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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回 攝魂之術(上)

  “你忽悠得這位兄弟毀了人身,卻又非要將自己塞進我的軀殼,甚至為此壓製自身能量……你難道不覺得很可笑麽?”單烏看著眼前的梁惠王,問道。


  “我若成功,此事便不可笑。”梁惠王的聲音終於從鬼叫轉成了單烏能夠聽懂的語言。


  “是啊,就像當初祭天,你若成功,便不可笑。”單烏嘴角一勾,“是不是仍想解決了我呢?”


  “你是死不了,可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生不如死。”梁惠王冷笑道


  而單烏甚至有些不屑地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甚至還屈指彈了一下:“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我還是想說,這話我可聽人說過很多遍了。”


  “羅關,此人魂體已經展露,看出什麽弱點沒有?”單烏的手指在鏡背上輕輕叩了叩,開口問道。


  “雖然力量龐大,更有百萬鬼卒加持那顆定魂珠,但是此鬼三魂七魄少了一魄,根基已是不穩,如果想要製勝,可先用分魂光將其擊散,再以攝魂之術鎮壓。”羅關很是順從地回答道,他眼下終於是清清楚楚看明白了梁惠王的底細,不由地悔意更盛——如果梁惠王的確修煉的也是九幽噬魂的話,那麽自己的前途,還就真的沒什麽好期待的了。


  ——為什麽那個時候自己沒有果斷一些勇敢一些反抗梁惠王的安排,並將單烏放出來讓那兩者相爭而自己坐山觀虎鬥?那樣的話,自己非但不用變成鬼,還有可能看著那兩人鬥個兩敗俱傷,好撿一個大便宜。


  可是事情沒有如果,羅關這人的脊梁骨並沒有那麽硬,所以在梁惠王以及那百萬鬼卒強大的壓力之前,他雖然滿心不甘,但還是早早地就跪了。


  而羅關在徹地鏡中凝聚成鬼物的時候,他是清楚地感覺到了有什麽東西融入了自己後背之上的一根刺的,不過一絲僥幸讓他選擇了沒有理會,而這絲僥幸果然變成了現實——隻是為什麽這個人是單烏?

  羅關的情緒其實很是矛盾,他恨梁惠王逼迫自己拋卻人身,同樣也恨單烏串通了中桓山那些弟子將自己逼迫得無路可走,可是當又一個非此即彼的選擇擺在他麵前的時候,他不得不再次為了自己的運氣而默哀了起來——不管選擇哪一邊,失去的人身都找不回,而這徹地鏡,依然會是自己永遠的噩夢。


  兩邊羅關都見不得好,所以他索性開始向梁惠王學習,期待能以差不多的套路博取單烏的信任,而後一舉翻盤。


  ——當然,這要等到雙方爭一個半死不活之後。


  “那些鬼卒怎麽應付?”單烏似乎完全沒有在意羅關那些糾結的情緒,繼續問道。


  “仍可使用徹地鏡,這是口訣……”羅關咕嚕咕嚕地念叨了一大段,而單烏跟著念完一遍之後,那鏡子上麵便浮起了一層淡淡的黑色煙霧。


  單烏將鏡麵對向了那些躁動不安的鬼卒,果然那些鬼卒就安靜了下來,而單烏更是看到了一縷縷本不該被肉眼所察覺的黑氣,正從那些鬼卒的頭頂蔓延出來,而後直接匯聚進了單烏手中的鏡麵。


  單烏看了一眼梁惠王,青麵獠牙的根本看不出表情來,於是單烏剛想開口向羅關問個究竟,他的腦海中就響起了如意金的話語:“主人,或許你肉眼看不出來,但是請相信我——那個鏡中鬼物在試圖吸收這些鬼卒的力量突破自身,方才那口訣正是用來幫助他修煉九幽噬魂的。“


  “我應該看不見那些黑線是麽?”單烏眼珠轉動,腦海中便回問了一句。


  “啊,我忘了主人已然幾近通神,想來眼前這些景象主人都是一清二楚。”如意金回答道,乖巧得讓單烏有些心生憐惜。


  “看起來是被這鏡中鬼物擺了一道,罷了,就看看你還能玩出什麽花樣來好了。”單烏心中暗想,肩膀一抖,那如意金便骨碌碌地從單烏的肩背之上滑了下去,而後單烏將徹地鏡鏡麵朝外擺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詞,那層薄薄的黑霧受到了震蕩,在那巴掌大的地方來來回回地聚散離合,一層泛著青光的鏡麵虛影,就在真實鏡麵前方半尺的距離出現了。


  “喲,你小子居然沒上當。”梁惠王吃了一驚,手中令旗一揮,百萬鬼卒同時發出了氣壯山河一聲吼,而後齊齊離地,懸浮在了梁惠王的身前身後,布陣嚴密,而單烏站在那高台之上,一人一鏡,麵對這千軍萬馬,竟顯出了一絲螳臂當車的悲壯來。


  絲絲縷縷的黑線依然在一根根地進入羅關掌中的銅鏡之中,很顯然,梁惠王仍在為他的兵馬大元帥提供支持。


  “看起來這麵鏡子至少還是能用的,不是麽?”那銅鏡虛影仍在不斷地增大,很快便超過了梁惠王的身形,而那形狀最終穩定下來的時候,已然有一座城門一般大小了。


  “你以為這一麵鏡子能攔住這百萬鬼卒?”梁惠王不屑地冷笑了一聲。


  “擒賊擒王,我隻要應付了你,其他這些鬼卒便不是問題。”單烏笑道,突然提高了聲音,“梁惠王!你敢往鏡子裏看一眼麽?”


  “有何不敢?我就讓你輸得心服口服。”梁惠王冷笑了一聲,抬眼便往那鏡麵虛影上看去。


  那徹地鏡本就在小梁國曆代相傳,也是九幽噬魂大法中的重要法器,梁惠王覺得世界上隻怕不會再有人會比自己更了解這麵鏡子的底細,所以他看到單烏的做作的時候,心裏是好笑大過了先前的憤怒。


  ——一時的奪舍失敗又如何?定魂珠仍在,自己的鬼王之軀依然強大,一切事情都還未到終結。


  畢竟梁惠王都等了十三年失敗了十三年成為了笑話十三年了,現在的他有的是時間有的是耐心來好好炮製單烏,他完全可以再一次將單烏的魂魄從那軀殼之中揪出來,並徹徹底底封鎮在那徹地鏡之中,而後他便有的是時間,利用好定魂珠的特性,一點一點地掌握住單烏的識海,使自己這不滅之魂,與單烏那不死之軀徹底結合。


  不過是把一些準備工作再來一遍而已。


  而這個第一次使用徹地鏡的小子,又能將這麵鏡子玩出什麽花樣來呢?

  而出乎梁惠王意料的是,那鏡麵虛影之中,出現的居然是一輪明月。


  皎白,幹淨的月亮,透著亙古不變的冰冷,就那樣存在在鏡麵的中心,而周圍,是一片茫茫虛空。


  地下的宮殿,觸目所及皆是鬼氣滔天,而梁惠王在這荒草地的範圍之內流連不去,卻又有多久沒有見到過這明月的存在了?

  或者說,自從那一日祭天祈求長生不成,梁惠王就再也不肯看一眼天空,再也不願意知道明月的存在。


  ——單烏弄出來的場景,狠狠地戳中了梁惠王的心中隱痛,竟讓他一時之間,難以轉移開視線。


  單烏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黎凰的幻陣攻心可謂一絕,他就算隻習得皮毛,卻也足以讓人防不勝防了。


  那輪明月就這樣在梁惠王的眼前裂開了一條縫隙,通往另外一個漆黑的空間,而後梁惠王就眼睜睜地看著一隻白玉般的手,從那縫隙之中伸了出來。


  一切,都仿佛梁惠王當日所見。


  而更讓梁惠王覺得頭腦發熱的是,那隻手,分明是在向自己做著招攬的動作。


  “難道你以為這種幻象就能讓我丟下心防麽?”梁惠王想要冷笑,卻突然發現了自己的無能為力,因為,他真的,被這種幻象打動了——“明知不能信”和“想要相信”這兩種情緒,居然就在梁惠王的心裏爭執了起來。


  “最讓人相信的幻境是希望”——這句話是黎凰告訴單烏的,單烏記了下來,轉頭就用在了梁惠王的身上。


  百萬鬼卒大軍,都隨著梁惠王的失神而安靜了下來,甚至連鏡中的羅關,都已經無法捕捉到那絲絲縷縷的黑線了。


  而鏡中的景象依然沒有完結,月亮開始變大,連同月亮上的那條縫隙也漸漸擴展開來,露出了那隻玉手後方的手腕,胳膊,身體……以至於那個斜倚在黑暗之中,手撐著下頜,曲了一條腿坐得無比閑散的觀音的全貌,那一身的瓔珞繽紛閃耀,卻掩蓋不住那觀音麵目之上,如世上最紅最晶瑩的瑪瑙一般的,四隻眼睛中的四顆瞳孔。


  怪異,卻有說不出的美感。


  那四隻眼睛微微地抬起,似乎是若有所思地往梁惠王這邊看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伸出的手仍未收回,身上的瓔珞則隨著呼吸而輕微地晃動著——每一處,對梁惠王來說,都是難以抗拒的誘惑。


  甚至那觀音身旁的景物也逐漸呈現了出來,水晶的殿堂,長長的鋪著猩紅地毯的道路,那觀音斜倚著的高高在上的皇座,甚至殿堂周邊那些光芒晃動的水晶浮雕都是如此的清晰且真實,那些征戰殺伐的場景,那些含淚而逝的美人,那些挑在槍尖挑在城門挑在旗幟之上的頭顱,那些象征著權勢的印璽手杖冠冕盔甲,每一樣梁惠王都未曾見過,但是每一樣都足以讓梁惠王信以為真。


  ——那可不就是他所追求的世界?

  梁惠王的身形,不知不覺地往前靠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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