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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回 生死決(下)

  黃天嶺的朱瑱——將一身骨骼煉為護體法寶,後來卻被同舟整個兒扒了下來的那個人。


  向望海的功法與朱瑱當然不同,那鬼爪隻是一層覆蓋在他枯瘦身體之上的鎧甲,雖然一些凸起之處嵌進了他的表皮之下,卻也遠遠說不上是骨肉相連。


  鬼爪喀拉喀拉地活動了兩聲之後,在單烏的麵前攤了開來,手掌之上漸漸聚集起了兩團鬼火,其中的冷意甚至上周邊的空氣都結了霜,一層層地覆蓋在了那鬼爪之上。


  現在的向望海看起來多少有些畸形——幹瘦如柴的蒼老身軀,卻有著一雙完全不成比例的巨大雙手,看起來仿佛是傳說中的樹人成精,甚至讓單烏有些懷疑,看起來那麽羸弱的人軀,到底要怎樣才能揮動起那雙鬼爪?

  向望海抬頭看向單烏,咧嘴一笑,似乎很是輕描淡寫地對著單烏一抬右手,同時以指尖對著單烏點了那麽一下。


  一簇幽幽的鬼火對著單烏衝了過來,被單烏隨手揮刀斬開。


  那鬼火的威力弱得仿佛隻是一次可以忽略的挑釁,單烏冷笑了一聲,提起長刀正欲進攻,卻突然察覺到了不對勁——他的手心似乎是鑽進了一絲仿佛蚯蚓一樣的寒意,竄動著來到了他的手腕之處,竟就盤踞不動了。


  如此有節製的暗手讓單烏微微一愣,繼而他就看到向望海那根指向自己的手指微微地往回勾了一下。


  一股巨大的力量從他的手腕之上傳來,帶動著單烏不由自主地向著前方疾衝數步,倉促之中單烏隻來得及長刀換手,並且一刀劈斬在了地板之上,方才以此為憑,勉強穩住了身形。


  “又是控製類的術法?”單烏回過神來,隻覺得自己右手的手腕似乎被一個力士直接以捏住了骨頭的方式拿住,巨大的力量幾乎就要將他的右手從身體之上直接扯下,手肘肩胛的位置也早已脫臼,甚至筋絡肌肉都因為撕扯而帶來一種瀕臨斷裂的疼痛之感,於是單烏看向那雙鬼爪的眼神便已經有些警惕了。


  ——那鬼爪張揚威武的形狀,讓單烏以為其威力必然在於純粹的力量或者那上麵的陰寒火焰,卻萬萬沒有想到這些表象居然全是幌子。


  “你真的以為你的感知足夠敏銳了麽?”向望海冷笑道,同時緩步上前,一隻鬼爪伸出,自上而下,看起來似乎是想以此捏住單烏的腦袋,最好能直接將他的腦袋從身軀之上扭下。


  “你可以試著斬斷你的右手逃生。”那隻帶著冰冷寒焰的巨手就懸在單烏的頭頂之上,一點點地下移,帶著仿佛死亡宣告一般的威脅之意。


  “然後你控住我的右腳我就斷右腳,控住我的左腳我就斷左腳,自己把自己削成人棍任你折騰嗎?”單烏冷笑了一聲,插在地上的長刀猛地收起,繼而整個人順著那股拖拽著自己右手的巨大力量往前一衝。


  這股力量立即成為了反方向的阻礙——似乎不管單烏要衝向哪個方向,這股力量都會將他牢牢固定在原地,除非他能豁得出去選擇斷腕逃生一途。


  但是單烏的閃避也讓那隻下落的鬼爪微微一愣,繼而調轉了方向,追著單烏的背心之處而去。


  速度有些慢。


  “這一手對他來說果然吃力麽?所以他隻能自由移動一隻手,以及隻能控製我一個點?不然地話,方才那一下他隻要另一隻手一攔,或者在之前直接定住我全身的行動,我都無計可施。”單烏心中猜疑,他之前就覺得向望海的肉身似乎無法很好地控製住那一雙大得有些過頭的鬼爪,而這突兀一試,更是讓他找到了破綻。


  他並不確定這破綻是不是向望海故意流露出來的,所以他決定賭一賭運氣。


  由於一隻手被控住,單烏的移動範圍並不大,於是在那隻鬼爪堪堪觸及到自己背心的時候,他突然橫過了身體,硬生生地從那鬼爪的指縫之中鑽了過去,沾染了一身的冰冷寒焰,卻趁機將手裏如意金所化的匕首卡進了那鬼爪的骨節之中。


  單烏的人就這樣緊緊地附著在了一隻鬼爪的背側,同時如意金亦蔓延出了無數觸角,一頭緊緊糾纏住單烏的胳膊,另一頭則順著那鬼爪一路上行,眼見就要觸及到向望海的真實肉身。


  單烏所攀住的鬼爪無法翻轉,因此也就無法抓住半蹲在那手背之上的單烏,於是向望海的另外一隻鬼爪終於出動,無比緩慢且謹慎地向著單烏的另外半邊身子伸去,並試圖以鬼爪的指尖切斷如意金與單烏左手之間的聯係,可惜單烏的左手已經借著如意金的拖拽之力完全卡進了他的另外一隻鬼爪的小臂骨骼之中,人更是死死貼在那鬼爪之上。


  以向望海控製鬼爪那笨拙的動作,哪怕想要掐死單烏都須得無比小心翼翼才行,否則的話,很可能就是一隻鬼爪斬斷自己另外一隻鬼爪的事情了。


  於是向望海換了一個對他來說更為輕鬆的應對之策,他開始將單烏的兩隻手往相反的方向拉扯——人扯碎了,便也死了。


  “果然隻能動一隻手,定一個點。”單烏心中已有計較。


  寒焰讓單烏的身上都凝出了一層白霜,繼而更多的靈石從念珠裏落進了單烏最早被控住的右手之中——雖然蓄積而來的靈力沒能化解掉那控製住自己手腕的無形的控製之力,但是這些靈力在滲入了單烏的四肢百骸筋骨肌肉中之後,竟讓他的肉身也如同承載了靈力的如意金一樣,變得堅韌和頑強起來,甚至能夠抵抗得住向望海施加在單烏兩隻手上的完全相反方向的拉扯之力。


  ——黃天嶺的煉體之術,曾經讓朱瑱在被抽去骨骼之後剩下的筋肉也能如同法寶一樣韌性十足,眼下被單烏借來,與自己這段時間查閱的那些同類功法結合,小小地變換一下之後,雖然不足以成就真正的鋼筋鐵骨,但是卻可與向望海的蠻力抗衡一二。


  “煉體之術?”向望海看出了單烏這一手的底細,隨即冷笑了起來,“是啊,天無絕人之路,你無法繼續修道,便轉走煉體之路,似乎的確可能有戲。”


  “可惜,這也要等你能夠在我手下活下來才行。”向望海的鬼爪之上猛地綻放出了一團光芒,那兩團寒焰就此爆發開來,將單烏的身形在那光焰之中徹底吞沒。


  ……


  生死決不容外人圍觀,卻並不能泯滅掉那些有心之人對於戰局的關心。


  於是在決鬥之所的外圍,依然三三兩兩地圍著一些裝作若無其事的散步之人,有單烏的熟人,也有單純隻是賭錢下了注的。


  路長風正與自己這段時間結識了的幾位好友一起,隻是他的目光總是忍不住望向不遠處並肩而立的元媛與孫夕容。


  “我已經查清楚了,那天元媛師姐被單烏帶去的地方……”有人注意到了路長風的異樣,於是以傳音之術在路長風的耳朵邊小小地解說了一下那地兒的特殊之處。


  “嗬嗬。”路長風當然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皮笑肉不笑地牽扯了一下嘴角。


  ——路長風當然記得三天前元媛回到弟子駐地之時那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看表情顯然是實實在在地哭過一場,卻又偏要裝著若無其事,卻是一回來就去找了她那位冰山師姐。


  ——而在此之前沒多久,路長風跟著元媛進了書樓,繼而在單烏拉著元媛一路衝出,連接轉換傳送陣的時候,跟丟在了半途之上。


  ……


  被寒焰籠罩住的單烏連表皮都已經龜裂,而每一絲裂紋中滲出的血液都在下一刻被封凍。


  於是在這樣的寒意侵入之中,那依靠煉體之術而加持出的充滿韌性的肉身也漸漸變得脆弱了起來——就好像所有東西在冰封之後都會變得酥脆易碎一般,似乎隻要向望海的雙手之間再稍稍地動作一下,單烏立即便會在那兩雙手掌之間化為齏粉。


  但是向望海卻突然感覺到了一絲恐懼之意。


  堪堪觸及到向望海的肉身之上的如意金並沒有試圖給向望海帶來什麽傷害,卻向向望海傳遞了單烏肉身之中那瀕臨崩潰的真實狀態。


  那是一團由水與火兩種截然相反的靈力互相交織而成的球體,包裹在一團水晶一樣的封印之中,眼下正劇烈地流轉,同時鼓動得這一層水晶封印不斷地膨脹收縮,每一次膨脹似乎都會讓這個球體出現潰散的跡象,而每一次收縮似乎都在昭示著下一次更猛烈的反彈。


  如果這個球體爆開,那麽隻要向望海還在這決鬥場中,便是必死無疑。


  向望海一時之間竟有些遲疑了起來。


  雖然為自己的兄長報仇,為豐城蒲家挽回顏麵,這些都是向望海理應豁出性命都要完成的事情,而他可以為了達到這個目標與豐城蒲家徹底決裂,甚至付出此生到死也不能回到南華島的代價。


  但是向望海的的確確沒有想到這居然真的需要搭上自己的性命,雖然他曾經無數次地假設過自己在某些緊要關頭,英勇無畏地為豐城蒲家奉獻上這麽一顆大好頭顱。


  “值麽?”向望海忍不住就問了自己這麽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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