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三回 戰功並不是全部(中)
阿魯巴等人自主地匯集到了西卡和桑剛的身後。
皇甫真一回頭往隧鄴城裏看了一眼,那些還活著的親信士卒們在他的命令下從隱蔽處出現,湊合湊合,居然仍有近五萬人。
城外,單烏帶著他在這短短時間裏匯集而來的五萬餘人,與西卡和皇甫真一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勢。
當然,那些陰暗角落裏,仍有遲疑著觀望著的修士們,等著這頭頂上什麽時候塵埃落定,再出頭選個陣營。
……
單烏率先出聲,一語道破了西卡和皇甫真一心裏頭的那些暗搓搓的想法,反而逼得他們一時之間無法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放下臉麵。
“嗬,道友立此大功,我們隻是前來向道友祝賀的而已。”皇甫真一看了西卡一眼,決定先向單烏示好,畢竟之前的種種交際之中,他與單烏一直沒有太過明確的衝突,而他方才已與西卡等人直接交上了手。
西卡等人臉色鐵青,隻西卡的眼神閃爍著,不知道在盤算著一些什麽。
“最好如此。”單烏的語氣裏居然帶上了一絲威脅之意,“你們剛剛各自受了重創,神識心裏瀕臨枯竭,可未必能在半天的時間之中就完美解決掉我們這些人啊。”
“半天時間?”單烏話語裏的時間讓桑剛西卡皇甫等人同時一愣。
“我之前一直在沼澤深處活動,在發現了那些蠻物有衝城的跡象之後,我便聯係了田衝將軍,他會率領左驍衛前來馳援。”單烏回答道,“昨日此時,左驍衛已經到達了臨近的布剌城,趕過來的話一天時間……好吧,我之前估算錯了,以左驍衛的行軍速度,或許已經快到了。”
“布剌城?我怎麽不知道?”皇甫真一的臉上露出了震驚的神色,“並且,為何蠻物衝城之事,你不曾向我匯報?”
“我有機會匯報嗎?”單烏冷笑了一聲,“我之前發現動靜後轉而回城的路上所遇到的危機,你敢說一句你毫不知情?”
“你……”皇甫真一的表情變了兩變,因為他已經發現,單烏似乎一點也不想接受他的和解之意,而是打算直接借助田衝的勢力,向他逼宮來了。
“真是不識抬舉的小子。”皇甫真一的臉色沉了下來,同時將視線投向了西卡。
“看起來你我二人之間的糾結可以暫時放在一邊了。”皇甫真一沒有說話,但他相信西卡肯定能夠理解他的意思,“他打算以此事配合田衝那左驍衛的戰力,撼動我的城主之位,亦打算以此逼迫上頭裁定他與桑剛之間的勝負,所以,我倆必須聯手在田衝麵前結為一體,大勢之下,才可促使田衝做出正確的選擇。”
“那些蠻物的來曆很是蹊蹺。”西卡垂下了視線,輕聲地說了一句。
“嗬,這西卡果然是聰明人。”隻這一句話,皇甫真一便已領悟到了西卡的立場,並且知道兩人該從哪個方向來從單烏如今營造的大勢之中翻盤。
可是,皇甫真一能夠領悟到的含義,單烏就領悟不到麽?
……
事實上,隻過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天邊便已出現了一片還帶著火星的滾滾煙塵。
皇甫真一看著那些飛速靠近的妖獸群以及其上的士卒們,暗暗地有些慶幸自己的冷靜:“這小子故意將時間說得寬裕一些,給了個半天這麽個不上不下的時間,就是想讓我們鋌而走險,意圖在左驍衛到來之前將他解決,而如果我們真這樣做了,可就被田衝抓了個正著了。”
而他亦立即帶著手下讓開了一邊,迎著左驍衛的方向做出了恭迎的姿態,而西卡和桑剛此時也都已經恢複了一些——特別是桑剛,終於不再是方才一直蜷縮在西卡背影裏那膽戰心驚的可憐模樣了。
西卡見桑剛恢複了正常,稍稍後退了一步,讓桑剛站在了自己的前方,自覺地展示出了所謂主從的地位差別。
轉眼之間,田衝便已經駕著一隻帶著膜狀雙翼的仿佛大蜥蜴一樣的妖獸來到了這三足鼎立的當兒,環顧了一圈看到了這場中情景之後,似笑非笑地勒住了身下坐騎,與三方勢力都保持了一個微妙的位置。
“看起來隧鄴城的危機已過,好,很好。”在諸方見過禮後,田衝以此句作為了自己的開場白,“不過我們總飄在這半空之中也不是個事兒,不如諸位隨我入那左驍衛的軍帳中一敘?”
田衝的話音未落,他的身後,一隻仿佛小山一樣的巨大妖獸從那滾滾煙塵中顯出了身形,那妖獸仿佛一隻有著兩對翅膀的長蛇,蛇頭上方的平坦之地安放著一個小小的建築,正處於這蛇的雙眼之間。
皇甫真一看了桑剛和西卡一樣,率先離開了自己身後的軍陣,往田衝的麵前飄去。
桑剛遲疑了一下之後,回頭向西卡示意,兩人一起,一前一後,亦離開了本陣。
田衝微笑著點著頭看著這兩撥人,而後視線遠遠地就落在了單烏的身上。
單烏請哼了一聲,心底頗有些腹誹:“看起來那皇帝還是沒能下定決心,讓田衝帶著這麽多人來到這隧鄴城,不是為了拔起皇甫真一這顆釘子,而是為了在我們之間搞平衡……難道他真的以為別人有那個義務替他收拾殘局?”
“想太多顯然也不是好事。”單烏將肚子裏這些暗嘲的話語化成了一口濁氣重重地吐了出來,而後召過段二,低聲吩咐了幾句之後,便也離開了自己這邊的本陣,往田衝的麵前掠了過去。
……
田衝在上首,下方諸人相對而坐,西卡和桑剛坐在一邊,單烏和皇甫真一在另一邊,並且桑剛因為那異國王子的身份,與皇甫真一平起平坐,於是西卡這名國師反而與單烏對麵而坐了。
單烏對著西卡頷首微笑,讓西卡想到了之前那些難以揮去的幻覺,越發覺得這似乎死不了的單烏無比煩人了。
“我方才已經聽我的屬下匯報了一些情況,這蠻物衝城,全是單烏道友以一己之力將其擊退,而西卡道友與皇甫城主在那個時候……竟是在城中內訌,並置整個隧鄴城於不顧?”田衝手裏捏著一枚玉牌,沉默了片刻之後,抬眼看向前方諸人,一字一句地問道——顯然在方才的沉默之中,他已經通過自己安插在隧鄴城中的探子們口中,得知了整件事情在表觀上的來龍去脈。
當然,內裏原因,還需要這些人各自找著理由辯解一番。
“我與西卡道友對上的原因……的確是有些一時腦熱,衝動行事了。”皇甫真一輕歎了一聲,毫無反駁地認下了自己這份過錯,但隨即抬起了頭來,偏頭看向了西卡,“不過,我想,我與西卡道友應該都有著同樣的疑問,並且正是這疑問引導著我們做出了錯誤的判斷——我們都認為那蠻物衝城的舉動乃是人為控製。”
“在那樣的形勢危急之刻,在那樣的推斷前提之下,我們這些人的走與留之間,都有可能隱藏著巨大的秘密,而當時場中隻有我與皇甫城主……這種情況下,免不了你懷疑我我懷疑你。”西卡點了點頭,順著皇甫真一的那一番話語繼續解釋道,“大家都不想死,於是在一切都還來不及解釋清楚的時候,我們便已經進退兩難了。”
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之後,西卡向田衝拱了拱手說道:“總而言之,此事實在太過蹊蹺,而其中一些細節上的疑點,亦隻有單烏道友能夠回答——卻不知將軍閣下你能否同意由我們向單烏道友問話呢?”
“但說無妨。”田衝還沒來得及點頭,單烏便已經接過了話題,看那架勢更是咄咄逼人,“其實我也有很多疑問想要向兩位前輩谘詢一二。”
“也好,你們之間互相對質,比我一個個單獨詢問要快捷得多。”田衝斜斜地靠在自己那椅子上,仿佛全靠胳膊肘撐著扶手的動作維持著自己上半身的平衡。
“那便由我開始詢問好了。”皇甫真一看向單烏,“你可以跟我們說一下,你是如何發現那些蠻物們有衝城的可能性的呢?”
“嗬,我知道你們想問些什麽。”單烏輕笑著,“不如我從頭開始說明好了,也省的讓你們隨意編排,到頭來來個惡人先告狀。”
“你……”單烏的話語成功地激起了其他三人的怒火,亦讓上首的田衝露出了看好戲的神色。
單烏根本就沒理會這幾個人眼下隻能用拍桌子來解決的憤怒,而是開始詳細地匯報起了自己在那沼澤地裏經過的地方,以及在這些地方的所見所聞,一邊說,還一邊在半空之中以靈力畫著簡略的地圖,標注著上麵一個個的紅圈黑叉之類的符號。
“我進入沼澤地之後,每遇到一團黑泥,我都會勒令隊伍停下來試探一二,在這樣的試探之中,我的人死了不少,但是我也漸漸摸清楚了那些黑泥的底細。”單烏伸手入懷,摸出了一枚玉簡,舉在了眾人的麵前。
玉簡被激發,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字配著那些幾乎將場麵完全複原了的圖像,讓場中諸人一時之間竟看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