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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回 血屠夫(下)

  這種往事紛遝至來的場麵讓血屠夫一時之間有些慌亂,然而不過幾個呼吸,血屠夫便已經收斂的心神,重新冷靜了下來。


  “這些垃圾活著的時候就是我的手下敗將,死了之後……又能幹出什麽來呢?”血屠夫喃喃地對自己說道,“所以,這些,都是幻象。”


  “如果這些都是幻象,難道我方才拿住的那個小子,也是幻覺?”血屠夫想到了那種實實在在的拿捏出一條性命的感覺,知道自己低估了那小子的能耐,大意之下居然真的被幻象誤導而不自知,不由自嘲地笑了一聲。


  隨即,血屠夫已經重新回到了之前那戰意昂揚的狀態,同時更多了一份謹慎之意,在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反手握住了身旁那鬼頭大刀,一聲大喝,對著前方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孔便劈斬而去。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血屠夫的頭頂上,一聲佛號響起,轉眼之間,金光閃耀的漫天神佛從赤紅之中現身,竟映襯得那滔天血海都變換了顏色。


  血屠夫那一刀揮了一空,抬起頭來,看著那金光之中的朦朧麵孔,嘿嘿嘿地冷笑連連,甩手便將那鬼頭大刀扔了出去。


  鬼頭大刀行至半空,竟生出了手腳軀幹頭顱,成就了一個巨大的鬼物之軀,咆哮著抓住了那些神佛的軀幹,並直接以蠻力將那些金黃色的身影給撕扯得四分五裂。


  殘肢斷臂如雨點一般落下,血屠夫則眯著眼睛,不斷以神識掃過身邊的空間,意圖能夠從其中發現那不知不覺就將自己籠罩進來的法陣相關的蛛絲馬跡。


  “狡猾的小子。”血屠夫的心中已隱隱有數——那個叫單烏的小子先是以一個小小的隱匿防禦法陣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讓自己以為那防禦陣法已是對方的能力極限,所以立即動手試圖拆陣並拿住那個小子,卻沒想在自己動手以蠻力拆陣的同時,另外一個早已準備好的幻陣已經無聲無息地合攏,並將自己給包裹了進去。


  血屠夫在虐殺單烏之時,心中升起的暴虐之意一直在被單烏有意引導著,也被他借此作為突破口,觸動了血屠夫內心的那些記憶——換句話說,那些突然出現的熟悉的麵孔,並不是因為單烏知道了血屠夫的過去而幻化出來的,而是血屠夫自身的心有所思目有所見。


  但是這種情緒的煽動,在血屠夫意識到自己眼下的狀況並重新冷靜下來的時候,便已經失去了其本源的效用。


  單烏隻能刻意地幻化出那些神佛,並以佛門勸人向善的那些道理來繼續消磨血屠夫的意誌——這種以外力介入的手段,已經是落了下乘,同時也暴露出了單烏的黔驢技窮,無計可施。


  “且讓我看看你還能玩出什麽花樣。”血屠夫對著身旁的虛空一招手,那已經將滿天神佛都撕扯幹淨了的鬼頭大刀散去了鬼體,重新化為了刀身,回到了血屠夫的手裏,繼而血屠夫反手一刀,斜斜地切過了自己身旁的虛空。


  ——血屠夫不知道這法陣之中有多少玄機,但是他知道這一切投機取巧的方法都抵不過絕對的力量,並且,自己所具有的力量,比那個滑頭的小子要實實在在地高了一個大階層。


  刀鋒所至之處,空間仿佛被整個兒劈成了兩半,繼而其中一半的畫麵漸漸虛幻了起來,並如同牆皮一樣片片剝落,其後露出來的風景沒有任何改變,但在血屠夫的神識感應之中,卻是清晰實在了不少。


  “雕蟲小技。”血屠夫冷笑著揮刀,徹底攪散了剩下的那些法陣,果然在某一個角落之處,看到了瑟縮成一團的單烏。


  “你還能跑到哪裏去呢?”血屠夫一招手,血鬼從海麵上躥起,糾纏住了單烏的手腳,將已經毫無反抗之力的他推到了血屠夫的麵前。


  接下來的場麵跟之前幻陣之中所見幾乎一模一樣——血鬼撕咬著單烏的肉身,而單烏麵目扭曲著調動著身體裏的靈力,意圖自爆。


  血屠夫抬手隨意地一刀,刀鋒從單烏的脖子上抹過,削下了他那顆腦袋的同時順便碾碎了那正處於自爆邊緣的軀幹,而那顆腦袋帶著死不瞑目的表情被血屠夫輕鬆地抓在了手裏。


  “我詛咒你,你會死在自己的手段之下,死無全屍,神魂泯滅,不入輪回……”還沒徹底斷氣的單烏嘶啞著聲音如此說道。


  “咦?”似曾相識的話語讓血屠夫微微愣了一下,於是他忍不住低下頭,再度打量起那看起來似乎並無異樣的頭顱來。


  “你殺不死我。”那張臉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能笑出來。


  血屠夫臉色一沉,啪啪便扇了兩巴掌,而後一張手抓住了單烏的臉皮,硬生生地將那張臉從頭顱之上撕扯了下來。


  沒有臉卻依然頑強的頭顱在血屠夫的手裏化成了一團碎到不能再碎的肉末,而那張臉被他提在了手裏,看起來似乎是徹底消停了。


  周圍的場麵一瞬間便安靜了下來,血屠夫聽著自己的心跳,一時之間竟有些難以決斷:“我現在,是真的殺死這個叫單烏的小子了麽?”


  “現在這場麵,是不是幻覺?”血屠夫的眉頭微微皺起,本來篤定的心情因為最後單烏那些與之前一模一樣的話語而蒙上了一層無法確定的陰影。


  “如果這仍是幻境,如果我就這樣走了,那麽……他豈不是就從我的眼皮底下逃出去了?”血屠夫捏著手裏的那塊肉皮,那實實在在的質感竟是怎麽也做不了假。


  此時,圍在血屠夫身遭仿佛沒頭蒼蠅一般亂轉的血鬼,當中突然有那麽一隻,偷偷地張開了口,對著血屠夫的後脖頸就咬了下去。


  一團靈光爆開,那意圖不軌的血鬼被炸了個粉碎,而回過神來的血屠夫的臉上,竟也是滿滿的駭然之色。


  ——這居然仍是幻境。


  ……


  “你這是在遛狗啊。”黎凰感受著這法陣之中傳來的種種訊息,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可真有耐心。”


  “萬一你真身被他拿住了,我都不知道你會死得多慘。”黎凰感受到血屠夫所下的重手,忍不住有些齜牙咧嘴。


  “好歹是位金丹,還是殺人無算的金丹,想突破他的心防,並沒有那麽容易的。”單烏抬手給黎凰順了一下毛,卻一刻也不敢放鬆對於那幻陣的控製——血屠夫的實際力量的確大得有些超出了黎凰設下的這法陣的承受能力,所以需要單烏主動出手,及時地將那些爆發的力量轉移到法陣之外,才能在那狂風驟雨一般的攻擊下維持住法陣的完整,並讓每一次輪回之間的銜接都不露破綻。


  如果控製這法陣的是別人,這法陣早就分崩離析了,但是偏偏,做這種事情的是單烏——他的神識模式,以及在推算一道上莫名其妙無人可及的天賦,足以讓他在血屠夫帶來的強大壓力下,將這個繁雜的法陣玩得滴水不漏。


  而血屠夫眼下顯然已經是越來越瘋越來越狂暴,甚至在這種狂暴之中還生出了一絲想要放棄的動搖。


  他發現自己似乎根本沒有辦法破開這個幻陣,每次自己以為自己破開了,發生一切又無時無刻不提醒他這一切仍未改變——他甚至覺得,或許等到自己真正拿住單烏並擰下他的脖子的時候,自己的心裏依然會滿是疑慮,不知道是真是幻。


  更有甚者,就算他能夠帶著單烏的腦袋離開這金蛇角,去找到某個散修聯盟的駐地成功領取了賞金,自己難道又能夠確定,一切都是真實的麽?

  那麽如果自己眼下想要放棄對單烏的追捕直接逃走呢?這樣的心思是真實的麽?自己真的能夠實實在在地離開此地麽?

  ……


  血屠夫就這樣帶著滿心的疑惑在幻陣之中打著轉,他甚至試圖收起那猩紅披風的法寶直接離開此地,但是早已存在的咫尺天涯不斷地敲在他的頭上,告訴他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他其實還在原地躑躅不去,這個幻陣仍未被破除,隻要他分一下心閉一下眼,所有事情都會瞬間回複到最初的狀態。


  “一個小小的築基弟子,哪裏能有這般手段?”血屠夫咬牙切齒地低聲罵著,“還不是仗著宗門背景,有人撐腰,有人贈予種種法寶功法?”


  “是了,這個幻陣必然是來自於他師門的贈予……”狂怒與暴躁中,血屠夫甚至還生出了一絲貪婪之意,“所以,如果能拿下他,我便也等於拿下了這副陣盤。”


  “冷靜,我要冷靜。”血屠夫不斷地對自己說道,“這種時候,需要我以靜製動,畢竟,不管怎麽樣,他都沒有殺傷我的能耐,否則也不會與我糾纏到現在。”


  “真是天真。”就在血屠夫收攏功法,試圖以靜製動走敵不動我不動的路線的時候,單烏的聲音又一次傳來。


  “嗯?”血屠夫的眉頭挑起,卻找不到聲音的來源。


  “你又想耍什麽手段?”血屠夫朗聲問道。


  單烏的笑聲有些猖狂,仿佛是在看一場無比有趣的鬧劇一般,半晌之後,方才慢悠悠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你真的以為……你現在,還是活著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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