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跳崖
將背著的雙肩包收入“背包”中,趙白就從口袋裏抽出了一張黃紙,紙上有一個紅色的符文。他將符紙折成一個三角形,以食指中指夾住豎在眉心,閉上眼喃喃念出幾個音節,便見到符上燃起了一點火星,一瞬之間將整張符化為灰燼,見火燒起,趙白沒有驚慌,火焰掠過手指沒有絲毫熱度,就像一幕幻影。待符化為灰後,一陣清風拂過,灰燼就灑落在他身上,神奇的是趙白的身影便在這細微的灰中緩緩失去顏色。
這是一張隱身符,能隱去的隻有身形,所以若不是現在哨兵們聚集在一起出現了範圍較大的空當,即便隱身也很容易被人發現痕跡,再配合一張靜默符減輕自己的聲音後,趙白就躡手躡腳地從距離哨兵們十米遠的地方進入了黟山的範圍。
正在聽隊長發布命令時,一個哨兵突然扭頭望向空處,疑惑地巡視了一圈。
“怎麽了?”見到哨兵的舉動,隊長停住說話,握緊手中的槍,問道。
“報告……我好像聽到草叢發出了聲音……可能是動物吧。”仔細確認了並沒有任何人影後,哨兵向隊長報告道。
一群哨兵們都看了看周圍,這裏的樹木草叢是遮不住一個人的,況且山林裏本來小動物就多,這兩天他們也遇到過許多次,既然確認無人影,就沒有繼續警備了。
殊不知這一茬嚇壞了趙白,他的隱身符持續時間僅有三分鍾,等遠離了封鎖線藏好後,他的心跳還沒平息下來,但總算是過了第一關了。
打開地圖,隨手檢索了一次,三百米內並沒有異樣,代表人類的綠色小光點也隻有之前那群封山的哨兵,看來山腳才這麽嚴密防守,進來了偌大的黟山,果然不可能到處都有人。
重新拿出雙肩包背上,並且將手弩握在手中,強弩放在雙肩包內,弩箭全部綁好,確認了一番抽箭不會卡住,趙白就開始朝之前發出巨大聲響的方向摸過去。
還沒等他看到什麽,山林裏又是一聲巨響,連樹木都被震得抖落下一群樹葉。他抬頭望了望,這次冒出黑煙的位置在之前的東北方,越發往黟山深處而去。趙白摸摸下巴,保守估計可能是封山的士兵們遇到了那隻進化獸鬧出的動靜吧,這威力……是什麽炸彈嗎?
他心裏第一次冒出一些猶豫,能讓國家機關這麽多人用上炸彈的進化獸……自己小胳膊小腿的,就這麽跑過來是不是太冒失了。
心裏的小天秤左右搖擺,仿佛有一隻小天使和一隻小惡魔在他耳邊吹風,糾結良久,好奇心還是掐死了小貓咪,況且秉持天安非物質文化遺產——來都來了,在遠處看看進化獸長啥樣都是好的呀。
打定主意的趙白行動速度都加快了幾分,沒多久就趕到了發出爆炸的地點連起來的沿路。進入他眼前的是一條寬有四米多的“小徑”,看上去像是被一根大圓木樁滾動軋過一般,所有花草都遭到了降維打擊,沿途樹木左右歪倒,樹幹硬生生被撞斷。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身體力行我國大文豪魯·關我周樹人什麽事·迅的一句名言,“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
輕輕呼出一口涼氣,順著這痕跡追向發生爆炸的最新地點。走著走著,漸漸能聽到遠處有人聲,趙白再次收起雙肩包,拿出一張隱身符貼在自己身上。
很快就見到有士兵們在四處穿梭,似乎在找什麽東西,隱約還能聽見一些話,“……該死……消失……這……鑽……”。托人群走動的福,趙白隻需要隱去自己的身形就可以了,腳步聲在嘈雜的環境中並不會引人注意。他想了想,繞過搜索的人群,繼續向前方走,畢竟他的隱身符不多,也隻能做到看不見而已,摸還是能被摸到的,且不說萬一突然現身,就算不小心撞到了人,都會宣告goodgame。
遠離了人群就能感覺到環境靜了下來,這裏已經算是深山老林了,周圍的樹木草叢密密麻麻,走動都很費勁,不過趙白也知道為什麽有那麽明顯痕跡的前提下,士兵們還要四處搜索了。遠遠就能看到那條直徑四米多的路一直延伸到一個地洞處就消失了,看來這進化獸還會鑽地。
隱身符效果結束後,他又出現在樹林中,不過周圍環境靜謐,也不用急著繼續維持了。趙白四處看了看,先拿出雙肩包,從包裏掏出望遠鏡掛在脖子上,這裏接近一片不算非常陡峭的山崖,用望遠鏡望下去就隻能看到又深又密的樹林,他心裏計劃著還要不要在這逗留,看情況可能未必能見到那進化獸了。
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全然沒有注意到有人發現了他。
“不許動!舉起雙手!”一聲大喝在他身後響起,驚地趙白條件反射般按他說的做,這一舉手就暴露了他右手一直握著的手弩。
身後的男子繼續嚴厲質問他:“你是誰!怎麽會在這裏!”
“警、警官不要誤會!我、我我我、我隻是一個旅行的……”一時慌得趙白都有些口吃了,話一出口他就想給自己一耳光,哪有拿著手弩在封山時跑進來的遊客。
“嗬。”果不其然男子冷笑一聲,很明顯沒有半分信任,“黟山已經封山了你不知道嗎?你是怎麽溜進來的!而且你手上的複合弩是管製品,有使用許可嗎!慢慢轉過身!不要有任何異動,否則我有權開槍擊斃你!”
咽了一口唾沫,趙白緩緩轉過身,生怕什麽動作刺激到身後的人,那可真是白送命了。樹林裏雖然遮住了陽光直射,但並不陰暗,兩人之間間隔十幾米遠,互相皆能看清對方的麵容。拿著一把手槍指著趙白的男子穿著一身黑色作戰服,劍眉星目,年齡看上去應該與他差不多大。
“你叫什麽名字?”男子仔細審視了趙白的樣子,話語有些許緩和。
“我叫趙白……海燕人,年齡二十一……警官,我真的隻是好奇才摸進來的。”趙白咧出一個不太好看的笑臉,非常配合地主動交代。
“少廢話,你左手不許動,右手把……”話還沒說完,趙白就看見男子臉色劇變,手中的槍猛然偏出一個角度,隻聽見他一聲大吼,“快閃開!”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變慢,趙白聽見他大吼的同時也聽見了一聲槍響,不過那都不重要,因為他感覺到真正的殺機,來自自己身後。雖然身後無聲無息,但在那一刻,有一股陰冷的氣息沿著趙白背部脊椎而上,刺得他渾身一個哆嗦。趙白好像嗅到一股腥味,在腦子一片空白的情況下,他幾乎比男子喊他閃開還要早半分做出動作。
先是雙膝彎曲半蹲,身體前傾,接著雙腳用力蹬地,往前一撲,雙手觸地之時,立刻向前翻滾而去,在頭下腳上的情況下,趙白還伸出右手,憑直覺朝危險處射出了手弩上已經上好的弩箭。
一連串動作不到一秒就全部完成,這時才感覺到一陣勁風卷著腥味襲來,原先趙白站立的位置上空懸著一顆巨大的蛇頭,粗略看一眼,這條巨蟒身體直徑約四米多,身長一眼望不到盡頭。
這下趙白算是明白那條四米寬的小路是誰“走”出來的了。
巨蟒輕吐蛇信,咧開蛇吻露出了上下四排倒著的尖牙,方才趙白射出的弩箭與男子射出的子彈在蛇鱗上連一道白印都沒留下。男子一把拉起腿還有些發軟的趙白,“還不快跑,等死嗎!”
兩人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勁朝大部隊方向跑去,不過還沒跑出幾米,就感到身後有什麽東西“砸”了過來。
趙白一拉男子,兩人同時朝左側閃開,讓彈出的蛇頭撲了一個空。看著蛇頭硬生生在地麵上砸出一個小坑,兩人都有些膽寒,這哪怕被擦到碰到,最少也是個吐血斷骨的下場吧。
蛇頭懸在半空,冰冷地注視兩人,雖然知道蛇按理應該是瞎子,但此時他們都隱隱感覺到這隻蛇就在“看著”他們,“看著”自己的零食。而蛇身遊動著,將他們與大部隊完全隔開,此時就是一道天塹。
見到這一幕,已經從剛開始的驚慌漸漸冷靜下來的趙白與男子不約而同反身逃跑。哪怕暫時不能與大部隊會合,也得先逃,逃還有一線生機,不逃就是十死無生。
拚命?但凡有一點智商的人看看這蛇的體型都不會覺著自己能拚出活路。
巨蟒追在兩人身後,凡是擋路的樹木均被其撞斷,因此他們不光要逃跑,時不時還得注意不能被倒下的樹木砸中。一邊跑,男子一邊掏出一把信號槍,抬手放出了信號彈,他對趙白鼓勵道:“堅持一會,這麽大的動靜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
沒有在意他在說什麽的趙白全力集中於觀察地圖,不開檢索時,地圖隻能覆蓋方圓50米範圍,無法檢索到物品靈性,並且有些主動藏起來的生物也不會顯示,否則他早就該發現那條巨蟒了,但在此時被追擊的情況下,地圖還是有些用處的。
在地圖上,巨蟒並不是以光點為表現形式,而是等比縮成了一條紅色的細線。忽然,趙白拉住男子,偏向右方跑去。被這麽突然一拉,男子還有些恍惚,等躲過後方毫無預兆抽來的尾巴才漸漸反應過來,如此反複幾次,他意識到趙白可能有些獨特的感知手段。
在樹林裏狂奔片刻後,趙白與男子停了下來,不是巨蟒放棄了,也不是來人支援了,事實是……他們麵前是一片山崖,後路已經被巨蟒攔截了。
似乎知道他們逃無可逃,大概率淪落為盤中餐的下場,巨蟒此時也不再橫衝直撞,而是慢悠悠地遊來。看了看山崖的坡度、高度,下方的樹林樹冠,又看了看一口能吞下十個他的巨蟒,趙白有些心涼,求生欲催促他絞盡腦汁思考辦法。
默默打開地圖選擇檢索,一道光圈擴散開,看見三百米檢索範圍內的情況,趙白突然眼前一亮。他雙手伸進兩邊口袋,各取出兩張符,在身後攥住,喃喃念出幾句咒,聽見他輕微聲音的男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過此時兩人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趙白不管做什麽都應該是為了求生。
激發符咒力量後,趙白將左手的兩張符貼在了自己背後,右手的兩張符貼在了男子的背後,放輕聲音,以免引起巨蟒注意,對他說道:“兩張符,可以稍微減輕身體重量以及增強一些防禦力。三百米外,你的同事們已經形成了包圍圈,你是打算爭取活到他們來支援,還是我們從這裏跳下去?這蛇多半會被大部隊圍殺攔住。”
事實上趙白更傾向跳下去,他們兩個人被巨蟒隔開,要在這龐然大物口中幸存下來拖到救援或巨蟒被打退實在有些困難,更大的可能是這巨蟒一口吞下兩人後在大部隊火力下逃走,而跳下去,是死是活就看自己本事了。
男子也與趙白想到了一起,他甚至更果決,右手從兜裏掏出一個圓溜溜的硬物撤下拉環後扔向巨蟒,接著左手拉住趙白,往後一躍,將自己墊在了趙白下方。
這行動派滿分的行為嚇了趙白一跳,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這男子竟會用身體護住他,不過來不及多想,兩人已經在山崖上滾了起來。
墜落時趙白就艱難地抽出了一張符,緊緊攥住,低聲念動咒文,符在他的掌心中如同一支香般開始自燃,燃出的一縷極淡煙氣在兩人身邊環繞成一個圈,這張符名為“天官賜福”,僅有一個用處——增強運勢。貌似很厲害,實際上憑趙白的修為以買來的簡陋材質製作出來,能發揮百分之一的作用就要給祖宗磕頭了。
在陡峭的山崖上滾動的兩人很快撞上了一顆從石縫中生長出來的樹,立刻減緩了一部分下落的速度,不過衝擊力讓墊住趙白的男子噴出了一大口血。煙氣環繞中,他們滾落的方向在山崖上劃出一個微妙的弧線,堪堪避過原本方向上幾塊異常鋒利的岩石,即便如此,趙白也隻覺得自己仿佛被塞進了一個滾筒洗衣機,時不時就擦過樹枝,碰到岩石,還要感謝大部分時候都是那男子在承受衝撞。
幸好這處山崖上生長的小樹木並不少,一路上不斷作為緩衝,抵消他們的速度,當兩人成功墜落到樹林中時,下落的動能已經削弱了很多,茂盛樹冠中的枝條就是鋒利的細劍,劃破兩人的衣服,裸露在外的皮膚被劃出一道道血痕,一連將撞上的樹枝全部砸斷後,他們終於摔在樹林的地麵上。
這一過程僅僅持續了三四秒,趙白手中的天官賜福也恰好在此時燃燒殆盡,煙氣在空中漸漸消散,暈頭轉向的趙白隻能隱約聽見上方不斷有槍聲與爆炸聲,盡管他努力讓自己堅持不要暈過去,卻還是沒有支撐住,一頭栽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