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二回 借機發難(中)
“那人影轉眼即逝,我來不及叫人,便隻能孤身一人追了出去。”金甕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如此說道。
“聽起來那人似乎是專門想要將你引出去的呢。”那年輕和尚笑得有些不懷好意,“要對那樓船以及佛子下手,卻在之前短短的一時半刻及時地將你這麽個船主給特地引了出來——我該認為,謀劃此事那人,對你這個船主,是情深意重嗎?”
“這……”金甕的表情有些抽搐,他沒想到這群和尚的審問居然會逼得這麽緊。
“那麽我們便可以從他的親屬好友身上追究起來了——誰會特別在意他的死活,謀劃此事的人便是誰。”年輕和尚對守善菩薩說道,“我們可以去飛花樓中好好打聽一下此人的人際關係,再做排查。”
“言之有理。”守善菩薩點了點頭,手裏的玉佩亮了一下,眼見就要開始聯絡他人了。
金甕一下子著急了起來——他做這件事情為的是他的姐姐,那乞命粥的原料也是他的姐姐交給他的,如果眼前甘露寺的這些和尚們是鐵了心的要追究的話,肯定能將他姐姐的這條關係線給找出來,而他那姐姐為了護下自己這個弟弟,一定會一口咬定一切事情都是她一人所為。
如果事情發展到那種地步,就意味著金甕不但沒能成功地完成他那姐姐的囑托,甚至還因為自己的無能將禍水給牽引到了自己的親人身上。
“絕對不能讓他們去追究我的姐姐!”金甕一咬牙,眼底突然就變得一片赤紅,繼而身上竟爆出了一絲絲的魔氣了,同時身形一閃,就衝著那笑嘻嘻的年輕和尚出了手——金甕看得出守善菩薩對那年輕和尚的看重之意,也看得出這年輕和尚的腦子比大多數甘露寺的僧人都要好使,同時也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是守善菩薩的對手,因此他這暴露底牌的奮起一搏,所選擇的目標就著落在了那不知名的和尚身上。
“就算不能用你的性命來威脅守善這老和尚,也要賭上我這一條命將你這等心思陰損的人物給扼殺在當場。”這電光火石間金甕已經意識到場中誰會是將來威脅最大之人,“如果甘露寺剩下的隻是一群蠢和尚的話,誰還能撼動我姐姐的地位?”
而看到金甕的出手,那年輕和尚的臉上也露出了驚詫之意,甚至略略地有些讚許——這種奇怪的表情讓金甕頓時生出了一種自己其實早就被天羅地網牢牢包圍住了的錯覺。
金甕希望那隻是自己的錯覺,可惜遺憾的是,等待著他的,確確實實就是一層天羅地網。
那年輕和尚的麵前突然亮起了一層金光閃耀的各色符文拚合而出的屏障,這屏障一出現,便仿佛一麵包袱皮一樣,直接對著金甕兜頭罩去。
金甕連同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魔氣都被裹了個嚴嚴實實,而就在金甕試圖引動金丹自爆,以拚死衝破這層屏障並讓對方吃口大虧的時候,那些組成屏障的符文已經觸及到了金甕的肉身。
金甕隻覺得自己身上激蕩的力量一瞬間全部倒卷而回,並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既沒能引爆金丹,也沒有感覺到靈力倒灌所帶來的種種不適,因為他現在完全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隻有肉身力量的凡人,因為揮出的一圈落了空,而有些站立不穩,於是踉蹌地想要向前方跌掉而已。
那年輕和尚甚至友好地伸出了手,剛剛好扶住了踉蹌前撲的金甕,甚至將他攙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並順手替他理了理衣服。
“身懷魔氣之人……”守善菩薩的表情很是陰沉,盯著金甕,半晌才擠出來了這麽一句,“看來如今這外海修真界的情景……著實不妙了啊。”
“飛花樓中,如他這般身懷魔氣之人必然不少。”年輕和尚的一隻手按在金甕的肩膀上,人卻背著守善菩薩對金甕使了一個眼色,雖然並沒有說什麽,但是金甕卻在突然之間領會到了對方的言下之意。
“這群和尚們真正的目的是整個飛花樓,而我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引子,一個借口……”金甕瞬間意識到了甘露寺的野心,同時心裏亦飛速地盤算了起來,“他們如果在我這裏找不到對飛花樓動手的理由,我對他們來說便毫無存在的價值,成為可以隨手抹殺的魔物——反正除了我姐姐之外,也不會真有人為我的生死追究什麽。”
“但是相應的,如果我能夠替他們提供足夠的對飛花樓動手的理由,他們便必須得保下我的性命……甚至可能將我姐姐也一同保下。”
“這是一個交易……”金甕的眼神閃爍了起來,“我要不要接受?”
……
“如今這個世道,魔焰囂張,時不時的總有修士入魔的消息傳來,好像入魔完全是防無可防之事,並且一旦入魔便此生無望,就隻能去投奔魔神,幹幹脆脆地墮入魔道……”那年輕和尚沒有再理會糾結中的金甕,反而轉頭向守善菩薩進言道,“這種事情多了,會讓眾人除魔的決心受到打擊的。”
“確實如此。”守善菩薩點了點頭,“現在這大勢所向……確實不容樂觀。”
“更糟糕的是,就算在這種生死存亡之際,還有人懷著私心,為了一己私利,不惜向那魔神出賣靈魂。”年輕和尚說著說著就歎了口氣,“欲除魔劫,需得先整肅人心才行。”
“是的。”守善菩薩繼續點頭,好像他就隻有點頭這一個能力一樣,“所謂魔劫,其實更是這世上眾生之心劫。”
“佛度眾生,如果那些入魔之人仍有向善之心,我們便該努力幫他們一把,將他們從泥潭之中拖拽出來……不過對於那些自甘墮落之人,少不得得用些極端手段了。”年輕和尚仍在循循善誘,繼而轉過了頭,看向了金甕,嘴角的微笑之中,有誘惑,有威脅。
守善菩薩陷入了沉思之中,似乎在品味那年輕和尚話語裏所包含的訊息,趁著這個當兒,那年輕和尚再度走到了金甕的麵前,雙手合十,行了一禮,“你的入魔程度並不深,如果你有心的話,還是有希望擺脫那魔神的影響的——我想,你應該也不願意生生世世都成為那魔神的手中玩物吧,所以,不知道友是否願意隨我們一起,為其他那些被魔化的修士們做一個榜樣,告訴他們,就算已經深陷魔海,但是隻要有向善之心,放下屠刀之後,仍可立地成佛。”
“反正飛花樓對我也就那樣,那位大長老對我姐姐更是冷血無情,所以我為什麽要為飛花樓搭上這條命?”金甕咂摸著那年輕和尚的話語,知道所謂的“立地成佛”之類話語等於是那和尚在向自己承諾可以在事後保留自己一條命,並且還自己一個清白的身份,於是隻是轉念間,金甕已然默默地下定了決心,“這種時候,識時務者為俊傑啊。”
繼而金甕抬頭與那年輕和尚對視,剛想要掐著這機會再談一些條件,卻突然從那年輕和尚的眼神之中意識到了什麽,頓時整張臉都崩裂了開來,露出了一個無比複雜的表情來。
“佛……佛子……”金甕意識到了什麽,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
“我就說這世上除了單烏,哪裏還有這麽狡猾的和尚?”金甕的腦海中頓時翻江倒海,“他居然真的沒死?那種處境下他還能逃出來?難道王懷炅開玩笑說的不死不滅,竟是真的?”
“咦?”那年輕和尚——也就是改變了容貌的單烏——的臉上也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你居然能認出我來?”
“阿彌陀佛,看來道友是有佛緣之人。”單烏隨即雙手合十,無比誠摯地對著金甕行了一禮,“所以,道友你真的不願意棄魔從佛麽?”
“我……我願意……”金甕顫抖著嘴唇回答著——眼下的情景,他根本就不可能有第二個選擇。
……
金甕也是個識趣的人,如今既然決定為了自己的小命將飛花樓賣掉,那便索性賣個幹淨。
“飛花樓的底細……其實大家也是心照不宣了,是的,其跟腳與那魔神多少有些關係,當初更是與那黑礁坊市有些私下裏的交易……”
“當初那個天魔女啊……她雖然是散修聯盟之人,但是和飛花樓中某幾位的關係也好得很啊……”
“是的,我姐姐與那神尊誕下了一個魔胎,而後她便被那神尊打入了冷宮,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姐姐的身上才開始有魔氣生出,我因為疼惜我那姐姐,心誌動搖之間,便也被那魔氣侵入,這才一時糊塗,對佛子做下了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我現在懷疑的是——我姐姐誕下魔胎,是不是與那為神尊也有關係?他將我姐姐軟禁起來,並且拒絕與我的姐姐見麵,是不是就是因為害怕被我姐姐看穿底細?”
“飛花樓從上到下都已經沒救了,所以,還請諸位高僧為我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