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進軍雉西
李汗青本就不想去宛城,而且,他確實覺得鍾迪所言確實有理。
正所謂獨木難支,南陽郡有大小城池三十七座,人口兩百多萬,城堅糧足,如果徑直去宛城與張曼成匯合,弄不好就是個困守孤城的結局,沒有多大的戰略價值!
反之,如果能就近奪取城池,就能與宛城張曼成部遙相呼應,對西鄂皇甫嵩部形成南北夾擊之勢,其戰略價值顯然更大!
「當然,」
說著,李汗青卻話鋒一轉,「我軍剛遭受了重創,士氣低落,如果立刻就去攻打城池,也非明智之舉!」
波才等人盡皆一愣,既然都說是「所言極是」了,怎麼又「也非明智之舉」?
鍾迪卻是雙眸一亮,「李校尉所慮極是!」
說著,他抬手一指西南方向,「雉縣背靠伏牛山,縣城以西地區地勢狹長,三面皆有大山為屏,只要守住東面……確實是個極佳的去處!」
「對!」
李汗青一聲輕贊,「雉西便是極佳的去處!」
說著,他神色一肅,望向了波才,「波帥,請恕末將直言!我軍目前的編製確實存在著極大的弊端,昨夜一戰已經讓這弊端暴露無遺……所以,末將以為,未免昨夜之慘劇重演,我軍在進軍雉西前應加以整編!」
在他看來,以黃巾軍目前的這種編製,甚至都不能算是一支真正意義上的軍隊。
僅僅萬餘的軍隊,隨軍眷屬卻有數萬人,而這數萬老弱婦孺還都雜亂無章地湊到了中軍……這樣一支軍隊,且不論它的戰鬥力,但是防禦力就差得驚人,否則,昨夜中軍營地被偷襲時也不會亂成那樣了!
波才微微一怔,皺眉沉吟起來,「本帥也早有整編的心思,只是隨軍眷屬太多了,要想整編……實屬不易啊!」
郝貴也嘆了口氣,「我軍倉促起事,又無一處安身之地,所以就把這事拖了下來,不想昨夜……唉!」
鍾迪卻望向了李汗青,「想必李校尉已經有了章程吧?」
李汗青點了點頭,「確實有些想法……既然是隨軍家屬,那就將他們按照各軍將士進行劃分,然後也設置各級管事官員,而且,波帥曾經說過軍中一些健婦也可提刀上陣,既如此,為何不為她們提供兵器組建成軍?還有軍中的孩童,即便他們尚不能上陣殺敵,也可以先將他們整編成軍,加以訓練……」
若是昨夜以前,他絕不希望女人和孩子被捲入戰場,可是,昨夜的事讓他認清了現實——女人和孩子從未遠離過戰爭!
當漢軍沖入營地里后又豈會管你是不是女人,是不是孩子?
在他們心中,賊寇的家眷也是賊寇,也該殺!
既然如此,那就拉上女人和孩子把起義進行到底!
李汗青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自有鍾迪和波才等人各抒己見,不斷完善。
期間,各部的傷亡已經統計出來上報到了波才面前:葛才軍傷五百一十三人;亡三百二十五人,於先軍傷四百七十五人,亡四百零一人;彭輝、何方、李汗青三軍,傷亡都不超過百人,但隨軍眷屬的死傷卻達到了五千餘人!
聽完傷亡報告,剛剛活躍起來的氣氛再次變得沉重,眾人強打起精神商議完整編事宜便各自散了。
然後就是開始整編,掩埋死者、祭奠亡靈……直忙到入夜時分才忙完。
而李汗青在散會之後便被楊賽兒叫到了一出臨時搭建的軍帳里,幫忙救治起了一些重傷員,並不清楚外面的情形。
不過,當太平道樂傳來之時,他分明聽到了夾雜在其中悲泣聲。
夜幕降臨,李汗青幫最後一個重傷員縫合好傷口后如釋重負。
沒有麻醉藥,針線穿過皮肉,如縫衣服一般縫合著血淋淋的傷口,耳畔是勁久不散的聽痛嚎聲,讓他身心俱疲,只覺比那夜單槍匹馬戰千騎時還要累。
當李汗青洗凈手上的血漬準備離去時,楊賽兒稍一猶豫,突然輕輕地說了一句,「汗青,波帥想讓我去當女軍校尉……」
李汗青一愣,旋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稍一猶豫,輕輕地點了點頭,「挺好!」
當醫官確實可以救人,可是,以楊賽兒的本事,完全可以拿起劍去保護更多的人免遭殺戮。
見李汗青點了頭,楊賽兒好似鬆了口氣,秀眉一揚,「我也覺得挺好的!」
夜幕下,大道上再次燃起了堆堆篝火,只是道旁的荒野里卻多了一座座亂葬坑,像葫蘆谷外一樣,挖出一個個大坑,埋進一具具屍體,然後覆上黃土插上一塊塊木牌……這就是亂世!
可是,死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努力去尋一條活路!
匆匆地吃過晚飯,各部陸續開拔,再次踏上了征程,依舊是彭輝所部開道,葛才、於先所部護衛中軍,李汗青所部斷後,何方所部策應,不過,中軍數萬隨軍眷屬的隊伍明顯比以前井然有序多了!
與此同時,西鄂城縣衙之中,皇甫嵩正端坐於公案后奮筆疾書,不披甲不戴胄,一襲白衣,神情肅穆。
順陽侯死了!
在執行他皇甫嵩的夜襲計劃時死在了亂軍之中……他皇甫嵩難辭其咎,一封請罪書肯定是少不了的!
可是,順陽侯陰厲槍法如神,號稱南陽槍神,怎會被人一槍便刺死了?
直到此刻,他依舊難以置信!
李汗青……又是李汗青!
難道李汗青真如朱儁在信中所言的那般悍勇?
而同樣駐紮於西鄂城中的陰家子弟更多的卻是悲痛。
遙想新野陰氏曾經是何等的風光,數十年恩寵不衰,可是,到了和帝時族中卻出了個善嫉的皇后,害得家族一蹶不振。
直到現任家主陰厲橫空出世,才給家族帶來了復興之氣象,不曾想,他卻因為一場夜襲而橫死了……甚至連骸骨都沒能搶回來!
夜幕下,陰氏兩百餘騎盡皆身著白袍,頭系白巾,悄然駛出了西鄂城,人銜枚、馬銜草,沿著大道直奔東北方向而去。
他們此去就是要搶回陰厲的骸骨!
只是,當他們奔襲數十里,匆匆趕到昨夜的戰場之後,卻只看到了一堆堆即將燃盡的篝火,地上哪裡還有屍骸?
一個身材魁梧、劍眉星目的青年駐馬而立,茫然四顧,神情悲憤!
突然,一騎匆匆而來,沖他抱拳一禮,神色悲痛,「公子,屍骸盡皆掩埋於道旁荒野里,侯爺他……想必也已經入土了……」
聞言,那青年慌忙策馬奔向了道旁荒野里,很快就看到了那一座座巨大的新墳,連忙翻身下馬,伏地痛哭起來,「父親……嗚嗚嗚……」
眾將士紛紛翻身下馬,盡皆伏地痛哭。
堂堂的順陽侯竟被埋進了亂葬坑,這是長社陰氏的恥辱!是大漢帝國的恥辱!
良久,哭聲稍漸,當先那青年猛地直腰背,一摸眼淚,神情猙獰地立下了誓言,「父親大人請安息,孩兒陰荃窮盡此一生,也要手刃李汗青以慰你在天之靈!」
說罷,他「嗆啷」一聲拔出了腰間的佩劍,猛地伸出左手握住了劍身,緩緩地拉動劍柄,滴滴鮮血隨即便自掌中溢出,灑落一地!
與此同時,李汗青正率部行進在雉縣城外的大道上。
已是子夜時分,城中一片死寂,唯有犬吠聲隱約飄來。
隊伍順利地從城外通過,漸行漸遠,緊跟在李汗青身旁的周武突然有些不甘地開了口,「汗青將軍,城中防禦好像並不嚴密,為何不攻城?往山裡鑽可沒好日子過啊!」
李汗青輕輕地搖了搖頭,「要想過好日子,就得有過苦日子的勇氣!放心吧,當我軍再走出雉西時,此城便是我軍的囊中之物!」
「對!」
一旁的鐘繇笑著附和了一句,「想走得更遠,就得歇一歇,耐著性子練好本事!」
此次進軍雉西就是要讓將士們能歇一歇,練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