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回 神明的手段(下)
在寧王看來,抵擋誘惑最好的方法,就是先一步將那誘惑之物弄到手。
喜歡錢就讓家裏堆滿絕世奇珍,喜歡美女就去將天底下最美貌的女人搶回家中,向往神明的全知全能就讓自己成為神明,想要這大好江山都屬於自己,就該讓那位九龍先生快些退位……
所以,單烏在麵對那些來自於光影之中的,闇人們的蠱惑言語完全不為所動,並且有那個閑心指指點點地向寧王解說的時候,寧王便已經認定:“這小子果然是知道了什麽了,看他這完全就是一副蠢蠢欲動想要親自驗證一番那神明之道的架勢。”
“隻是這些經文麽?”寧王的視線落在了一旁那小山一樣的玉簡之上,稍稍遲疑了片刻之後,他的視線便已經沉靜了下來。
“或許我也可以試著從中尋找一些能夠借鑒的手段,譬如說……這以言辭蠱惑人心之術。”寧王手指微動,那些玉簡便悉數被他收攏了起來。
寧王這動作光明正大,所以單烏隻是看了一眼寧王的手指,便沒再就此多說哪怕一句話。
而那些玉簡光明正大地堆在兩人的視線範圍之中,本就是等著寧王這收取玉簡的一番舉動的。
……
闇人們開始撤離,十日之後,在即將進入黑月國的領域的時候,吃遍天下屬的一名元嬰修士突然帶著人攔住了那一隊兵馬。
“我來要回我自己的下屬。”那名元嬰如此說道,抬手便從隊列中揪出了屬於吃遍天的那些下屬。
那些下屬們拚命掙紮反抗,甚至有好幾個做出了即將金丹自爆的姿態,可惜這一切都被那元嬰修士壓製住了。
那些已經被認可了的同伴們的淒慘模樣極大地刺激了闇人們心中的戰意。
“這是挑釁!我們絕對不會讓你這種無信之人在我們的家門口帶走我們的同伴!”這樣的念頭轉眼充斥於這些闇人的心中,更何況這段時間的合作和妥協讓他們對這些狂妄的異教徒早已經窩了一肚子火,於是乎,再沒有誰願意袖手旁觀,大家紛紛高舉了雙手,並且開始念誦著同樣的一套咒語。
一時之間,天地間風起雲湧,濃厚的黑暗瞬間籠罩了這一整片的山林。
那元嬰修士見勢不妙,抓住那幾個下屬便想開溜,卻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徹底被這片黑暗所困住了——不見天日,不知上下,更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甚至連自己手底抓著的那些人,都一個接一個地失去了感應。
“歸順吧。”一個聲音在那元嬰修士的耳邊響起,而後他的眼前便出現了一點星光,誘惑著他追隨前行。
“開什麽玩笑?”那元嬰修士有了一種被戲耍的感覺,頓時生出了怒意,接連便是一連串的術法施展開來,可惜卻沒有等到預料中的光明普照。
那點星光之中傳來了一股強大的吸引力,所針對的不光是肉體還有魂魄,拖拽著那元嬰修士幾乎無法抗拒地向其翻滾而去。
而後,是長久的極致的黑暗,以及最終等待到的一線光明。
那元嬰修士睜開了眼,滿是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飄渺在遠遠的高空中的,金光萬丈的,仿佛全是琉璃造就的天宮一樣的所在,甚至還來不及發出感慨,便整個人的身體都再度一沉,重又被黑暗吞噬。
這一沉,便仿佛沒了盡頭。
而這下墜的一路,卻並不是完全的黑暗。
這元嬰修士的眼前不斷出現種種讓他感受到恐懼的場麵——他看到了有人被塞進磨盤,不斷地碾碎成血漿肉泥,而後重生並被再次塞進磨盤,周而複始;他看到了有人被活生生地掩埋於充滿惡臭的沼澤黑泥之中,不斷地掙紮反抗卻不得脫出,意識更是永恒的清醒;他看到了有人被置身於滿地火焰的荒漠之上,口幹舌燥內髒噴火,眼前不遠就是甘泉,這人卻永遠差著那一步的距離,得不到紓解;他看到有人不斷地從刀山之上滾落,摔出個手腳分離血肉模糊,卻依然持續著攀爬的舉動,因為那山頂之上有一個看起來無比逼真的所謂“出口”;他還看到了有人被困於空無一物的黑暗之中,等待那人的時間,是億萬次劫……
“無信之人的下場,便是如此。”之前那個誘導的聲音再度響起,繼而場景再度崩解。
身處黑暗之中的人高喊著“神啊寬恕我吧”,然後他終於等到了一線光明;爬在刀山之上的人念誦了“那迦黑月”的名號,刀山變成了平緩的階梯,那“出口”的後麵也有了真實存在的通道;在火海荒漠之中的人虔誠跪地,以祈禱的姿勢誦出了一段經文,而後天降甘霖,不但滋潤了此人幹涸至極點的肉身,更讓這一片火海荒漠重回生機;那被掩埋在沼澤之中的人感念到了那黑月之前的神明蹤影,沼澤地便在瞬間變成了無邊的花海,那惡臭的氣味便也化為了馨香;那被磨盤碾磨到一半的人高舉著雙手發誓著要為神明付出所有,而後他那血肉模糊的身軀便已經消失不見,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個通透如同琉璃一般通透明亮的無垢不滅之體,並且開始緩緩的飄升,依稀是往著頭頂上那光輝燦爛的天宮而去……
這樣的場麵讓那元嬰修士的心神受到了震動,一絲微妙的動搖被埋在了他的心裏,而後,無所不在的黑暗,讓那一絲動搖開始生根發芽,並漸漸與他的意識糾纏在了一起,難舍難分。
於是,許久之後,那元嬰修士的嘴唇顫抖著,終於喃喃地吐出了那麽一個詞:“神啊……”
……
事實上,不過短短三個時辰過去,那山林之中的黑暗便已經悉數散去,整個闇人隊伍又再次整合,繼續前進。
吃遍天那幾個下屬已經再度歸了隊,以一種虔誠無比的姿態追隨在當中那幾個神官的左近,而那位突然跳出來的氣勢洶洶的元嬰修士,此刻竟也低眉順眼地跟在諸人的身後——這元嬰修士的身上並沒有任何的創傷和禁製束縛,但是他卻並沒有流露出一絲半點的反抗的意味。
這樣的場麵自然很快便被周圍琉國那些監視闇人的探子們傳遞了回去。
寧王知道了,單烏知道了,很快吃遍天也知道了,於是吃遍天終於帶著自己的誠意,往寧王的所在找了過來。
“我想你應該也見識到那些闇人們的同化能力了——一個元嬰境界的修士,不過短短數個時辰,便能成為他們的打手,還是死心塌地的那種。”吃遍天刻意誇張著那些闇人們的威脅,“如果那些闇人們不再滿足於那些洞穴,想要走到地麵上來,想要擴展自己的勢力……就算你我可以不受影響,你我手下的那些士卒呢?”
“可是我們與闇人之間,已經結下了契約。”寧王好不容易等到了這個時機,當然要趁機好好端一下架子,和吃遍天討價還價一番。
吃遍天卻並沒有給寧王留下多少端架子的餘地,直接甩出了自己此行的目標,一副成就成不成就散的架勢:“我們聯手,將那迦黑月製服,而我許諾給你一次機會——命令我做任何事情的機會。”
吃遍天開出的條件實在太誘人,誘人到寧王都覺得眼前似乎是嘩啦落下了一條一步登天的台階,以至於他幾乎完全無法控製住自己臉上的表情,而內心的衝動更是不斷地撞擊著他的唇齒,逼迫著他盡快開口說出“同意”這樣兩個字。
——吃遍天本身的實力,吃遍天的勢力,吃遍天與九龍這麽多年來對峙的局麵,吃遍天手裏那完全的傳送陣……這一切,如果能好好利用,直接就可以逼迫九龍名正言順地讓位給自己了,又哪裏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地經營著這琉國周邊的零碎的勢力呢?
但是寧王到底還是保留住了那麽一絲清醒,於是他有些艱難地開口,問出來是:“這世上居然有吃遍天前輩你無法獨自完成的事情麽?”
“有啊,把琉京裏那個我看不順眼的家夥的腦袋扭下來——這種事我就無法獨自完成。”吃遍天斜眼看著寧王,露出了一絲些微的不屑,繼而補充了一句,“黑月國這那迦黑月,論個人實力其實與那一位也差不了太多了,不過好在,那玩意兒沒有太多別樣的心眼,也不會玩什麽合縱連橫的陰謀詭計,如果能夠攻其不備,倒是不用擔心會有什麽陷阱。”
“哦?”寧王被吃遍天的前半截話戳中了心事,臉上的表情又古怪了些。
“同不同意,隻是一句話的事情。”吃遍天盯著寧王,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
吃遍天和寧王的合作可以說是一拍即合,與此同時,那些闇人們的不安分也適時地配合上了整個局麵。
——吃遍天為了討回那些陷入黑月國的下屬,接二連三地派出了一些下屬往那黑月國的邊境,這種騷擾請求雖然沒有過線,但是依然讓闇人們不安且暴躁。
“他們信奉了我們的神明,便是我們的同伴,我們是不會讓同伴們再次落入無信之人的魔爪之中的!”闇人們如此回應了吃遍天那一方要人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