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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回 互相照應(上)

  “然後,我春氏一族,包括我,才有繼續活命下去的希望,是麽?”春蘭盯著蒲璜,一字一句,緩緩說道。


  “是的。”蒲璜咧著嘴,“是的,你想要活下去,就隻有這麽一條路可以走。”


  “我知道的,你們這種踏上修道之路的人,打心裏就覺得自己與我們這種凡人不一樣了,為了追求長生不死,什麽人情什麽恩怨,都隻能困住一時,困不住一世。”蒲璜說著,甚至伸手輕輕替春蘭撥開了那些散亂在她麵頰上的碎發,繼而在她的眉眼之處輕輕撫摸著,“甚至時間對你們來說都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就算你被我用血契和家人拿住了要害,心甘情願地承受我作踐你十年二十年,最後等到我一命嗚呼的那一天,真正贏的人依然是你。”


  “我沒那麽蠢,我知道形勢——你的優勢太大,而我歸根到底仍隻是個凡人,我能拿什麽來要挾你為我做事呢?更何況,我想要你算計的人在你心裏又是那麽有地位……”


  “所以,我想了很久,唯一真正能拿住你這種人的,就隻有你的性命了。”蒲璜的手在春蘭的脖子上比劃著,“據說活得越久的人越惜命,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是這樣。”


  “隻有殺了他,才能治愈我的心病。”蒲璜嘿嘿地說道,“到那個時候,你才能指望我心情好多活幾年,才能指望我蒲家有後,你們春氏一族,包括你,才有繼續存活於這個世界上的價值。”


  “就算最後我什麽都做不到,至少我死的時候會帶著你這個小賤人一起死。”


  “你說,我的這個主意是不是絕妙?”


  ……


  春蘭盤膝坐在蒲璜的身後,一手按在他的背心之處,正以無屬性的靈力調理著他的內髒,並檢視他身體裏的種種異樣。


  一團團腥臭的黑色液體從蒲璜的毛孔之中溢出,這是他這副軀殼這些年裏積累下來的汙垢殘渣,有這些東西在,就算沒有心病,蒲璜其實也沒有多少年好活。


  雖然身體狀況不怎麽樣,蒲璜的肉身的確是沒有太大的毛病,然而,哪怕春蘭偷偷試著以一些極樂散使在了蒲璜的身上,蒲璜的情緒都沒有什麽波動,更別提下半身的動靜了——仿佛這個人心中所有的情緒都集中在了對於單烏的怨憎之上,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驚動起他生命之中的波瀾。


  “單烏的性命,真的能夠讓他解開這心結?”春蘭的心中疑惑著,“這明明已經不是心結,而是執念了——執念一去,往往便是這個人的性命終結之日。”


  “嗬嗬,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一定在想,等離開南華島回山之後,就要去找單烏好好商議一番,他一定有很多能夠炮製我的辦法。”蒲璜閉著眼睛,一邊享受著春蘭對於自身身體的調理,一邊開口譏嘲著,“我這個人別的不怎樣,就是心眼小,如果讓我知道你們動了什麽歪念頭,我便會立即咬破我牙齒裏的劇毒,讓你連眼下這幾十年的性命都沒有——嘿嘿,反正我這等凡人身體脆弱,稍有點風吹草動,便有可能一命嗚呼。”


  “是麽?”春蘭喃喃地接了一句,並沒有想要繼續這個話題。


  “是的。”蒲璜卻是強調了一遍,“在我親手激活你身上的血契之後,你的一舉一動,便也在我的掌控之中,甚至包括你腦子裏閃過的念頭。”


  “嘿嘿,你現在在後悔接到任務就回來,回來後還自大輕敵,對我毫無防備了是麽?”蒲璜仿佛自言自語般喃喃說道,似乎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不斷將春蘭心中轉過的念頭給掀到明麵之上,“哈,你也不用指望我什麽時候睡著了分心了好讓你暗度陳倉,我有的是時間,有的是耐心慢慢跟你耗,我會盯緊你的一舉一動的。”


  “哦?什麽都不想了?”蒲璜的表情微微一愣,隨即歎了一口氣,“唉,這種放空的狀態也著實是讓人羨慕,要知道,我現在隻要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是單烏那張可惡的臉,揮之不去,有時候我都覺得我是不是愛上他,才這樣為他欲生欲死……”


  “你不如告訴我,你打算讓我怎麽應對單烏,可別說什麽讓我去與他進行生死決這種事,我根本就不會是他的對手。”春蘭突然開口,打斷了蒲璜越來越令人作嘔的奇談怪論。


  “路長風。”蒲璜稍稍安靜了片刻之後,吐出了這麽一個名字。


  “嗯?”春蘭微微一愣。


  “你去和路長風搭上線,你去讓他知道,南華島上,還有一個人正心心念念地記掛著單烏的命。”蒲璜緩緩說道。


  “路師兄看起來與他早已和解了。”春蘭回答道,“不久之前他們還一同參與了小蒼山之會,據說兩人之間合作默契,很是為蓬萊立下了一筆功勞。”


  “你讓我如此作為,與直接去找單烏進行生死決又有什麽區別?”春蘭直接否定了蒲璜呆在這南華島中憋出來的異想天開。


  “他們不可能和解的。”卻沒想,蒲璜居然勾著嘴角輕蔑一笑,斬釘截鐵地下了論斷,“路長風是比我更記仇的人——他的高傲,從來不會允許有人讓他丟臉。”


  “是麽?”春蘭的眉頭輕輕一挑。


  “我不久之前,在發布那個妖獸任務的同時,還花了大價錢買下了蓬萊之中有關路長風與單烏的種種訊息,包括最近這小蒼山之會。”蒲璜的臉上顯露出了胸有成竹的表情來,“雖然他隱藏得很好,但是他一直在偷偷地與單烏別苗頭這點,可瞞不過我的雙眼。”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況其中有隻老虎還是那麽地小心眼。”蒲璜在篤定自己的判斷的時候,突然又想起了什麽,笑聲也變得猥瑣了起來,“哎呀,差點忘了還有一個關鍵人物。”


  “誰?”春蘭疑惑地問道。


  “元媛。”


  “開什麽玩笑?”春蘭忍不住輕嗤出聲,“如果你說路長風與單烏之間護別苗頭,那還的確是有那麽點兒意思,這元媛……與單烏之間是早已成了陌路了,還拉她來湊什麽熱鬧?”


  “女人心思,最是難測,你難道不知道麽?”蒲璜完全不覺得自己的判斷有什麽問題。


  “好吧,那麽,你想讓我對她說什麽呢?”春蘭問道。


  “跟她說單烏的種種,事無巨細。”蒲璜搓著手說道,“讓她回想起自己曾經與單烏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讓她回想起那所謂有緣無份愛恨交加的感覺,讓她像我一樣,想著單烏徹夜難眠。”


  “那必須要單烏自己做錯些什麽才有可能達到這種效果。”春蘭反駁道。


  “那就讓他犯錯!”蒲璜的聲音突然拔高,怪叫了一聲。


  “是了,你甚至可以讓那女人自以為單烏做錯了什麽……”


  ……


  二十天後。


  “多謝仙子這拯救蒼生之舉。”蒲璜站在眾人的前方,看起來簡直是多年沉屙一朝起,滿麵紅光雙目有神,對著春蘭一副恭送仙子的謙恭模樣,而跟在他身後的那些春氏族人的臉上亦流露出一絲驕傲的神色,似乎為自己的姓氏之中出現了這麽一個可以讓豐城城主都禮讓三分的高人而感到自豪。


  人群之中有春蘭的父母,兩個老人家互相扶持著,看著春蘭的一舉一動,滿懷的不舍和這一去不知還能否相見的憂傷讓他們早就熱淚盈眶——這段時間之中春蘭終於讓春申接受自己這蓬萊弟子接任務出山便代表著蓬萊的臉麵這麽一層含義,於是春申總算是原諒了春蘭對蒲璜的無禮之舉,同時,蒲璜的態度的轉變亦讓春申受寵若驚,甚至連全身骨頭都因此輕了半斤。


  “後會有期。”春蘭心情複雜地看了自己的父母一眼,繼而匆匆地對著蒲璜行了一禮,馭使那禦空法器頭也不回地離去,眨眼便消失在了天邊,留下了這整整一城的歡聲笑語。


  春蘭根本不敢分心去想別的事情,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的盤算便激怒了蒲璜,激起了他那自毀的情緒,進而連累春氏一族,甚至是自己。


  ——這樣狀態之下的春蘭,說是一個傻子也不為過。


  ……


  路長風此時正帶著大部隊無比拉風地縱橫在海麵之上——這一次跟著他出山的人實在太多,月光寶螺就算再難捕捉,也抵不過這人海陣勢,於是這任務幾乎是剛剛到達任務地點沒多久便已完成,甚至險些就讓這月光寶螺徹底斷子絕孫了。


  或許是因為從未經曆過這樣以絕對優勢完成任務的經曆,這一群人一路上都是無比振奮,雖然知道這麽多人一起出任務每個人能分到的貢獻點都不會多,但是與付出的那點精力相比,仍可算是小賺。


  “如果我們以後都能這麽合作,那麽很快便可將那任務榜都給完全刷新一遍了。”有人仍沉浸於人多力量大所帶來的驚人效率麵前,“雖然每個任務能夠得到的貢獻點會少上一些,但是因為輕鬆快速,所以可以做比以前多得多的任務——這麽一算,果然都不吃虧。”


  “所以……”有人湊到了路長風的身旁進言道,“我們之間不如成立一個私下的聯盟。”


  “以後以團體行動,互相照應……”


  “……就好像那些大家族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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