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三回 氣派也不能缺(上)
“我從未敢有此僥幸。”單烏雙手合十,對著那魔神行了一禮之後,卻是反手將那串念珠一甩,將那念珠纏在了自己的手腕之上,同時於虛空之中喚出了一柄長劍。
那柄劍的劍身有一掌之寬,劍形古拙大氣,劍身上鏤刻著一圈圈的經文,甫一出現便在單烏的手中亮起了佛光來,帶著輕微的鳴顫,以及殺意。
那魔神分身的臉上露出了有些驚詫的神色來:“這才多久?他們居然就將這往生劍交給你了?而你……居然真的能用得起來?”
“你不是想知道我到底踩了幾條船麽?”單烏笑了起來,另一隻手的五指如劃過流水一樣,竟在空中勾出了一團繁複的陣紋來了,陣紋與那柄往生劍隱隱相和,轉眼之間,單烏的身邊便出現了一團團或清晰或凝實的長劍虛影。
“劍陣雙修?”魔神臉上的驚詫已經變成了隱隱的期待之色,似乎是想知道單烏還能施展出什麽手段來。
單烏的陣紋勾勒到了某個層次的時候,突然就停了手,同時抬眼看向那魔神:“似乎我也沒有必要一上來就對你這分身亮出我的全部底牌吧?”
“哈哈哈,這一時之間,我竟不知道你是真的有底牌未出,還是在虛張聲勢了。”那魔神仰天大笑了起來,“怎麽?你覺得憑借這點手段就能向我挑釁了麽?”
“先試一試。”單烏笑了起來,“在我的感知之中,你這分身的實力並沒有到達化神之上,不過仗著魔氣的聚散無形而讓人防不勝防,同樣,你的有恃無恐也是因為就算失去了這具分身,你的本體也依然萬無一失安然無恙——歸根結底,你也是在試探而已,那麽,我為何不行?”
“好好好,大家都是試試底細。”魔神笑著,手裏的火焰跳躍著,竟也化成了一柄長劍的模樣,看起來竟是想以單烏施展的手段來逗弄單烏。
“承讓了。”單烏一拱手,隨即腳步在虛空中往前一踏,整個人瞬間就消失在了原地,同時那數柄長劍虛影也隨即隱沒。
魔神分身手裏的火焰突然分出了兩股,在身邊交錯著一圈回旋,輕易便將兩柄長劍虛影給撞了出來,同時碾成了一團團細碎的佛光。
單烏仿佛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出來一樣,在那魔神分身背後的位置踉蹌著往後倒退,同時雙手結印,那柄往生劍的本體往前一送,劍尖剛剛好撞上了一團突然冒出來的淡藍色的火球,繼而劍身之上光芒大作,硬生生地將那團火球給重新壓回了虛空之中。
“哈,你居然能跟得上我的速度。”魔神分身笑了起來,“可惜,這絕對力量的差距,你該用什麽來彌補呢?”
“隻要你沒有辦法在一擊之中要我的命,我就有機會。”單烏笑著回應了一句,抬手握住了那往生劍的劍柄,再度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這種時候,眾人就隻能靠著神識勉強地捕捉著場中的變化了。
單烏和魔神分身的雙方顯然都很熟悉那咫尺天涯的底細,並且以各自所擅長的手段將其變得更加地變幻莫測,讓在一旁圍觀的天涯海閣諸人都是滿臉尷尬——那種自己當成看家本事的術法,到頭來卻是在別人的手裏用的更好,不管是誰都會覺得有些難堪的。
魔神分身氣定神閑地捕捉著單烏的動靜,並在各種恰到好處的時間點發出攻擊,逼得單烏不得不一次次地停下來防禦,每次都會受到幾乎致命的傷害,雖然倉促之間還能抓到機會回複一二,但是積累下來的劣勢,已經讓他越來越逼近生死一線的關卡了。
場中形勢有些不妙,然而始終沒有人有出手相助的跡象。
“總覺得是在被看猴戲一樣。”單烏的身影突然凝於一處,同時開口說著,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之意。
周圍圍觀諸人的神色都有了些微的改變,特別是甘露寺的那群和尚,都有了一種心理小算盤被單烏掀到台麵上的羞憤感,於是好幾個光頭上麵開始泛起了淡淡的紅光。
王懷炅眉頭一挑,咧著嘴角無聲地笑了起來——單烏的這句話讓他突然意識到,單烏還是那個單烏,並不會因為他踩上了哪條船,拜了哪家的神,學了哪家的術法而改變。
於是王懷炅的手指輕輕地動彈了一下,在指尖凝出了一道細碎的劍意,同時他亦稍稍移動了一些位置,選了一個方便自己出手的方向。
“嘖?這麽快就覺得為那群和尚們降妖伏魔不值當了?”那魔神聽到了單烏的話語,微微一愣,隨即停了即將出手的攻擊,哈哈大笑了起來,“說句實話,你要是願意順便把我這魔道也修上一修的話,我可是很歡迎的。”
“可是真不幸,我踩在哪條船上,都不會踩上你那條船。”單烏突然抬起了那隻纏著念珠的手,然後輕輕打了一個響指。
周圍的空間瞬間動蕩了起來,而後一片梵唱無由而生,仿佛周圍空氣裏突然出現了無數無形的虔誠僧侶,正意圖靠著自己的信念引動佛祖的垂憐,好從那魔神的手下將自己給拯救出去。
那魔神因為這變故微微一愣,隨即大驚失色地抬起了頭——在他的頭頂上,一隻巨大的佛光凝聚的手掌飛速壓下,似乎想要將他給狠狠地砸在地上。
然而下一刻,那魔神便知道自己是被耍了——那手掌直直地穿過了他的所在,卻並未給他凝出的這具分身帶來任何傷害。
“給你一句忠告——在遇到一個陣修的時候,速戰速決永遠都是最正確的決定。”單烏的聲音裏帶著笑意,而後周圍那些仿佛還帶著怯意的梵唱聲突然強硬了起來。
那魔神身上的氣焰猛地暴漲,硬生生地將周遭那些梵唱聲給壓下去了一些,但是卻無法阻擋那柄往生劍從他身後毫無停滯的貫穿。
這是單烏第一次實實在在地傷到那魔神分身,並不致命,也足夠讓那魔神分身大吃一驚了——因為這意味著單烏布下的,是毫不摻水貨真價實的劍陣,而不是那種劍修隨便弄些劍意分光的排列組合,便當自己掌握了劍陣精髓的玩意兒。
魔神分身發出了無意義的怪叫,一直沒有動彈的身形也開始試著左衝右突了,但是不管他怎麽衝刺,都會有一柄佛光環繞的長劍襲來,將他的所有去處都封了個嚴嚴實實,並且一點點地消磨著他身體上逸散開來的魔氣。
並且更讓那魔神分身感到驚詫的是,充斥在這劍陣之中梵唱之聲起初還半真半假的混著些幻覺的意味,到了後來竟是無比地真切——真切到讓他都分辨不出真假的地步。
“哼,如果想靠著這些小伎倆就取勝,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那魔神分身冷笑地說了一句,而後那凝成人形的身軀猛地散開,黑壓壓的一團魔氣如倒入清水之中的墨汁一樣,開始浸染起周圍那劍陣來,意圖反客為主,並且,因為那身軀的消散,劍陣之中的種種攻擊手段都失去了目標,那些殺意便也就此成了擺設。
“我也給你一個忠告——遇到比自己強大的存在的時候,放棄抵抗才是正理。”那魔神的聲音忽遠忽近地飄忽了起來,更是如錐子一樣鑽進了場中每個人的耳孔之中——就好像那魔神分身已經輕而易舉地從單烏布下的劍陣之中逃脫了出來,並且變成了無形無質的存在,彌漫得無處不在,就快要將在場諸人都全部魔化了一樣。
然而下一刻,那魔神分身的狂笑戛然而止,仿佛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
整個法陣向著中心之處坍塌而去,瞬間便收縮成了一個小點,繼而一道劍光從天而降,直直地穿過了最後那個點。
空間在這道劍光之下硬生生地裂開了一條裂隙,一口便將最後剩下的那一點給吞了進去,隻留下了那魔神分身最後一縷驚恐的意識漸漸消散於眾人的感知之中。
周圍的魔氣依然沒有散去,但是卻已經失去了控製,隻是無意識地飄散著,雖然讓人覺得不適,但是顯然也沒能帶來更多的危害。
單烏收了劍,負著手,再度回到了半空之中,向那群甘露寺的僧人行了一禮:“剩餘的這些魔氣,還請諸位出手淨化了。”
“好,很好。”那給單烏執行剃度之禮的老和尚笑了起來,上前一步,同時抬手一揮,甘露寺的上空突然匯聚起了一片淡淡的雨雲,繼而天降甘霖,那些魔氣便如浮塵一樣被打壓了下去,整個甘露寺上空壓抑的氣氛都因此滌蕩一空。
……
“這是……刻意安排的?”單烏最後收劍的時候那胸有成竹輕描淡寫的舉動讓很多人的心中有了如此猜測,畢竟,他們各家宗門有的時候為了捧出某些天資卓越的後輩好與別家一爭長短,也是時不時地會安排一些諸如此類的場麵的。
於是,毫無證據的,這些人便將自己的猜測當了真,並且自以為得意地在嘴角勾起了一絲“我知道你們在幹什麽”的笑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