些司藥的小仙照顧傷員,打打下手。
不少小兵小將認出我的神銜,受寵若驚,拖著受傷的身子紛紛要下來拜見我。我這邊扶上去一個,另一邊又有兩個拜了下來,害得司藥的小仙忙上加忙,又急又惱的跑過來製止。
鬧騰了一陣後,傷病們都知道我煩了這套虛禮,性子也開越,很好相處,漸漸的和我說上了話。
聊了一會兒,我發現大帳一角一個手臂受了毒氣腐蝕的小兵寡言沉默,未受傷的手臂摟著長戟,手心捏著一枚會閃光的靈珠,忍不住湊過去問:“這位小兵,你為何不與大家一同歡言幾句,解一解愁悶,獨自一人坐在這裏做什麽?”
那小兵微微抬起頭,斜眼看了我,眼圈紅紅的像是將將抹了淚。他緊緊的揣著手中的靈珠,動了動唇角沒有說話,眸中閃過濃重的戾氣。旁邊一個修為稍稍比他高一些的傷兵向我解釋道:“雲岫上神,你莫要問了,他心裏難受,已經八九天不曾開口發過一言了。”
我點點頭,壓低了聲音問那位傷兵:“他手中的揣著的那枚靈珠是親友的遺物麽?”
“算是吧。”那傷兵望了小兵一言,頗為歎惋道:“他叫秋笛是四個月前才將將晉升的小仙,和他一同升仙的還有他的戀人阿緋。阿緋知道他入了軍隊要來天極之淵和妖界對戰,放心不下便喬裝打扮偷偷混了進來……原本好好的兩個人,我們大夥看著都羨慕,泉逸上神知道此事也不曾追究,哪不知……”傷兵重重哀歎了一聲,搖搖頭道:“哪不知上回和妖界交戰時,阿緋為了救他被敵軍的亂箭刺穿,魂魄盡碎,無法再送往蘊靈池養息,自此魂散八荒……他手上的那枚靈珠是泉逸上神替他收集阿緋的幾片碎魂,讓他留在身邊做個念想。他日夜抱著它,就跟傻了一樣……”
從大帳裏出來,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雪的形容。我的胸口也如同被那黑沉沉的烏雲堵塞住了一般,滿腦子都是那小兵失去心愛之人後傷痛而狠絕的眼神。
於他而言,錦夜現在應是他最想千刀萬剮的人吧?因為他的愛人死在了妖界兵卒的利箭下。這場戰爭已經開始了,消亡和離別時時都會伴隨著我們或者我們身邊的人。
我該如何麵對那些因為我心愛之人而失去朋友親人的天界兵將?我該如何麵對錦夜?蔚池說得對,我該躲得遠遠的,我不該來的。可是心頭的擔憂是一個甩不掉的包袱,不是說放下就放下的。無論是對錦夜,還是對泉逸……
錦夜向泉逸下戰書的事,我還是聽兩個小花仙閑暇時聊天說到的。泉逸不曾告訴我,約莫是知道我會阻攔他,我去找了他數次,都被他的副將以“主帥正在處理軍中事務”為由驅趕了出來。待到了對戰的前夕,我再也按捺不住,顧不得什麽服不服從軍令,一扇子將那攔著我副將打開,撩起帳簾衝了進去。
帳內此時有隻有泉逸一人,戰甲和射日弓被他放在身前的長桌上,火焰夜明珠跳躍著的光焰投在他的身上,將他的側臉輪廓勾勒得分外清晰。
“阿岫,你來了。”泉逸毫不意外的抬頭,眸中的疏懶之氣一時收斂得幹淨,給人以一軍之帥的沉穩肅厲。
我的氣勢洶洶在他的淡然鎮定中敗下陣來,撤了千折尺上前,笑了笑道:“聽說你明日要出戰?”
“恩。”泉逸毫不遲疑的點頭,“對方既然已經下了戰書,我便沒有不應的道理。明日你且在帳中休息,不必出來觀戰。”
“那我可不答應。”我走到他麵前坐下,望著他道:“你我幾萬年的情誼是旁人比不得的,明日你既然要出戰,我自然要在旁邊替你助陣,不然便對不住這些年我與你同飲過的酒。”
泉逸起身背對著我道:“我知道你想做的事,我攔不住你,但我還是盼著你能聽我一回。”
我反問:“那,我若讓你聽我一回,莫要出去應戰,你會允麽?”
泉逸默然不言,我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退出了大帳。
次日辰時,天妖兩界的兵將齊齊列隊在天極之淵兩側,呐喊助威之聲蓋過燭陰的咆哮,在天極之淵上空久久響徹。
我和泉逸迎著獵獵的風,騎著坐騎飛了到天極之淵的中央,錦夜和紫鳳從對麵赤順風滑過來,在我們十丈開外停住腳。白眼狼看到錦夜第一次沒給我丟人的飛奔過去貪戀美色,我甚感欣慰。
光是從陣容上來看,錦夜那邊就有壓倒性的有勢,我們這邊是輸定了。不是我長敵軍的士氣,錦夜現在已經和千麵天妖同化,修為能和當年的元始天尊比肩,四極天帝聯手也不一定能勝過他,單憑泉逸一人,勝敗根本沒有懸念。
紫鳳身為妖界的戰將,實力在妖界僅次於錦夜,我一個沒什麽實戰經驗,修為又不是出類拔萃的天界上神根本入不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