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三回 溝通兩界(中)
在這種真正的融合的狀態之下,單烏已經開始隱隱有所察覺——這些構成他如今依附的實體粒子和那所謂靈力其實都具有一種介於虛實之間仿佛可以自由遊走的屬性,所以才能夠自由穿行與人身實物以及各人的意識之間,搞不好連所謂的陰曹地府也勾連一二。
不同之處或許在於,這些粒子給單烏的感受,更為具體而微一些,甚至他已經隱隱覺得,或許自己本源的存在模式,就是這樣的一片粒子,自己的思考其實就是這些粒子的自主波動,甚至,其他人的思考也可以通過這些粒子融入他本源的存在之中——也許這個世界上就隻存在他這麽一個由粒子構成的本源,而其他所有的一切,都隻是自己內部的一些小小變化罷了。
“這是不是就可以類比於我之前那擁有無數獨立意識的識海?”單烏仍未放棄對比,雖然對比的結果是越來越的謎題,但是也讓單烏發現了更多可以去試著了解的方向。
“你覺得我是不是應該用這樣的方式來統治這片大陸?”單烏的意識波動又對下方的世界帶來了一些幹擾,於是一些凡人們不得不從房子裏走出來,爬上了那些直衝天際的高塔,仔細檢查著那種種零部件,隻可惜卻是徒勞無功。
“全國的信號都受到了幹擾,這種意外應當不是人為。”關於方才那些異變的爭論已經漸漸彌漫了開來——似乎這片大路上的每一個凡人,都在那短短一炷香的時間裏,開始就這麽一件事發表起自己的觀點了,這些觀點有的天真可笑,有的頭頭是道,有的誇誇其談,也有的字斟句酌……
單烏於這短短的瞬間便接收到了這麽多千奇百怪的觀點,這使得他越發覺得自己是置身於升仙道之中了,不過,這麽多訊息的同時爆發,亦壓製得單烏的自我思考沉默到了接近於零的地步——單烏成了一個旁觀者和記錄者,就如同他所附身的這麽個離奇世界一樣。
“為什麽不會是人為?那些修士們能做的事情我們又不知道——不是說那些人一個個都是高來高去無所不能嗎?”
“嗬,說得頭頭是道的樣子,你見過修士嗎?你真的認為修士是如傳說之中那樣高深莫測地存在的嗎?你也不想想,他們要真是那樣的存在,會一敗再敗直至徹底銷聲匿跡嗎?所以說發出這樣言論的真是一群愚蠢的人們啊……要我看啊,這其實是太陽風暴的影響——這種短暫的,麵積巨大的訊息中斷,如果不是從高空之中掃下來的大量的帶電的粒子或塵埃的影響,我就把我麵前這桌子給吃下去!”
“我家裏有人,認識一個很可靠的叔叔,他說這片大陸上還活著的修士其實還有很多,並且他們當中修為高深到可以憑空飛起到高空的也有很多——如果按照你所說的,認為是從高空掃射下來的能量才造成了方才的混亂的話,那些修士們豈不是完全能夠輕而易舉地做到?”
“我也聽我一個可靠的朋友說過,他說國家其實一直都在暗暗地備戰,說那些修士們其實一直虎視眈眈著我們這片大陸,隨時都想要反攻回來,換句話說,方才那場混亂是因為那些修士們的攻擊也不是沒有可能啊?也許……真的就要開戰了呢?”
“高空算什麽我開個飛機也就到高空之中了!注意到我說的話了嗎?大量!大量的粒子,大量的塵埃,大量的能量——我開著飛機往下麵人工降下一場雨能影響到個什麽啊?我要直接丟個核彈才勉強有希望造成這麽大的影響的啊!所以,現在你們能不能告訴我,你方才看到什麽毀滅性的光芒了嗎?你感受到地麵的震動了嗎?你覺得世界要毀滅了嗎?既然什麽都沒有感覺到,你又亂發什麽言製造什麽恐慌?你這種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之人就該抓去坐牢!”
“說起來,我確實有那麽一瞬間覺得世界要毀滅了呢,天啊,如果我失去網絡,我就被丟棄在這個世界之外了,我該怎麽活下去啊……”
“說正事呢,這些亂感懷的滾出去!”
“我發表下感想怎麽了?這地兒是你開的嗎你讓我滾我就滾?”
“怎麽,難道還想繼續用你這底下的智商來求我羞辱你嗎?”
……
這種讓單烏完全無法思考的沸騰喧囂熱鬧非凡之間,有那麽一處冷靜且有條理的所在,漸漸地吸引了單烏的注意力——或者說,成為了如今的單烏想要暫時躲避的平靜港灣。
於是單烏的本能讓他緩緩地從這鋪天蓋地的世界之中抽離,緩緩地往那一處匯聚而去,終於,在某一堆高高堆疊著的奇怪盒子之中,單烏化為了其中遊走的仿佛幽靈一樣的存在。
單烏於是注意到了一個表情冷漠嚴肅的戴著一副眼鏡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看著眼前那堆儀器的視線居然冰冷到了帶著殺意的地步——這種眼神在那些凶煞的凡人身上都很少見,更別說是這種看起來明顯沒有戰鬥力的凡人了。
這個中年男子是這片安靜區域的中心,而這片區域的安靜並不是因為沒有人互相爭論,而是因為這些爭論都在一種強大外力的作用下,有條有理到了一種嚴絲合縫的境界——如果非要比喻的話,其他地方的爭論看起像是菜市場吵架,吵架的中心是一團糾纏在一起的亂麻,隨著爭執雙方的推來搡去而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難解,但是這地兒的爭論,卻是有人將那些亂麻給一根根地解開,引入織機,而後在梭子的來回滾動中,將那些麻線一根一根嵌進了其本該存在的地方,甚至交織出頗為讓人驚豔的圖案來。
單烏默默地觀察著那個中年男子的一舉一動,看著那中年男子無聲分析著那些整理來的數據,並在靜默了許久之後,說出了一句斷言:“不是純粹的自然行為。”
“理由呢?誰幹的?”疑問從四麵八方傳遞而來——這種問題並不是質疑那中年男子的判斷,而純粹是因為好奇。
中年男子並沒有其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麽冷漠,相反,他很有耐心也很是細心地開始向眾人講解那些數據,在一樣樣地排除掉那些人各種天災人禍的猜測後,方才用一種無比篤定的語氣說道:“我們的網絡建成了這麽久,經受了這麽多天災人禍的挑戰,該有的數據都已經分析透徹了,但是,沒有一組數據是方才那種事態能夠使用的,所以我們隻有將其與其他可能的模型進行對比。”
“我們建立過很多模型,譬如大範圍的雷暴天劫,譬如帶有電離粒子的霧霾,甚至譬如那所謂的太陽風暴,譬如那些修士們能夠施展的種種法術的極端放大版……這要感謝我的那些學生和下屬,如果不是他們,我們也不會擁有如此完備的知識儲備。”那中年男人繼續說道,而後他身旁的光屏上出現了一溜密密麻麻的數字,配合著畫麵中間那不斷變化波動的圖案——這些圖案看起來仿佛是一片被狂風卷得無所適從的雲彩一樣,各種顏色時聚時散,流露出一種讓人頗有些煩躁的不安感來。
“這是最接近的一個模型,而這個模型假設的前提是——那些修真之人,對我們這片大陸施以了極大範圍的所謂‘神識’攻擊。”那個中年男子抬手,在這畫麵旁邊的一行大字上畫了個圈,表示這是個重點,需要被強調一番。
“那些修士們喜歡將一些普通的事情描述得無比玄乎,好像一切都隻能等待著老天爺顯靈,下凡來點化芸芸眾生一樣;而所謂的神識,所謂的識海,亦是他們自覺有別於我們這些凡人的,可以憑此而高高在上的倚仗。”中年男子說到此處,略微地頓了一下之後,方才繼續說道,“但是事實上,那所謂的神識,究其本質,依然隻是一種電磁波而已,比較而言,他們是怎樣利用自己的肉身來傳送電磁波這種事,才是更值得我們深究的課題。”
“如此這般,然後,你們還可以看到這麽一組數據——這一次我們遭受到的攻擊,其中捕捉到的那麽一絲幹擾的頻率,和之前我們從那些修士身上捕捉到的頻率幾乎一模一樣……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一回的幹擾頻率並不算太大,所以我們才有能耐在短時間內將一切都恢複正常。”
“那麽,這件事是不是說明,已經有某位強大的修真之人來到了我們這片大陸,並對這片大陸進行了一次試探性的打擊?因為不明底細,所以這攻擊隻是淺嚐輒止?”有人在知道這個答案之後按捺不住地問道,“我們是不是應該進入戰備狀態,以抵擋隨時會降臨的天災人禍?又或者……是先下手為強?”
“無可奉告,畢竟,我不是有決策權的人。”中年男子拒絕,而後抬手,用手指推了一下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