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使絆子
朱家莊園。
這天劉管家急忙帶著一件東西去後堂找朱嘉氏,到了朱嘉氏面前,從油紙包里拿出一封信,朱嘉氏接過信函時手都在顫抖。
「林百戶派人送來的?」朱嘉氏關切地問道。
劉管家道:「乃是通過驛站送來的……」
朱嘉氏聞言鬆了口氣,呢喃道:「驛站?驛站!好!好!」
沒避開劉管家,當即把信函打開,看了裡面的內容,一張滿是皺紋的蒼白老臉上,多了幾分血色。
劉管家問道:「大老爺的信吧?裡面說了什麼?」
「沒事就是最大的好事。」
朱嘉氏嘴角浮現出一個常人難以察覺的笑容,「吾兒已不必每日留守詔獄,能回私邸了,只是京師他哪裡有家?快了,再過幾日……他就要回安陸。」
劉管家聞言驚喜地問道:「那就是說,大老爺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那真是朱家之幸啊。」
朱嘉氏這次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一臉老懷安慰之色:「老身要趕緊把此好消息告知太爺,順帶把家裡人叫過來,當眾宣布,苦日子終於熬到頭了。」
「好咧。」
劉管家正要去叫各房的人過來,突然想到什麼,「三夫人那邊怎麼處置?老夫人,小的說句不中聽的,您聽了別見怪,要不是三夫人家的小少爺,王府不會幫這麼大的忙,是不是也把人叫過來呢?」
他的目的,明顯不是幫三房的孤兒寡婦說話,更像是幫興王府說話。
朱嘉氏臉色頓時變得冷漠:「不必了,朱家家業沒他們的份兒,吾兒回來對他們來說絕非善事,難道老身不開眼,非給人添堵不成?把其餘幾房人叫過來便可,其他人等勿擾。」
……
……
就在朱家長子朱萬宏歸期有望時,興王府內,袁宗皋即將離去,到江西上任。
這對興王府來說可謂一大損失,這些年朱祐杬對袁宗皋相當倚重,加上朱祐杬生性隨和,基本不與人爭,使得王府就靠袁宗皋撐著,袁宗皋這一走,王府內其餘官員沒能力挑起大梁。
「袁先生後天一早就走,我們……要不要一起去餞行?」朱四課餘時提議。
朱三眯眼望著弟弟:「袁先生一走,管我們的人少了一個,這是好事啊!難道你不怕被袁先生見到我們無所事事,找人囑咐一番,要求把我們看緊了?這兩天他忙著收拾行囊,一家老小不少,我們最好別去現眼,袁先生不記得我們最好……朱浩,你說是這個理兒吧?」
自己耍小聰明,還徵求朱浩的意見,尋求認同。
朱浩此時正在伏桉寫新教桉,聞言頭都沒抬,隨口道:「你開心就好。」
朱三皺起瑤鼻:「你啥意思?」
朱四笑嘻嘻道:「朱浩大概是說,就算你不去餞行,袁先生也不會忘記找人督促咱們學業,現在有陸先生,還有公孫先生,另外王府也會派人盯著,要是父王再每天關心一下課業,不時找我們去考校的話……」
「夠了!閉上你的烏鴉嘴,凈說不中聽的。」朱三對弟弟毫不客氣。
朱四吐吐舌頭,不再理會胡攪蠻纏的姐姐,轉過跑到朱浩課桌前:「朱浩,我們去蹴鞠吧?哦對了,你之前說請那個演白蛇的姐姐進王府來唱曲兒的……」
朱浩筆耕未停,隨口敷衍:「王府不好進啊,等回頭出去聽吧,這兩天戲班正在排新戲,是關公的《戰長沙》,你們最好跟王府申請一下,看看能不能出去……把戲班請進王府來演出的話,恐怕有些麻煩。」
「新戲?好啊。」
朱四聽了很高興。
朱三則輕哼一聲:「袁先生走了,我們出王府只會更難,還想出去聽戲?還是把戲班子請回來演出現實些……」
朱浩寫了半天,終於把筆放下,抬頭看了看正在忙碌讀寫的京泓,以及笑盈盈看著眼前一切的小傻蛋陸炳,搖頭輕嘆:「此一時彼一時也,袁先生調走後,你們的學業再也不會像以前那般嚴格,只要你們不是私自出去,先行請示過,找人跟著,想來可以成行。」
朱四對朱浩的意見很是贊同,忙不迭點頭:「那我今天就去跟娘說,讓她幫我跟父王提一下。」
……
……
袁宗皋離開興王府!
朱浩認真琢磨了一下,這對自己是福是禍?
應該算好事吧。
袁宗皋乃是只狡詐的老狐狸,雖然現在對他還算看好和信賴,可就怕相處日久,被袁宗皋察覺到他的野心。
再就是唐寅身上具備的氣質跟之前他塑造的那個完美「陸先生」有極大差距,袁宗皋跟唐寅相處越久越容易發現問題。
現在等於是朝廷幫了自己一把,把袁宗皋給調走了。
但袁宗皋遲早要回來,歷史上袁宗皋調江西按察使只是走了個形式,掛職而不履職,這次別到最後袁宗皋也不用成行,那對朱浩來說才叫麻煩。
可眼下看來,袁宗皋非走不可。
就在朱浩一心準備新戲,這幾天散學都會去戲班子看一看排練情況,以及逐步完善城裡的實驗室設施時,唐寅開始給自己找麻煩了。
袁宗皋離開王府前一天下午,本已到朱浩散學出王府的時間,唐寅卻在不是他當值到來,單獨把朱浩叫到院子里,遞給他一個條子。
「陸先生,這是什麼?」
朱浩急著走,有些不想看。
唐寅道:「是這樣的,你跟幾個孩子一起讀書,就像青年人跟小孩子讀書一般,對你沒有助益,學業反而可能會退步……你先試著寫一寫四書文,這是題目,還有一段範文,你看完后寫上幾段,每一段字數要一致,啟承轉折一律要契合……你能完成吧?」
朱浩一聽大概明白唐寅的心思。
之前唐寅不是一直打聽他背後高人是誰嗎?他不說,還當面把唐寅教訓了一頓,唐寅一直隱忍不發,這幾天唐寅沒有醉酒誤事,一直憋著使壞呢。
你小子不是說我教的東西你都學會了么?那我就給你加點難度,讓你學一點青年人應該學的知識,把你禁錮在課堂上,美其名曰是為了幫助你學業進步,但其實是不讓你那麼逍遙自在。
朱浩沒接條子,皺著眉頭,抗拒地道:「陸先生,以我這年歲,直接寫四書文,是不是太早了點?」
唐寅笑道:「那也要看是誰,別總在做事時拿出不符合你年歲的城府和才幹,讓你讀書卻又強調自己是只個孩子……你學得多、學得快,就應該推進課程,而不是故步自封。
「如果我按照一般先生教授跟你一般年齡孩子的知識,那叫因循守舊,這實在有負你娘的期待!」
朱浩差點兒想罵娘,把唐寅你介紹進興王府,你就給我使絆子是吧?
還期待?
我娘對我有什麼期待,關你什麼事?
「那行,回頭我寫好了交給你。」
朱浩拿過條子便走。
唐寅伸手阻攔:「別急著走啊,在學舍寫完了再走,現在又不是讓你正式寫四書文,不過是照葫蘆畫瓢……你四書章句集注都已瞭然於胸,這對你不難吧?」
朱浩皺眉:「那我寫完了,就可以走?到時你不會再給我出道題目吧?」
唐寅臉上露出壞笑:「也不是不可以。」
朱浩直接把條子丟到地上,用惡狠狠的目光瞪著唐寅,「陸先生,你是故意給我找麻煩嗎,虧我還給你寫五經教桉,你就這麼針對我?」
「你……在寫新教桉?」
唐寅本來正要教訓朱浩這種不符合尊師重道傳統的行為。
聽到朱浩正在做什麼時,突然沒底氣了。
名義上他是朱浩的先生,但其實什麼都沒教過朱浩,反而他上課時所講內容都是朱浩提前編寫的,加上了他的一些理解,但總覺得講起來不如朱浩的原版。
這次他要教朱浩四書文,也是想重新釐定一下二人的關係,不然現在罵朱浩都沒底氣,可若的確教過朱浩,有了師生之實,那時再懲罰好像就合情合理了,自己這個先生也能當得心安理得。
「陸先生,如果我不給你寫五經教桉,讓你自己撰寫,你覺得會達到眼前的高度?或是說達到興王府的預期嗎?」朱浩臉色冷峻地問道。
唐寅面子上有些掛不住,搖頭輕嘆:「為師自然會努力備課,若事事都依賴你,到底你是先生還是我是先生?或者你帶我去見教你學問那人,我自會跟他說清楚,到時就算你一心跟他讀書,我也絕不反對。」
朱浩道:「陸先生,其實四書五經的內容,雖然我不敢說已有所成,但大致都學會了,剩下的就是需要時間融匯貫通,如果你要讓我寫四書文和五經文的話,明日課堂上我給你寫,今天不要擋路,可好?」
「你……」
唐寅頓時覺得朱浩的口氣太大。
你說自己四書五經都學會了,牛逼就已吹破天,還說可以直接寫四書文和五經文,你真當我是棒槌?小小年歲有點智計是不假,可學問這東西日積月累方有所成,你才幾歲?能積累幾天?
「好,明日你寫一篇出來,讓我見識見識!」唐寅不敢把話說滿了,這是經驗之談,只能立個約,自己也不去當那攔路的惡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