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年華(二十一)
在北京的日子依然鹹淡,鹹的時候工作就像加了大把大把的鹽,不敢品嚐,隻可觸及,可是觸及的時候手上又像血淋淋,刺激的整個肌肉硬生生的疼,淡的時候望著萬裏無雲的天空,飛機一架接著一架的飛過去,我想小儀就在飛機上,等飛機落下來的時候,她也回到了我的身邊。
萌萌從上海給我打過來電話,這是她去上海後打過來的第一個電話,我突然想起來她到上海已經很多日子,我和小儀閑聊的時候,小儀告訴我萌萌在上海過的很快樂,她在學校非常混得開,成群成群的男孩圍著她轉。
我聽了心裏一陣一陣的微痛,我不知道這種痛怎麽會突然到來,我在心裏默念,萌萌快樂就好,有男孩喜歡就好。
李照青整日忙的不見蹤影,不是陪著杜萱在北京城的夜空下牽手賞風景,就是和他一群胡同裏長大的發小在某個街頭喝啤酒吹牛皮。我躺在床上,萌萌的聲音從電話裏傳過來,
她說,你怎麽又去了北京?
我把公司的情況告訴她,她一邊應著一邊斷斷續續的說著不滿,她對北京已經放棄,北京再大也容不下她的記憶,她把記憶從北京拉到了上海,上海這個富麗堂皇的地方把她照耀的像一個成熟的婦女,像一個喋喋不休的婦女。
我說,你怎麽樣呢,在上海還好吧。
她笑著,我葉曉萌是誰呀,什麽地方我拿不下,我在這裏很吃得開呢,你聽聽我周圍的聲音,都為我歡呼雀躍。
我聽到了一群吵鬧的聲音,有男有女,好像夜總會裏雜亂無章的情景。女人靠征服男人來征服天下,萌萌征服了那裏的男人自然就征服了那個地方。
我說,你在夜總會?
你知道這個夜總會叫什麽名字麽?叫葉子夜總會,和北京那個男人開的夜總會竟然是同一個名字,估計這裏的老總也不是什麽正經男人。萌萌的話語很重,她像一個怨婦開始抱怨。
小儀告訴我萌萌在上海很快樂,我一直以為她真的很快樂,可是她分明沒有一絲一毫的快樂,她笑的太假,倒是一肚子的怨恨是真真切切。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對話突然停頓,她突然又笑了起來,她說,胖子哥還好麽?聽說她有了女朋友,你給我講講胖子哥的戀愛史吧,我想聽。
我把李照青和杜萱的故事告訴她,萌萌聽著聽著就哭起來,我說,你應該為你的胖子哥高興,他終於可以嫁出去,他終於有了歸宿。
萌萌說,我高興著呢,他如果一直找不到女朋友,我還準備讓自己和他湊合一下呢,既然他這麽一大坨牛糞提前被別的鮮花插上了,我就不自作多情,你呢,和小儀姐姐還好吧。
我說,好,好著呢,她過些日子也要來北京。
萌萌輕輕的回應了一聲,還要說什麽,我聽見有人在電話裏喊了她一聲,電話就這樣掛斷。
我繼續安靜的躺著,腦海裏一遍一遍的浮現萌萌的樣子,不僅為自己感到可笑,我搖搖頭,暗自笑了一下,心裏說道,唐明,你真是修了八生的福分。
這樣的夜晚越是安靜越是不安,不知度過了多少個這樣靜悄悄的夜晚,來北京以後我的氣息仿佛都有了聲音,在一個人的夜晚會呼呼的冒出來。李照青幾乎每次回來的時候都是醉醺醺,隻有他和杜萱一起出去牽手回來後是滿麵春光,他說著滿嘴的醉話,他說,那些朋友都混得人模人樣,錢大把大把往外甩,在我麵前使勁的甩來甩去,說什麽一個月就可以掙個十萬八萬,什麽車呀,房呀都跟玩具一樣,嗬嗬,要不是我不喜歡玩具我也肯定會買個十個八個,我都不知道他們那厚厚的一遝子錢是真的還是假的,在我麵前顯擺什麽呀,要不是我不喜歡錢我肯定會用錢砸死他們,他們開著車要帶我兜風,我才不去呢,分明是在嘲笑我,有車有什麽了不起的,要不是我暈車我肯定會買個十輛八輛。
李照青從來不會為沒有錢而發愁,他最多會說,到了該有錢的年紀卻不知道錢在哪裏,這樣的生活真是對不起這個日益勢利,越來越攀比的社會。
現在的李照青真的使令人捉摸不透,他開始為錢而發愁,開始羨慕那些拿出大把錢耍來耍去的人。
半夜的時候李照青又醒來給杜萱打電話,說著甜言蜜語,嫣然不像是醉了。直到掛斷電話他望著我,笑嗬嗬的說,唐明,你和母儀有沒有為錢而發愁過?
我說,戀愛不同於結婚,為錢發什麽愁呢。
李照青點點頭,然後閉上眼,我正想問他為什麽問這樣的問題,他躺在床上呼了一口氣,說道,戀愛不同於結婚,不應該為錢發愁,可是戀愛的時候如果為錢發愁呢,談感情真他媽傷錢。
李照青翻來覆去,我聽著他的床晃動的聲音漸漸的睡去,至於他有沒有睡我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起來,他換好嶄新的衣服,蹬著大皮鞋要出去,眼睛裏還有淡淡的血絲,剛洗過的頭發滴著水,他走到我的床前使勁的晃了晃頭,水滴落下來,我來不及躲閃,落到我的臉上,我罵了一句,他嗬嗬的笑著,整個胸脯都在顫抖,他忘記了昨晚的悲傷,他說,杜萱說要去商場逛逛,她看中了一件漂亮的衣服,上個周末剛剛買過一套衣服,女人真麻煩,整天衣服衣服的,賣衣服的更可恨,造衣服的最可恨。
我沒有說話,他笑著離開,出門之前還回過頭問我發型怎麽樣,我說,頭發被臉蓋住,看不見發型,你就放心的去吧。
他邁著大步關上門,我轉過身繼續做我的春秋大夢,其實我睡不著,我拿著手機一遍一遍的翻聯係電話,順子,錦年,齊桓,軍子和陳生,我不知道打給誰,不知道打過去後該說些什麽,小儀不在,李照青每周都有不同的任務,我隻好以睡代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