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張梁的打算
有道是:「一隻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能在兩周以後引起美國得克薩斯州的一場龍捲風。」
由此可見,在任何一個系統中,一個變數的出現必然會引發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對於這個亂世而言,李汗青就是一個變數,自潁川城外橫空出世至今,雖然不過短短四個來月,卻已經有許多人的命運因為他而發生了改變,比如波才和潁川黃巾軍,韓忠和宛城黃巾軍,又比如朱儁、皇甫嵩、董卓、張溫、劉焉、張魯……以及今日匯聚在廣宗城下的這些北地豪傑!
夕陽西下,盧植的中軍大帳里已經燃起了燈火,燈火通明的大帳里,幽州佐軍司馬公孫瓚、并州武猛從事張楊和劉備等十餘位義軍首領分左右兩列而坐,每人身後都站著兩個自家親衛,劉備的身後就站著關羽、張飛,但是坐在左側上首位置的張揚身後卻只站了一個親衛。
那人身長八尺有餘,卻又不似關羽張飛那般腰圓膀大,一張年輕的臉龐白皙俊朗,絲毫不輸公孫瓚,眉眼卻又比公孫瓚多了幾分粗獷之意,一身銀盔銀甲,手按腰間劍柄,盼顧間自有一股睥睨之姿,便是迎上了張飛那一雙銅鈴大眼也絲毫不狂傲之態,只將張飛氣得不輕,只是盧植正與張楊、公孫瓚及劉備等義軍首領議事,他也不好發作,只得在心中發狠:長得油頭粉面的狂傲小子,等著你翼德爺爺!
正在此時,事情好似已經商議得差不多了,帥案后的盧植突然聲音一揚,「諸位回營中休息,明日一早開始整編,三日之後開始攻城!」
帳下眾張楊、公孫瓚及首領連忙起身,紛紛抱拳行禮,轟然允諾,「遵令!」
隨即,眾人陸續出了大帳,一眾義軍首領盡皆面有喜色,明日就要整編了,到那時,他們可就是真正的漢軍將領了!
走在人群里的劉備雖然極力壓抑著面上的喜色,但那聲音里的振奮之意卻是如何也掩飾不住的,「兩位賢弟,此番廣宗之戰便是我等大展拳腳的良機……」
「三弟……」
只是,他話音未落,卻聽得跟在身後的關羽突然低喝了一聲,不禁心中一緊,連忙回頭望去,卻見張飛已經氣勢洶洶地奔張楊那親衛去了,連忙也是一聲低喝,「三弟,不得無禮!」
氣勢洶洶地張飛突然腳步一僵,堪堪停在了張楊那親衛的面前,卻依舊死死地瞪著張楊那親衛,眼神之中極為惱怒。
那親衛依面無表情地望著他,眼神冰冷,口中卻在問著張楊,「大人,我可以出手嗎?」
那神態分明就沒把人熊一般壯實、長相猙獰、氣勢洶洶的張飛放在眼裡,好似在他看來,只要張楊不反對,他立刻就能讓張飛躺下一般。
張楊眉頭一皺,冷冷地望了張飛一眼,又望向了劉備。
劉備慌亂上前一禮,滿臉慚愧,「劉備御下不嚴,還請從事大人責罰!」
這張楊雖然比他大不了幾歲,卻是并州武猛從事,掌管著一州兵馬,又豈是他劉備能招惹得起的?
見劉備話語誠摯,張楊神色稍霽,「無妨,天下武人皆有好勝之心,見獵心喜也是人之常情!」
說著,他一望張飛,「你若真想與奉先爭個高下,就攢足了力氣用在戰事上!」
說罷,他抬腳便走,那奉眼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沖張飛咧嘴一笑,快步跟了上去,行止間依舊一副睥睨天下的狂妄之姿。
張飛怔立原地,一張黑臉已經紅得發紫。
見他那副吃癟的模樣,劉備連忙溫和地安慰了一句,「三弟,從事大人說得不錯,持械鬥毆終究只是匹夫之勇,既入行伍,若要爭個高下,便當去戰場上爭!」
張飛咬了咬牙,沖劉備一抱拳,「哥哥教訓得是!此番攻城定然不會讓哥哥失望!」
想他燕人張飛自幼蠻霸,何曾被人如此教訓過,偏偏人家還說得在理,讓他滿腹的怒氣發作不得!
這時,關羽也走了上來,安慰了一句,「以三弟的本事,定然能在軍伍中搏出一番功名,何苦和一個油頭粉面的傢伙鬥氣?」
三人中,他雖然排行第二,卻比老大劉備還要年長几歲,只是向來不善言辭,此時能安慰張飛這麼一句已是很難得了。
原因無他,只是這個三弟一身的本事讓他很是佩服。
當然,張飛對他這個二哥的本事同樣很是佩服,聽他這麼一安慰頓時悶氣全消,「走走走……趕了幾日路確實乏了,先回營中歇著去!」
城外漢軍突然多了這麼多的援軍,城中的黃巾軍自然感覺不輕鬆,偌大一個廣宗城中瀰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氛,好似黑雲壓城,暴雨將至!
天公將軍張角已逝,如今的將軍府便由人公將軍張梁做主了。
此刻,將軍府正廳里也是燈火通明,但偌大一個正廳里卻只有兩人:秦烈躬身立於廳中,眉眼微垂,神色肅然;張梁端坐于帥案后,靜靜地望著秦烈,神色凝重,貌似在權衡著什麼。
沉吟良久,他突然開了口,「秦長史,眼下廣宗形勢危急,冀州形勢不容樂觀,若……我此刻傳令李汗青,讓他率部北上以援廣宗……如何?」
秦烈心底一震,終於明白張梁單獨召見自己所為何事了,可是此事……
他心中糾結,猶豫良久,連忙沖張梁一禮,神色坦然,「將軍,此計不妥!一來,南陽距此路途遙遠,遠水解不了近渴;二來,李帥所部將士不足兩萬,距離大漢京師又不過數百里,也是惡戰不斷,若冒然北上便等於棄了城防之固……定然危矣!」
張梁眉頭微微一蹙,旋即便又舒展開來,「那麼,若我讓你附送魅娘南下呢?」
很顯然,他早已料到了多半會是這麼個答案。
秦烈神色一肅,連忙又是一禮,「下官手無縛雞之力,只願留在廣宗!」
「嘭……」
張梁猛地一拍面前的帥案,「既然手無縛雞之力,你留在廣宗又能如何?」
秦烈又是一禮,神色肅然,「下官雖手無縛雞之力,卻也有一腔熱血,有一顆忠義之心!」
張梁不禁神色一震,旋即有些頹然地嘆了口氣,「秦烈啊秦烈,眼下數萬大軍齊聚廣宗,這廣宗城……根本就守不住啊!而我兄長就只剩下了魅娘這麼一條血脈,你若能成功護得她去南陽,便是對我兄長最大的忠義!」
這些天,他已經從秦烈口裡將李汗青和南陽黃巾軍的情況了解了一個七七八八,不知為何,對李汗青和南陽黃巾軍的了解越深,他心中的那個念頭就越強烈——如果說真地還有哪一支黃巾軍能在漢庭的重重圍剿下延續下去,那也只能是李汗青的南陽黃巾軍!
正因為如此,在這個危急存亡的關頭,他才打算將張角唯一的血脈往南陽送。
在他看來,秦烈也算是潁川黃巾軍的元老,這個任務交給秦烈最合適。
但秦烈依舊不為所動,「將軍,若只是送寧小姐去南陽,楊雄父子便可勝任,楊長史與大賢良師相交莫逆,待寧小姐也是極好的!」
張角無子,唯有一女,大名張寧,小字魅娘,年方八歲,與楊賽兒之父極為親近。
這些事,張梁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有他的顧慮,「楊長史自然不會虧待魅娘,可是,楊長史一直追隨在兄長身邊,在南陽黃巾軍中並無根基!」
雖然秦烈口中的李汗青也算得上個仁義之人,但張寧年幼,他依舊有些放心不下。
秦烈恍然,連忙又是一禮,「將軍有所不知,楊長史有一女名為賽兒,在南陽黃巾軍中身兼醫部部長及女軍校尉兩職,又深得李帥愛慕。」
這些天,張梁向他詢問的多是南陽黃巾軍經歷的戰事和一些施政措施,所以,他並未提過楊賽兒,更沒有說過楊賽兒與李汗青的事,畢竟,那只是李汗青和楊賽兒的私事。
此刻聽他說起這些事來,張梁不禁怔了怔,「那李汗青竟如此重用一個女子?」
雖然在冀州黃巾軍中,女子也會被組織起來做些後勤方面的差事,有時甚至還要參與作戰,但從未又一個女子會被重用,畢竟,女子就是女子!
秦烈卻不以為然,「將軍有所不知,那賽兒姑娘卻與一般女子不同,不僅生得極為貌美,還精通醫術和劍術,當初,兩千漢軍鐵騎前來偷襲雉衡嶺……」
他便將當初孫堅率部偷襲雉衡嶺的事細細說了,只聽得張梁忍不住就是一聲大讚,「好一個豪氣的奇女子,若我廣宗也有如此奇女子,定然也會得到重用的!」
秦烈卻沒有再搭話,很顯然,他是不信張梁這話的。
張梁自覺有些無趣,連忙話鋒一轉,「好!此事便交由楊長史去辦,秦長史還需盡心統籌糧草的事啊!」
說著,他突然一聲輕嘆,「漢軍重重圍困,而城中糧草短缺……」
廣宗城中原本很有些存糧的,奈何城中男女老幼十餘萬口,又已經被圍困了三月有餘……哪還能支撐多久?
見張梁黯然無語,秦烈輕輕地勸了一句,「將軍……還望將軍考慮一下突圍之事啊!」
先前他就勸過張梁突圍,就像當日潁川黃巾軍轉戰南陽一樣,在幽、冀二州或者青、豫二州尋一塊雉衡嶺那樣可進可退亦可守得偏遠之地繼續戰鬥,卻被張梁一口便否決了。
但此刻,張梁卻猶豫了一下,「城中老弱超過五萬,想突圍,談何容易啊!」
秦烈微微一怔,不禁默然。
是啊!
城中黃巾軍雖然號稱十餘萬,但可戰之兵卻已不足四萬,而老弱婦孺便超過了五萬。
而眼下城外漢軍重兵雲集,重重圍困,一旦選擇突圍,城中的老弱婦孺怕是十難存一!
「可是……」
沉默良久,秦烈唯有硬著頭皮再勸,「將軍,事已至此,便是不突圍也難以保全他們……」
張梁卻輕輕地擺了擺手,神色堅定,「他們追隨兄長走上了這條路,我如何能棄他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