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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城,來到三日前的所在,一大片茉莉花海,旁邊架起了作坊,李偉晨正在指揮工人鋪設管道。對於管道的設計葉慧要求的很高,不能露天,因為天熱,汽油會燃,最好在地下,越深越安全。管道有十多米長,在末端有一個小屋,挖了深坑,坑下放置了大缸。
對於提煉汽油她沒有多大心得,不過是按照蒸餾酒的環節,但願能成功。
做得準備都不錯,鍋洗的乾乾淨淨,相關用具整整齊齊,煤球柴禾準備了兩大垛。
葉慧逐一打量,頗為滿意,問道:「石油那個石脂水在哪?」
李偉晨指著不遠的一個石崗,道:「就在前面,大概百米的距離,有一個石脂水的小湖,再往前走,還有幾個,想用直接去取便成,我準備了一個拉水的水車。」
葉慧看了眼幹活的工人:「他們中間可有信得過的?」因為要進行的事情屬於軍士機密,在未來戰爭起的作用至關重要用,一旦泄露,對潁唐是致命的打擊。
「老鄭和兩個兒子信得過,你可以試探一下。」李偉晨朝正在填土的鄭黑招招手:「鄭黑,到這邊來,東家有話問你。」
鄭黑是個十幾歲的中年男人,因為常年的體力勞動,動作十分矯健,聽見李偉晨招呼,放下鐵鍬,走過來,朝朝葉慧抱抱拳:「鄭黑子給東家小娘子見禮,請問可有事情?」
葉慧打量了他幾眼:「你以前是做的什麼的?」
鄭黑一愣,李偉晨解釋道:「東家問你做什麼營生,從實說就行。」
鄭黑道:「小的以前在城外擺渡,賺的不多,但勉強能養活家人,東家可知道清河源頭早年鬧過盜匪?」
清河在春季水量最為豐富,燕周山大量的雪水融化後進入清河,水流原本繞城而過,但因城裡缺水,官府把河水流向引入城裡,供百姓們日常飲用。
葉慧搖頭:「清河源頭鬧過匪患嗎?什麼時候的事?」
「那一年有次小的擺渡回來,上了岸,由於當天多賺了幾個錢,跟哥幾個多喝了兩盅,哪知頭天醒來發現船不見了。營生沒了,活著艱難,可更大的禍患還在後頭,幾天後,城外一所道觀和和幾家富戶遭劫,劫匪帶了財物乘船逃走。官差追緝過程中,找到了劫匪丟棄的船,查到了小人的頭上,小人由此蒙上了官司,被抓到大堂一頓棍棒下去打得皮開肉綻,小人自知不能活命,左右一死只得招認,畫了押,被判個最後處斬。」
鄭黑說起這段過往,滿臉悲戚。
哪個世界都有冤案,古代沒有司法,沒有律師,審官獨大,想洗清了難於登天。
「那陣子待在死牢里,每天生不如死,想自殺又沒膽氣。兩個月以後,突然有一天牢頭告訴我說可以離開了,沒罪了。那時我都懵了,大兒子在獄外等我,聽他講完,我才知道,那伙劫匪被官差抓到了一個,那人叫王老五,船就是他偷去的。聽說王老五被帶到大堂上,有話說話,是他做的,一件不落的交代了,但不供出同夥,打死也不供出。審官問到船的事,王老五說偷來的,幾時幾刻,什麼地點偷的,最後丟棄在什麼地方,說的詳詳細細。」
「正主被抓到了,你自由了。」葉慧道,官府抓錯了人,連句道歉也沒有,賠償金更不會有,古代百姓命如草賤,如果有一天,她有能力了,一定要進行司法改革。
「我本來是必死的,王老五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出獄的第一時間就帶著酒菜,去牢里感謝他。」
這個鄭黑也怪,換了別人,都去感謝審官老爺,獄卒,牢頭什麼的,趁機巴結巴結,他卻感謝一個沒多少時間好活的劫匪。葉慧莞爾:「你可知道正是因為王老五偷船,才讓你陷入牢獄,上天有眼讓你命不該絕,怎麼還去感謝一個害了自己的人?」
鄭黑不以為然:「難道要小的去感謝官府里那些個吃白飯的,小的做不出來。」
李偉晨笑道:「別看鄭黑讀書不多,該做什麼,不該什麼,心裡明鏡似的。他的大兒子去年在軍中效力,數日前跟突厥的一場大戰殺了作戰勇猛,被破格提拔了百夫長。」
葉慧朝填土的人群瞅去,工作已然到了尾聲,道:「鄭黑一家可以留下錄用,別人都離開吧!」
李偉晨過去,把眾人的工錢都發放了,因為從前看過葉慧胸前掛的玉佩,曉得她的來歷,用起她的錢十分慷慨,每名工人多給了二十錢。眾人多拿了工錢,都喜氣洋洋的,道謝著離開,見鄭黑一家被留下,都羨慕的聲稱他們跟對了好東家。
葉慧看不相干的人都走了,把李偉晨和鄭黑一家聚在一起,說了該做的事,怕他們聽不明白,拈了金簪子在地上畫圖說明。
墨琪始終陪伴在身旁,老十和老十一覺得稀奇,都聚攏過來。
「做這件事非常危險,提煉出來的汽油不能遇到一絲一毫的明火,周圍數米之內都不可以有明火,就是夜間也不能點燃蠟燭、油燈什麼的,搬運時候要輕拿輕放,萬一落了地引起大爆炸,周圍的一切物質都會被摧毀。」
「爆炸?」李偉晨訝異的問了一句:「是火藥的那種爆炸嗎?」
葉慧搖頭:「不是,汽油的爆炸更加恐怖,驚天動地。」
她這樣回答他是有原因的,古代的火藥因為配製不得法,雷聲大雨點小,殺傷效果有限。她曾想過制出後來的那種火藥,但萍州資源奇缺,硝石和硫磺都需從外地運,用來對付突厥人遠水不解近火。
老十一忍不住問:「奶奶,這麼危險的東西為什麼還要搞出來,更不是你一個女孩子該做的。」
葉慧冷眼瞧他:「正因為危險才要搞,你想小小的一罐汽油已經很恐怖了,要是幾千,幾萬罐汽油用投石機一起打出去,該是怎樣的駭人場面?」她淡淡的言道:「只需一戰就能取得勝利,未必不是空想。」
老十一頓時啞口無言。
李偉晨聽到這裡,眼眸閃亮,一顆心震動的幾下。
「都去準備吧,別忘了,一切以安全為重。」
石脂水運來了,倒入鍋里,再密封起來,燒火熬制。
按照葉慧的構想一樣,石油分解之後,氣體順著十多米的流進大缸里,再慢慢的冷卻。這種原始方法提煉出來的汽油雜質很多,也很渾濁,但用來當戰爭武器足夠了。
汽油的揮發性非常強,大缸上有蓋子也不能保險,熬了幾鍋后,讓鄭黑的兒子把冷卻的后的汽油盛入罐中用油布密封起來。
葉慧站在作坊跟前,知道要做的更好,提煉出更多的汽油,還需改建設備,但她只做出個樣子,重要的還是讓皇甫澤端去忙吧!他有的是人力和物力,更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只需一聲令下,很多人都上杆子溜須拍馬。
「這東西能片刻工夫揮發的乾乾淨淨?」李偉晨舀了一碗汽油,放在屋前的一張矮桌上,不置信的瞅著。
「你盡可以試試。」葉慧坐在他對面的小凳上。
墨琪看時辰已到了中午,擔心主人餓了,把車裡的食物拿出來招呼大夥吃,這是今早讓御廚準備的,足有幾大包,夠他們這些人的飯量了。鄭黑和兩個兒子過來,拿起雞肉餅和三鮮小籠包,吃的很是過癮。
李偉晨拈起一塊豆沙南瓜餅咬了一口,覺得味道很特殊,又咬了一口,低聲對葉慧道:「我在帝都皇家宴會上吃過相同的口味,你的皇甫府不會連御廚都弄來了吧?」
葉慧訝異道:「你怎麼知道?」怎麼知道她的來歷。
李偉晨指了指她的胸前:「你這塊玉佩能說明一切,這種形狀只有親王才有資格擁有。」
葉慧在胸前摸了摸,即使隔了一層衣襟還是能感受上上面傳來的溫度。
「快看,真的全部揮發了。」
墨琪指著海碗大聲道,李偉晨見到滿滿的一大碗汽油量一滴都不剩了,只留有一股刺鼻的味道。「還真是奇了。」他拈起海碗瞅著。老十一更是好奇寶寶,把憋在心裡的話說出來:「奶奶,不如扔出去一罐試試,讓大夥瞅瞅汽油的破壞力究竟有多大?」
他話聲一落,另外幾人都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望著葉慧,就好像她若不照著去做,就是罪大惡極了。其實她也想瞅瞅自己的成果,清了清嗓子:「想看也行,但一定要注意安全,沒有投石機,你能扔出去多遠,達不到一百米就別多事。」
老十和老十一面面相視,一罐汽油有五六斤吧,扔一百米肯定達不到,但回府怎麼跟楚王說?難道就說王妃制出了一件殺傷力無窮的武器,威力不詳?
葉慧明白二名侍衛的意思,這不是她該操心的,意態悠閑的拈起一塊綠豆酥吃著。
「離這二百里有一處懸崖,可以把汽油罐扔在下面。」李偉晨眉目舒展,喜滋滋的道:「鄭黑,你們父子都捧了一罐,我們現在就過去試試。」
老十一早就心癢難熬,搶先到倉房裡捧起一罐,打算親自做實驗。
「用二罐做實驗就成了。」
這些汽油是她的心血,男人們大手大腳不懂居家過日子的不易,她可容不得他們浪費。
老十一和鄭黑各自捧了一罐,朝李偉晨說的懸崖走去。
葉慧提著裙子跟在後面,想到前世很多汽油爆炸引發的災難,心情很不安,生怕他們一個不小心,罐子落在地面,大夥就跟著翹辮子了。
懸崖只有六十米高,下面的長滿了灌木林,方圓不大,偶爾能看見幾隻動物從下面路過。她看了一會兒,心道:這汽油罐丟下去,怕附近的動物要遭殃了。
就在葉慧還來不及想,但聽得一聲驚天動地的響聲,崖下竄起一股巨大黑煙,嗖的到了懸崖上。葉慧來不及躲避,急忙用手捂住了臉,只覺一股熱浪撲上來,李偉晨離得最近,猛的把她撲倒,抱著滾了好幾圈。
原來老十一還沒到崖邊,就將汽油罐脫手丟下去,完全沒想到威力這樣可怕。因他距離崖邊還遠,沒被掀起的氣浪傷到。但葉慧和李偉晨離爆炸點最近,波及的最明顯。
老十一嚇呆了,「娘娘!」喊了一聲,急忙跑過去。卻見葉慧的一身衣服會十分凌亂,有幾處還有火苗,長發變成了亂糟糟的短髮。李偉晨比她更狼狽,文士帽沒了,頭髮一片焦糊,身上的還在燃燒,卻顧不得自己,雙手亂七八糟的給葉慧拍打火苗。
其他人都過來,幫著把二人身上的火苗撲滅。
墨琪脫下自己的衣外袍,將葉慧包住,一張臉嚇得死白,哆哆嗦嗦的想要檢查她的傷勢。葉慧急忙阻止,這麼多人在場,豈能沒點顧忌。李偉晨還在一個勁的問:「怎樣,怎樣,要不要緊?」
葉慧原本嚇得連魂兒都沒了,一顆心稍定,見大家緊張的程度,皺了眉,道:「就是衣服壞了而已,沒你們想得那樣嚴重。」她說讓大夥安心的話,其實現在身上好幾處都在火辣辣的疼。
可是老十和老十一半點也不輕鬆。
「李公子,你不如隨我回府,我那兒有帝都來的大夫,醫術很不錯的。」
李偉晨搖頭:「只是後背有點燒傷,不當事,我身體強壯,回去擦點葯過幾天能痊癒。只是你一個女孩子身上萬一留疤就不好了,回去后可要大夫好好瞧。」
他見她一張原本很白皙的臉蛋被煙霧熏得漆黑,尤其那一頭烏髮要多久才能長出來?心情低落,竟是比自己受傷還難受。
「你剛才用後背擋住氣浪,傷勢一定不輕,還是隨我回府治療的好。」葉慧很憂心,燒傷在古代不太容易醫治,萬一傷口感染了很不好的說。
但李偉晨只是搖頭,葉慧明白他的不願寄人籬下,心道:等回府把周太醫打發來吧!
一干人回到李偉晨的住處,鄭黑一家留下來住照顧他。
葉慧北墨琪扶著上了馬車,老十和老十一護衛著向城裡行來。兩名侍衛眼裡都帶著一抹不安,即擔心葉慧傷勢,也在擔心回府後,等著他們的將是很一場嚴厲的責罰。本站網址:,請多多支持本站!
(紫琅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