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回 蠻物衝城(中)
皇甫真一的臉色當即就變了。
“難道這些蠻物們是受他控製了?”皇甫真一想到了單烏那見鬼一樣的統禦能力,心裏一陣慌亂,卻又覺得此事十分有可能,“那些蠻物們突然變得仿佛開了靈智,說不是有人搞鬼……當我傻子呢?”
“去將地牢封死,絕對不要讓裏頭那玩意衝出來。”皇甫真一對地牢附近的守衛們吩咐道,幾個呼吸之後,隧鄴城的某處地下傳來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地麵上也因為地底的高溫而迅速地熔化了一灘,留下了一塊微微凹陷的漩渦狀的滾燙岩層——那處地牢已經徹底地被熔融的金屬所封死,並且嵌入了周圍那些已經固化了的岩石中,更有層層封禁,換句話說,不管那些蠻物如何力大無窮也不管那些黑霧如何無孔不入,都別想將“單烏”從那地牢裏頭撈出來。
這些動靜自然引起了西卡的注意,於是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皇甫真一一眼。
“哎呀,看來這事情要不妙了呢。”一個看好戲的冷颼颼的聲音響起,西卡和皇甫真一同時回頭,看到了遠處那珍薈樓樓頂上蹲著的吃遍天,而吃遍天遙遙地對著那兩人招了招手之後,掐訣往自己身邊那樓頂的明珠上一拍,一團雲霧從珍薈樓的下端翻滾而上,偌大的珍薈樓就這樣消失在了這團四散的煙霧之中,那一片區域憑空就空了一塊出來。
“他這是做什麽?”西卡和皇甫真一的心裏同時想著這個問題,而後他們的注意力便再次被之前那地牢的所在吸引了。
地牢周邊的地麵上,那些未被封禁影響到的地方,突然接二連三地翻滾出來了一些土石堆,而後一個個全身黑紫的肉球從那些土石堆裏跳了出來,嗷嗷怪叫著往四下衝去,攀上了那些炮灰營的蜂巢,將裏頭那些還在觀望形勢沒有參與戰鬥的修士們撲倒在地,大口啃噬了起來。
而之前那些被黑泥們擊落在地的修士們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身體的表層開始發黑發漲,行動亦變得不怎麽靈敏,而在他們的知覺中,似乎一直有那麽個聲音在誘惑著他們:“吃人吧,你吃了足夠多的人,你身體裏的那些小怪物們就不會吃你了。”
於是短暫的沉默之後,一個修士勉強調動著自己身上的靈力,禦器來到了空中,沒有對那些不斷攀上城頭的蠻物們動手,反而嗷嗷叫喚著往更上方的那些修士們衝了過去。
顯然,沒有人預料到在這種情況下居然會有人類主動地攻擊人類,於是有一個修士沒有防備,被那人一把撲中,撞碎了身上的護體靈光,而後拖拽著往地麵上墜去,過程之中,那人的牙齒已經深深嵌入了被自己撲擊的那修士的脖頸之中,血肉混合著一些骨頭碎渣,還有豐沛的靈力,一同順著自己的口腔,咽喉,直至腸胃。
那人感受到了自己身體裏那些黑泥對這團血肉的歡欣鼓舞,同樣也感受到了它們對自己身體的侵蝕的減緩。
“真的有用。”那人隻覺得自己仿佛是在鬼門關前看到了一線光明,也來不及管這道光明通往何方這一條路是不是飲鴆止渴,總之他隻能緊緊抓住這一根稻草,讓自己能夠活得更久一些。
與此同時,還有一個念頭在他的意識中如烈火燎原一樣膨脹蔓延了起來。
“既然你們想要我去成為那些蠻物們的口糧,那我就站在蠻物們這邊,將你們也作為口糧吧!”
於是那人幾乎是用吞的硬生生地將那被自己咬住的修士給吞了大半,那些充滿靈力的肉塊進入了身體,立即就讓那人體內的黑泥穩定了下來,並且開始反饋出了一定的好處,比如說,讓那人的肉身力量變得越來越大,表皮越來越堅韌越來越刀槍不入,甚至能夠讓那人的體型在短短幾個呼吸之間,膨脹到了兩人高的大小。
“如果吃掉更多人,我還能變得更強!”那人受到了激勵,再度禦器而起,衝著那些修士們撲了過去,如同狼入羊群。
——一個能夠禦空的蠻物是可怕的。
於是那些原本浮在半空中覺得這一仗就算勝不了自己也可以掉頭就跑的修士們,終於切身感受到了死亡的壓力。
更要命的是,那具被啃得隻剩白骨了的修士,其肉身之上居然漸漸匯聚起了一團黑泥,而後重新化作了人形,在諸多的蜂巢之中奔走跳躍,成為了一個新的捕食者。
……
“糟糕,這一回真的要完。”有可能真的全部死在此處的預感讓那些原本淡定的修士們終於慌亂了起來,雖然勉強還能維持住陣型,那也是因為知道身邊有人的時候大家還可以同心協力勉力一爭,如果自己單槍匹馬就想往外衝,萬一撞上了某個蠻物,那可是半點生機都不得見了。
桑剛同樣也心生懼意,正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的時候,西卡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殿下,情況不妙,我們還是先行撤退吧。”西卡沉聲說道,“這些蠻物們明顯與之前的那些有很大差距,不再隻是無腦的任人宰割的存在了——隧鄴城這一回大概是保不住了。”
“現在是後撤的時機麽?”桑剛皺眉問道,事實上他覺得那些修士們如果真的能夠齊心協力,也不是沒有反擊的機會,但是那些已經習慣於按部就班地以絕對優勢碾壓蠻物的人們,已經無法麵對這種或許需要拚命的場合了。
“我知道殿下在擔心朱紫國率先後撤所帶來的名聲影響。”西卡微微一笑,“這很簡單,隻要殿下在後撤的時候,帶上其他人就可以了。”
“那樣的話,殿下就是那些修士們的救命恩人,日後就算有人對殿下此舉有所非議的話,那些修士們也會替殿下出頭的,而那個時候,指揮不力的皇甫真一,便可成為一切的罪魁禍首。”西卡細細解釋了一番。
“好,就這麽做。”桑剛眼睛一亮,立即招呼了起來。
“想要活命跟我走!”桑剛叫喚著,他的那些私兵亦跟著一起喊了起來,那些高壯且鬥誌昂揚的漢子們帶來了讓人安心的可靠感,於是那些原本就在動搖的修士,立即一個個地脫離了本隊,往桑剛那支隊伍的方向湊了過去,其中甚至還混了不少炮灰營中的修士。
“你們在做什麽?”皇甫真一閃現在了朱紫國的軍隊之前,“為何不服從命令,抗擊蠻物?”
“嗬,怎麽抗擊?你是想讓我們如同那些炮灰一樣,往那蠻物口中送死,然後再由你的那些親信領走全部的功勞麽?”桑剛甚至都不用開口,那些依附過來的人們便已主動上前,與皇甫真一嗆聲。
“這麽多年來,你能毫不在意的讓那麽多人成為蠻物們的口中食物,甚至為此清空了一座又一座的營地,今日我們如果繼續留在這,就算僥幸活了下來,日後是不是也該淪為那些營地之中的罪民,等著成為蠻物們的口糧?”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反駁的陣營,他們需要為自己的膽怯自己的臨陣脫逃找到一個無比冠冕堂皇的理由,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將一切的過錯都堆在皇甫真一的身上。
“嗬嗬,是啊,臨陣逃脫,擾亂軍心,違抗上級命令……樁樁件件,都是大罪。”皇甫真一冷笑了一聲,“便是斬立決也不為過。”
“所以你是打算讓我們也頂上這些罪過,然後衝進那些蠻物的口中,自願贖罪了嗎?”桑剛冷哼了一聲,上前說道,擺明了是打算以自己的身份來護下這些投靠到自己身邊的修士們。
“嗬嗬,桑剛殿下非我琉國之人,這些規矩與殿下無關,殿下想走自然可走,但是如果殿下非要帶他們走……那他們身上的罪名便可再加上一條叛國,而桑剛殿下蠱惑煽動我琉國的國民,便再也不是我琉國的貴客,而是需要驅逐出境的奸細。”皇甫真一冷笑著,他的那些親信已經漸漸收攏好了隊伍,甚至能夠將那些竄到空中的被蠻物侵蝕的修士們一一鎮壓——這些重新整備好的隊伍就算不能解決掉下方的那些蠻物,也未必就會怕了朱紫國的這區區四千人的私兵。
常年空手套白狼的經驗足以讓皇甫真一將這一番話給講得字字誅心。
而在他的立場上,朱紫國這些人臨陣脫逃並不算什麽,日後自己甚至還會樂得往琉京裏遞些風涼話,將那桑剛王子功績裏的水分給篩篩幹淨,但是朱紫國這些人要是想帶自己的人離開,那可就是絕對無法容忍的了。
“此例一開,其他人就算不逃,軍心也必然動搖,到那時候可就真的是一潰三千裏了,而我隧鄴城,便也再難起複。”皇甫真一暗想,瞪著眼看著西卡,頗有些咬牙切齒,“隧鄴城是我的根基,可不能就這樣被糟蹋了。”
“大不了就將這幾個人的性命強留在這裏好了,大不了日後再打點賠罪……”皇甫真一看著西卡等人,隱隱露出了一絲殺意,“反正隻要隧鄴城還在,那皇帝就奈何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