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八回 闇人(上)
“如果你能夠做成此事,我就給你引薦一下其他的饕客,甚至讓你參與到我們的宴席之中。”吃遍天開出了這麽一個條件。
“都是如你這般的人?”單烏挑起了眉梢,露出了有些古怪的表情,“我說,你們不是打算聚眾把我吃了吧?”
“哈哈哈開什麽玩笑呢。”吃遍天伸手掐住了單烏的胳膊,仿佛在掂量他的分量一樣,“就你這沒三兩肉的小身板,塞牙縫都不夠。”
“這幾個饕客,可是能助你成為這大陸上頂尖之人的存在呢。”吃遍天對單烏眨了下眼,“就算是九龍那孫子,如果知道你有這機會,一定也會眼紅得要死。”
“頂尖之人?”單烏的心頭微微動了一下,有些向往,有些期待,但是不知為何,卻又覺得自己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幽深的大口,似乎正等著自己傻乎乎地一腳踏入。
“貪心有什麽不對?”單烏在稍稍的猶疑之後,默默地對自己說道,“我不是一向都是貪心的麽?總不成是因為和千鶴的小日子過久了,導致自己也生出了知足之意了吧?”
……
單烏再次離開雲夢澤,前往亥奚城與寧王匯合。
亥奚城在琉國的邊境,周邊一條江水流過,水勢風勢被一組陣勢糅雜混合,成為了護住這城池的一片幾乎直衝天際的風牆,其中更有電閃雷鳴,暴雨傾盆——對普通修士們而言,這便已經是難以逾越的天險了。
亥奚城的位置緊要,同周圍幾個城池互相守望,讓那一群小國的聯軍在借著各自的神明之力反擊至此之後,不敢再繼續輕舉妄動,隻能隔著那條大江與琉國的兵力遙遙相對,想進攻少了那麽一口氣,想退縮卻又無路可退——這當兒這些聯軍隻要一退,琉國的大軍可就毫不猶豫地長驅直入了。
不過琉國的這些被寧王控製的兵力同樣也是處在一個進退兩難的地步,加上寧王自己的私心,於是這局麵居然就僵持到了現在。
“沒有兄弟你在一旁出謀劃策,我可著實是有些難以應對啊。”寧王在看到單烏到來的時候,大笑著上前迎接,竟似是突然丟開了一副重擔,整個人都輕鬆得仿佛就要升仙一樣。
這表現著實有些誇張,但是單烏也不好意思不做回應,於是仍舊還是客客氣氣地行了禮:“有我沒我,都不影響寧王殿下的指揮若定——由這亥奚城如今的狀況便可看出。”
“但是論及出奇製勝,還是要靠你……”寧王接連又是幾頂高帽子扔到了單烏的頭上——寧王聽說了九龍那邊的動靜,知道九龍賜名以及將千鶴和那新生嬰兒一起帶回琉京的舉動,雖然猜不出這其中可能隱藏的意義,但他仍是不得不重新評估單烏的分量,並將其提升到與自己平起平坐的位置之上。
於是這一番互相恭維過後,寧王與單烏終於將話題轉到了正事之上。
單烏其實早就清楚了這亥奚城的境況,甚至連對麵聯軍的底細都一清二楚,但是他仍然做出了無比虛心的姿態,聽著寧王在自己的麵前指點江山。
“朱紫國的那個桑剛,就在這裏。”寧王伸手指著眼前的地圖——與寧王所表現出來的身先士卒不同,桑剛那一群聯盟首腦之人,都分散在了對麵陣營的後方,似乎根本沒有什麽進取之意。
“是一開始就在那裏,還是什麽時候才從前沿地帶回撤的?”單烏看著那幾個被指點著的紅圈,開口問道。
“回撤有挺長一段時間了。”寧王繼續說道,“並且,根據探子回報,他們之間似乎也有了分歧——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與我們這樣耗下去的。”
“我們可比他們能耗得多。”單烏輕笑了一聲——琉國能在沼澤地邊緣經年累月地耗上幾百年,換這對麵任何一個小國家,短短幾十年就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而如今,沼澤地已經成為了雲夢澤,又有眾多傳送陣溝通有無,對琉國來說,便是再來一群蠻物對耗上百年也無不可,更何況現在麵對的隻是一群各有私心的人?
“你是想說,我們就算等在這裏,都能等到對麵那群烏合之眾一哄而散的一天嗎?”寧王顯然也想過這樣的場麵,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不過,京中那位,似乎不怎麽希望在這件事上花費太多的時間。”單烏搖頭輕歎,順手指了指琉京的方向,看那模樣,似乎是在抱怨九龍急匆匆地將自己給趕到這邊境事情。
“歸心似箭,是麽?”寧王壓低了聲音,取笑著單烏,“父皇看來是用對人了。”
“是啊,我可還想趕回去替我那孩兒操辦滿月酒呢。”單烏笑著說道,重新將視線投注到了地圖之上,“所以,我們或許可以更進一步地讓他們分化?”
“你有主意了?”寧王露出了期待之色。
“還需再斟酌。”單烏並沒有立即回話。
……
“你想要得到那神明蘑菇,少不得得有一個能與神明溝通之人。”單烏如此對吃遍天說道,同時指著地圖後方的一片駐地,“那兒是那小國的士卒將領的駐紮之地,因為那些人見不得陽光,所以他們基本不會和其他人有什麽協同合作之舉,一直都是獨立於大部隊之外,並利用自己在黑暗之中的優勢,做一些潛行查探之類舉動——也算是對麵那些人手裏的一枚重要棋子了。”
“然後呢?你希望我去將那些人直接拿下?”吃遍天揣著手問道,“要我對低等修士出手,可是壞了那些不成文的規矩啊——我怎麽說也算是個前輩高人了,我的名聲可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所以你依然還是要成為一個和氣生財的商人麽?”單烏撇著嘴,嗤笑了一聲,“所以,你不如派幾個人跟我一起,去和他們談談生意,順便挑撥離間好了。”
“談生意?談得成麽?”吃遍天撇了撇嘴,“難道我讓他們將他們信仰的神明賣給我吃,他們就會同意了?”
“買幾個願意帶路的人,應該不難。”單烏笑著回答,“你說他們的國土在地下洞穴之中,又說那地下洞穴四通八達無比繁複,我要找不到帶路之人,怎麽可能有足夠充分的理由讓一些人發兵前往?”
“你看起來已經早有計劃,卻為何又要我出人相助?”吃遍天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因為我不想看你坐享其成。”單烏的理由理直氣壯。
……
單烏帶了一隊人馬隱匿了行跡離開了亥奚城,往對麵的聯軍駐地迂回而去。
沒過多久,又有新消息傳來,對麵的那些聯軍之中,有那麽一部分人已經打起了議和的心思,甚至也開始偷偷往亥奚城這邊派出了使者來,寧王樂嗬嗬的接見並安撫了這些使者,做出了一副大度的模樣,甚至掏心掏肺地說了一通自己也願意與大家和平共處,但是無奈琉國的皇帝逼人太甚之類言論。
“難道你的意思是,我們隻有咬牙應戰這一條路可以走了?”那些使者們在試探出琉國皇帝的意圖與決心之後,亦生出了絕望之念。
“果然神明們是對的……”這些使者們正準備把這樣的結果回報給各自的國主們的時候,寧王再度開了口。
“如果我是琉國的皇帝的話,我們之間,還是很有可能長久地和平下去的。”寧王似乎是有意無意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寧王需要足夠頑強和難纏的敵人來動搖琉國之中那些修士對於九龍的歸順之心,同時也不曾忘記給自己積累更多的籌碼,留待日後。
所以這一句話便是提示,而那些被派來當使者的人又有哪個不是心思玲瓏之輩?那些人立即便把握住了寧王的意圖,於是一些謀劃商討,就這樣在不斷的暗示中繼續了下去。
而與此對立的,是那諸國聯盟之中的另外一種更加堅定的意見——琉國之人不可信任。
堅持這一意見的有桑剛,更有那些已經被桑剛說服了的神明,還有那些真正的虔誠之人,這些人堅信著自己的正義,同時在諸方的壓力之下,已經有了越來越暴躁和極端的跡象。
其中,自然包括了那些信仰蘑菇的生活在黑暗之中的怪人——這些人自稱闇人,國土名為黑月。
……
在那些留駐在聯軍隊伍裏的闇人之中,不知何時突然出現了這樣一個傳聞——那些琉國人想要黑月國,是因為他們想要將那些神明當做牲畜圈養起來,並且,那些琉國人已經鑽研出來很多很多種的料理方法,就等著什麽時候大快朵頤了。
“這個傳聞很有可能是真的。”闇人的首領在與桑剛交談之後,確定了這麽一個訊息,“琉國之人沒有神明,沒有信仰。”
這樣的信息讓闇人們覺得不可思議——這個世界上會有信仰別的神明的人已經很奇怪了,為什麽還能有人完全沒有信仰?為什麽上天能夠允許這樣的人活在世上?
“琉國之中有一些人,自稱饕客,對這些人來說,天上飛鳥海中遊魚甚至一些兩腳獸……百無禁忌,什麽都吃。”
“這種心無敬畏之人,該遭天譴!”這是眾多闇人心中最直接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