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世間竟有如此人物
上溪寨,地處雉縣境內最西端的一座村落,四面環山,斜貫雉縣的白河便發源於此。
鄧曼是上西村最大的財主,獨佔村中六成田地,家資豐厚,為人又仗義,很吃得開,在雉西絕對算得上是一號豪傑。
當天子鼓勵地方豪強募兵平亂的詔令傳來之後,他本來也拉起了一支百十人的隊伍準備西鄂投皇甫嵩,按照他的說法,「我鄧曼也姓鄧,五百年前還和新野鄧氏是一家呢!如今賊寇猖狂,州郡動蕩,豈能坐視?」
可是,他老母親一句話便讓他乖乖留了下來,「宛城距此不過百餘里,張曼成所部十餘萬眾,若西鄂不保,必將北上雉縣,為禍鄉里,你身為上溪村第一豪傑,豈能置鄉親父老於不顧?」
鄧曼雖然任俠好義,卻侍母極孝,只得打消了南下的念頭,帶著招募來的兵勇在村口修築了工事設立了崗哨,以防不測。
正如老母親所說,他鄧曼身為上溪村第一豪傑,豈能置上西村的鄉親父老於不顧?
只是,那張曼成雖有十餘萬之眾,卻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西鄂又有皇甫將軍駐守,黃巾真敢北上?
反正,他是不怎麼相信的,每每念及都有些憋屈。
想他鄧曼在這雉西也是響噹噹的一號豪傑,心中豈會沒丁點兒建功立業的渴望?
奈何,老母親已經發了話,走是走不成的了,只希望黃巾真能有膽北上吧!
雞鳴三遍,天光大亮,鄧曼練完刀洗漱完畢,便開始披甲,準備先去村口巡視一番。
「報……」
他剛披掛完畢,便有一員披甲挎刀的兵勇一臉驚惶地衝進了內院,「老爺,黃巾賊已經到了村口……」
「好!來得好啊!」
不待那兵勇稟報完,鄧曼便精神一振,一拍腰間長刀就要出門,「我鄧曼磨刀十五載,今日終於能一試鋒芒了!」
那兵勇一怔,急忙又補了一句,「老爺,賊寇人多勢眾,陣容整肅,一眼望不到頭,怕不得有數千人!」
鄧曼頓時笑容一僵,「數……數千人?難道皇甫將軍敗了,西鄂城也破了?」
「不!」
那兵勇連忙搖頭,「領軍的賊將說他們是從潁川過來的……」
不待那兵勇說完,鄧曼又是一驚,「潁川?潁川黃巾怎麼南下了?難道他們已經席捲了潁川,欲與宛城黃巾連為一片?」
那兵勇被鄧曼問得有些懵,只得連忙搖頭,「小人不知,不過,看他們的樣子……倒也不似傳言中那般窮凶極惡,到了村口便停止了前進,並未動手,還說要先與您談談……」
說著,那兵勇小心翼翼地瞥了鄧曼一眼,這才接著往下說,「他們說黃巾軍是仁義之師,要為天下人致太平,保證不會濫殺無辜……」
「呸!」
不待那兵勇說完,鄧曼便憤憤地啐了一口,「那都是張角老道妖言惑眾之語,我朝傳承三百年也不敢說天下太平,一群流民也敢枉言為天下致太平?」
罵罷,他卻焦急地跺起步來,「賊寇勢眾不可力敵,你快通知村中父老退入山中……對對……快帶村中父老暫往山中躲避,我去村口拖住賊寇……」
說著,他精神一振,一按刀柄,便匆匆地往門外去了。
上溪村背山臨溪,西高東低,村口正好是一片山坡,地勢險要,築有一堵半人來高的石牆做為工事,工事後,一百多號兵勇正嚴陣以待,可是,望著山下大道上那烏泱泱的黃巾軍兵馬,已是個個臉色發白。
山下大道上,何方所部陣型整肅,沿大道蔓延向遠處,一眼望不到頭。
陣前,何方駐馬而立,正悠閑地打量著周圍的地形,疲憊的大臉上洋溢著笑意,「倒是個易守難攻的好地方啊,可比先前幾個軍寨更適合屯兵!」
「是啊!」
白面無須的主簿陳謂也笑著點了點頭,卻是話鋒一轉,「不過,那個鄧曼遲遲不肯露面,架子有些大啊!」
聞言,旁邊一個將領嘿嘿一笑,「怕不是被我軍嚇破膽了吧!」
何方開懷而笑,「都說殺雞焉用牛刀,我卻覺得汗青這招不戰而屈人之兵挺管用,這一路西來,哪個村寨不是懾於我軍的威勢望風而降了?」
雉西地區三面環山,實則是一片廣袤的峽谷,其餘各部都駐紮在了谷口的雉衡嶺,唯有何方所部奉命西進,按照李汗青的提議,「以威壓之,以恩服之」……所過之處,各村寨皆望風而降。
「呔……」
何方話音剛落,山坡上的工事後突然響起了一聲大喝,鄧曼手按腰刀越眾而出,對陣前的彭輝等人怒目而視,「某乃上西村鄧曼,爾等賊寇意欲何為?」
何方循聲望去,呵呵一笑,「某乃潁川黃巾前軍校尉彭輝,此來只為借貴地屯兵,之所以要見你,只為免動刀兵,以免刀兵一起讓村中父老塗炭!」
「呃……」
鄧曼神色一滯,依舊色厲內荏,「爾等賊寇巧言令色,只怕某家讓你們進村,才會讓村中父老遭殃!」
何方也不動怒,依舊笑容不減,「我軍一路西來,所過之處秋毫無犯,你若不信,可派人去前面的下溪村去問問何平!」
說著,他突然話鋒一轉,「當然,你若不服,也可以出陣,只要能戰敗我何方,我軍便會就此退去!」
勸降、挑將……都是李汗青在長社城玩過的招數,效果之顯著深深地打動了波才和彭輝何方等將領,所以,何方一路西來依舊是用的這一招。
在他看來,這雉西鄉野之地,哪能有幾個悍勇之人?
確實,一路西來,也有幾個村寨的管事跳出來跟他打過,卻都是些莊稼把式,被他輕鬆拿下。
誰知鄧曼一聽這話卻是眼神一亮,「好!」
說罷,鄧曼讓人牽來一匹高大健壯毛色光亮的黑馬來,鬥志昂揚地出了工事,直奔山下而來,徑直到了陣前,沖何方抱拳一禮,神色慷慨,「貴軍自稱仁義之師,想來何將軍定會言出必行吧?」
他這是拿話擠兌何方呢!
何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是神色一肅,抱拳回了一禮,「何方自不敢壞了義軍仁義之名!」
「好!」
鄧曼大讚一聲,再次抱拳,「不論勝負,鄧曼先代上溪村父老謝過何將軍!」
說罷,他一挺腰背,「嗆啷」一拔腰間長刀,「何將軍,小心了!」
何方大讚一聲,「好!好一柄古錠刀!好一條俠義漢子……」
說著,他也「嗆啷」一聲拔出了腰間那柄古錠刀,正是從孫堅手裡繳獲的那柄松聞古錠刀。
「殺……」
見何方擎刀在手,鄧曼一聲怒喝,揚刀催馬上前,直奔何方而來。
「殺……」
何方也是一聲怒喝,策馬揚刀相迎。
「嗆……」
兩馬交錯,雙刀交擊,一聲脆響,震人耳膜。
「好!」
鄧曼一聲大讚,隨即調轉馬頭,再次揮刀。
「好……」
何方迎面而上。
「嗆嗆……嗆嗆……」
一時間,你來我往,刀光嚯嚯,正是將遇良才,棋逢對手,竟殺了個旗鼓相當、難分難解!
「殺!」
約莫二三十個回合之後,鄧曼突然一聲暴喝,隨即兩馬齊齊倒退,眾人定睛瞧去,竟發現何方右臂低垂,肩頭鮮血淋漓……
何方敗了?!
看清場上形勢之後,陳謂等人盡皆滿心驚疑。
何方卻沖鄧曼哈哈一笑,「不想上西村竟有如此好漢,此行不虛!」
笑罷,他拔馬便走,「傳我將令:全軍撤離!」
敗了便是敗了,他何方可不是那食言而肥的人!
一個村子而已,還能翻起什麼浪?
敗了便敗了,老子去找汗青指點一下就不信打不過你!
鄧曼卻是一愣,只覺心頭一熱,「何將軍請留步!」
他真地下令撤軍了!
數千兵馬勞師動眾而來,竟然只因為一場賭約便要撤軍?
此番風度……
罷了!
他既有如此風度,我鄧曼又豈是那等雞腸小肚之人!
何方連忙回頭,有些疑惑,「鄧曼,還有何事?」
鄧曼稍一猶豫,「將軍言出必行,某家佩服,還請將軍進村一敘!」
何方一愣,旋即大喜,「汗青所言果然不錯,我以仁義待人,人必以仁義之心待我啊!」
鄧曼微微一愣,「敢問何將軍……汗青是誰?」
何方哈哈一笑,與有榮焉,「汗青便是李裕李汗青,我潁川黃巾前軍校尉,單槍匹馬挑千騎的悍將!」
說著,他突然話鋒一轉,「你的刀法確實勝我一籌,不過,汗青若在此,只怕你連他一招都接不住!」
鄧曼眉頭一挑,顯然不信,「世間真有如此人物?若能見到他,某家倒要領教領教!」
見鄧曼一臉不服,何方也不爭辯,「他正駐軍雉衡嶺,脫不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