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九章要下雨了
「咚咚咚咚……」
約莫未時三刻,南門城外突然戰鼓聲大作。
在激昂的鼓聲中,一隊隊漢軍步騎緩緩開出了營寨,盾如牆、槍如林、兵甲耀寒光,陣容森森。
在那森森的軍陣中,八架足有兩丈多高大的「炮車」格外顯眼。
「啪嗒……啪嗒……」
一隊隊漢軍步騎緩緩向前推進至距離城牆約莫兩百多步的位置便齊齊停下了腳步,這就是安全距離。
「吱呀……吱呀……」
八駕高大的「炮車」被八隊步卒緩緩地推到了陣前,擺開了「炮」轟宛城的架勢。
中軍大旗下,張溫率眾將官登高而望,盡皆一臉振奮之色。
他們的「炮車」遠比宛城城頭的拋石機要大,射程自然也就更遠,雖然沒有那種頭顱大的特製震天雷可以用來拋射,卻可以將拳頭大的震天雷捆綁後用來拋射。
如此,定然能讓城中黃巾賊毫無還手之力!
他們好似已經看到了宛城城牆轟然崩塌的場景。
與此同時,南門城頭的孫夏和莫青望著城外漢軍的架勢,也都是一臉凝重之色。
一旁的方宏也在遙望著城外漢軍那一字擺開的炮車,卻一臉玩味的笑意,就好像在等著看好戲一般。
莫青有些綳不住了,扭頭望向了方宏,「真地無妨?」
方宏回頭沖他微微一笑,「無妨,莫司徒等著看戲就好了!」
這一刻,看著莫青那擔憂的神色,他的心底竟突然生出了些管他黑雲壓城我自巋然不動的豪情來。
果然還是大帥說得好,「一味的打打殺殺有什麼意思,要知道知識才是最強大的力量,你只要把震字營給本帥整明白,就比什麼都強了!」
見他一臉輕鬆篤定的神色,莫青心中稍安,連忙又扭頭望向了城外的漢軍,他也有些好奇到底會有什麼戲能看呢?
此時,城外漢軍的八駕高大的「炮車」已經準備妥當了,隨即點火、發射,「咻咻咻……咻咻咻……」
八捆集束震天雷騰空而起,直撲宛城城頭而來,可是剛剛飛到半空便「嘭嘭嘭……」地陸續炸裂開來,但見八團煙火之中,尚有許多並未被引燃的震天雷被震得四散而飛……
見此場景,城頭的方宏嘿嘿一笑,「莫司徒,如何?還算好看吧?」
莫青不禁愕然,「怎麼會這樣?」
孫夏卻似已經摸到了門道,「它們那火尾巴好像太短了一些,所以剛飛到半途就裂了……」
他沒有接觸過土製手雷和土製炸彈,並不知道「火尾巴」該叫「引線」,而「裂了」該叫「炸了」。
方宏笑著點了點頭,「要想利用拋石機拋射這種炸彈必須根據射程精確地計算出引線的燃燒速度和長度,大帥說過,這就是黑火藥的弊端之一……」
見方宏說得頭頭是道,孫夏和莫青不禁有些佩服,「你這震字營校尉可不簡單啊!」
方宏卻是老臉微微一紅,訕訕而笑,「我哪懂這個啊,都是大帥教的……」
與此同時,城外漢軍的戰鼓聲戛然而止,中軍大旗下的張溫、皇甫嵩等人盡皆一臉失望。
這時,一個將領匆匆自前陣策馬而來,到了近前連忙下馬沖眾人一禮,「見過諸位大……」
張溫連忙一擺手,不耐地打斷了他,「究竟怎麼回事?」
那將領連忙又抱拳一禮,「以末將看來,應該是震天雷的引火繩太短了些……」
他話音未落,皇甫嵩連忙又問,「可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
那將領稍一猶豫,「每枚震天雷上的引火繩長短有定……倒是可以從其他震天雷上拔下一些引火繩接到其他震天雷上,只是……如此一來,那些被拔掉了引火繩的震天雷便不能再使用了!」
聞言,張溫稍一猶疑,咬了咬牙,「就依你說的去辦!立刻去辦!」
「遵命!」
那將領連忙允諾,但稍一猶豫又硬著頭皮補了一句,「不過……這引火繩到底需要接到多長,還需要進行試射才能定下來。」
張溫一擺手,「不要有所顧慮,儘管去試!」
那將領精神一振,連忙允諾一聲,匆匆而去。
「咻……」
約莫半個時辰后,漢軍陣前又是一捆集束震天雷拖著長長的火尾巴騰空而起,直撲宛城而去,可是,剛飛到一半,那火尾巴卻陡然一黯,隨即,「咚」地一聲悶響,那捆集束震天雷竟然精確地砸中了宛城的南門門樓。
城樓前的孫夏被嚇了一跳,「他娘的,咋砸得這麼准!」
莫青滿臉煞白,連忙就要往城樓上沖,「快……」
方宏的臉色也凝重了起來,連忙一把抓住了莫青的手就跑,口中疾呼,「快躲開……都躲開……」
他根本沒想到漢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想到辦法。
只收,等他跑出二十餘步之後突然就覺得不對了,那捆手雷怎麼還沒炸開呢?
漢軍陣前,先前去見了張溫他們的那個將領也正遙望著南門城樓,滿臉狐疑。
明明都砸上去了,怎麼會遲遲都沒有炸開呢?
中軍旗下,張溫、皇甫嵩等人也是滿臉狐疑。
這玩意兒,他們是真地弄不懂啊!
南門城頭,正在方宏、莫青等人驚疑不定之時,李汗青帶著一隊親衛匆匆地趕了上來,但見城頭眾將士盡皆遠遠地望著那門樓,臉色發白,如避蛇蠍,不禁就是一愣,「怎麼回事?」
聞言,眾人頓時神色一松,連忙就有一個離得最近的軍士上前彙報,「回大帥,剛剛漢軍拋了一捆手雷上來,砸中了門樓。」
李汗青聽明白了,卻呵呵一笑,「沒事,定然都是些啞彈!」
說罷,他當先便要朝那門樓而去,「漢軍這是怕我軍的手雷不足,所以特意送些過來……」
跟在他身後的周武一驚,連忙搶上前來,「大帥,先讓末將上去看看……」
李汗青卻腳步不停,「放心,定然是啞彈!」
若真是一捆土製手雷拋這麼遠還能爆,他又何苦花那麼多心思去搞什麼土製炸彈呢?
見狀,周武將信將疑,還是緊跟在李汗青身後徑直奔門樓去了。
見狀,方宏、孫夏、莫青連忙也走了過來,方宏有些疑惑地問了一句,「大帥,這……到底是為何啊?」
李汗青腳步不停,「你上去看看不就明白了!」
說著,他當先走進了門樓,周武緊隨其後,然後是方宏、孫夏和莫青,後面還有幾個本該在門樓上值崗的軍士。
一行人徑直上了二樓,就見房頂被砸了一個窟窿,一束光自那窟窿里射進了樓里,而地上卻散落了一地的「手雷」和碎瓦。
李汗青徑直撿起一顆隨手遞給了方宏。
方宏有些疑惑地接過來一看,望著那還有半截都沒有燃燒的引信便更加疑惑了,「大帥,怎麼會這樣?」
李汗青卻指了指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手雷,「再看看!」
方宏連忙又去撿那些散落在地的手雷來看,卻見那些手雷的引信大多數都還剩下半截沒有燃過,有幾顆甚至連還有大半截都沒有燃過。
周武、孫夏等人也看了一些,也是滿臉疑惑。
李汗青這才呵呵一笑,「這玩意可沒你們想的那麼好使!」
這時,方宏突然一拍額頭,「我明白了,問題還是出在引信上,漢軍製作這手雷時肯定沒有想過會用拋石機拋射,引信里的火藥加得不夠多,而且這引信還打了結,在那樣的風速下就這樣了!」
方宏說得頭頭是道,孫夏莫青等人卻聽得似懂非懂,只覺這其中的門道還真多。
當然,城外的漢軍就更摸不清其中的門道了。
那漢軍將領又不甘心地朝城頭射了幾捆上來,卻無一例外地都是啞彈,全部被李汗青讓人撿了送到作坊去了。
按照他的話說,「雖然手雷不能再用了,但裡面的火藥可不能浪費了!」
宛城不缺鐵,卻很缺製作黑火藥的硝和硫。
日漸西沉,張溫見那指揮「炮車」的將領也鼓搗不出什麼結果來,只得鳴金收兵。
見漢軍在火辣辣地日頭下折騰了小半天最後卻只能灰溜溜地回了營,城頭守軍一陣歡呼。
黃昏時,天空突然聚起了一層厚厚的烏雲,城頭也颳起了陣陣涼風。
李汗青站在門樓前的台階上,張開雙臂,仰著頭,微微眯起眼睛,靜靜地感受著那微涼的晚風,良久突然睜開眼,收了雙臂,望向了城外那森森地漢軍營寨,悠悠地嘆了口氣,「要下雨了!」
一旁的周武、孫夏等人不明所以,「大帥,下雨不挺好的嗎?至少不會這麼熱了!」
李汗青沒有回頭,也沒有搭話,依舊神色複雜地望著城外漢軍那森森的營寨,好似有些凝重,有些憂傷,還透著一絲決絕。
一旁的方宏卻神色凝重地掃了一眼周武、孫夏等人,「一旦下雨,我們的手雷和炸彈就都不能用了……」
這便是黑火藥的第二個弊端:只有見了明火才會爆,在雨水中,那引線很快就會被淋熄……
方宏話音未落,李汗青突然精神一振猛然轉身,神色凝重地掃過眾人,「漢軍很快就會反應過來,準備迎戰吧!此戰,勝負定然會在雨中決……」
只是,到時候定然會是一片血雨腥風,不論能不能守住宛城,只怕宛城黃巾軍都將會付出極大的傷亡!
這自然不是他願意看到的情況,可是,事已至此,也就由不得他了。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在陣陣涼風中,豆大的雨滴還是砸落了下來,很快便織出了無邊的雨幕,水天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