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 酒綠
有詩:五龍金角向星鬥,三洞玉音愁鬼神。蒲草薄裁連蒂白,胭脂濃染半葩紅。
……
華燈非初上,夜色已闌珊。
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在燈紅酒綠的街道,來來往往的車流在旁邊川流不息,這些年來一直都是府城這個超大城市的標誌性夜景。
看似很美的夜景下,卻沒有幾個人能完全了解這一切後麵所深深埋藏著的隱秘。
橫跨過街道的過街人行天橋,形形色色的行人偶爾駐足在橋麵兩側淩亂的地攤兒前,隨手翻看著那些小飾品、小擺件、旅遊紀念品。在橋的盡頭甚至還有一個地攤兒上擺放著一副古畫卷軸,據攤主說是祖傳的名畫。
昏暗又有些閃爍的街燈懶懶灑落在這座橋上,顯得混雜、零亂和一絲絲陰冷。
子時剛剛一過,所有的小商販都迅速開始收攤回家了,就好像相互約好一般,隻留下了滿地的雜物。一陣夜風掠過橋麵,打包食物的紙屑和塑料袋隨風而去。
感覺橋麵上忽地就人去橋空了。
街燈,依然微微地亮著,一閃一閃。
過街天橋旁邊酒店的霓虹燈同樣也還亮著,而緊靠酒店邊一處小巷的十字路口卻是漆黑一片,本來矗在這裏的那盞彩色霓虹燈已經不見了。
原本這彩色霓虹燈是這十字路口旁邊包子鋪的招牌燈,可是今天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是包子鋪那位年輕帥氣的老板關張了,或者是因為燈壞了被拆去修理了,又或者是別的原因,總之是這個燈不見了。
這樣的夜晚,幹淨的夜空低得像是就在頭頂,四處零零散散分布著的幾顆星星一眨一眨的亮著。
一股微涼從地麵而起,伴隨著某種沁人心脾的寒意。
子時一刻,橋麵上亂七八糟的雜物幾乎已經被夜風吹盡,橋下的車流也稀稀拉拉,偶有一輛空蕩蕩的夜班公交車駛過。
橋麵靠近酒店的方向,有一處稍微幹淨點的橋欄旁,一個婀娜多姿的年輕女子站在那裏。
高挑的身段,白色的連衣長裙,一頭齊腰的烏黑長發隨風飄揚,頭發上係著一根紅色的絲帶,腰間又是一條綠色的絲帶。她左手托著下巴,倚靠在橋欄上,看著遠處模糊的夜景,臉上保持著一種迷人的微笑。
過街天橋的另一端,搖搖晃晃地走上來一個滿身酒味的中年男子,西裝革履,油光鋥亮的頭發,正努力地扶著橋欄緩緩而上。
額……噗……咳咳咳……看他樣子今天應該很開心,應該是參加了一個讓他相當愉快和難忘的飯局,嘴裏還兀自低聲哼著什麽曲子,好像還夾雜著什麽人的名字。
呼……呼……呼……一陣風吹過,男子伸手從西服內兜裏掏出一包麵巾紙,勉強抽出一張抹了抹嘴巴,好像酒也醒了不少,然後一斜一傾向橋那頭的女子走過去。
“美女……一個人啊,額……在這兒看什麽看得這麽入神……”男子搖頭晃腦的看了看四周,空曠的橋麵上隻有自己和這個年輕女子。
此刻從他那迷糊朦朧的雙眼可以看出,酒意並沒有醒多少,相反更像是酒勁湧上來的樣子。
年輕女子並沒有理會他,還是左手托著下巴半倚在橋欄上看著她的夜景,隻是臉上的微笑似乎更加迷人了。
“嗬嗬嗬……咳咳咳……”
“美女,怎麽不說話呀,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沒事,說出來讓哥聽聽,哥一定想辦法幫你解決……”
男子嘴裏冒著難聞的酒氣,腳步蹣跚地走過去,離年輕女子越來越近。
女子卻仍然沒有理會他,還是望著遠處的夜景,隻是那臉上的微笑變得豔麗起來,像盛開的紅色玫瑰那樣豔麗。
東倒西歪走過來的男子,看到這個女子並沒有理會自己,他也不急躁,反而站住了。
他背靠在橋欄上,側臉對著女子說道:“小妹啊,夜深人靜的,風又大,你一個人站在這裏,很不安全啊。要不……哥請你吃個宵夜?附近有一家宵夜的味道相當不錯。”
男子滿身的酒氣,隨著那一股夜風,直接撲到年輕女子俏麗的臉上。
年輕女子皺了皺眉頭,側著臉冷冷地望著男子,嘴角微微上翹。
看著女子那樣的眼神和笑意,男子感覺到一陣迷茫,不自覺地靠近了她的身旁。
“咳咳咳……”
男子又是幾聲劇烈的咳嗽聲,失神的雙眼已經變得更加醉眼迷離,不過,他的腦海中卻已經開始了幻想。
“要不這樣吧,你一個人在這裏真是不安全,要不我請你吃個宵夜吧?或者我請你去酒吧坐坐?”男子借著盤繞在心頭酒勁說道,臉上堆滿了努力掩飾又不懷好意的笑容。
年輕女子仍然沒有說話,不過卻轉過身子靠了過來,伸手挽住了男子的胳膊,輕輕點了點頭。
看見女子竟然主動挽住自己的胳膊,男子頓時感覺整個人都舒服了。但他並沒有注意到,年輕女子臉上的笑容和剛才有些不一樣了,笑容中有那麽一絲絲悲哀、憤怒和猙獰。
今天真是我的吉利日子,好事接二連三,今天的這一台酒喝得真是物超所值啊。男子的酒意漸濃,心頭的思緒漸亂,也感覺夜風之下寒意漸起。
在這昏暗的燈光下,一輛灑水車緩緩駛過,冰涼的水霧讓空氣顯得更加寒冷和混沌。
一個年輕的白裙女子,挽著一個酒醉中年男子的胳膊,兩人緊緊靠在一起,緩慢的向橋下走去。
女子的腳步輕盈無聲,像靜靜流淌著的溪水,頭上的紅絲帶和腰間的綠絲帶,微微地飄動著。
而男子的腳卻是輕一下、重一下,前一下、後一下,有一下、沒一下地走著。
男子的嘴角竟然流出一點綠色的酒漬,他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隻是不時靠近女子的耳邊小聲說著什麽。女子雖然什麽也沒有說,眼睛裏卻閃著一點刺眼的亮光。
兩人就這樣走下了過街天橋,然後拐進了那間沒有招牌燈包子鋪旁邊的那個路口。
已經空無一人的過街天橋上,好似有一雙眼睛在遠遠望著這一切。
天橋旁邊酒店的霓虹燈忽然閃爍了幾下,又恢複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