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人不在了
這估計是佟盛荷跟寶娟說過最多的一段話了。
佟盛荷說完之後，就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寶娟。
寶娟怔在馬車前，車夫抽著煙袋，笑著看這處好戲。
寶娟覺得自己好像個傻子，讓人給涮了一般。
旁邊這麽多看笑話的，有的是聽到了她跟佟盛荷的對話，有的純粹是看著她臉上的青胎記竊竊私語。
寶娟無比地憤怒，“看什麽看！？再看挖你們的眼睛！！”
“年紀不大，脾氣倒是挺暴，小心嫁不出去喲！”
“哈哈，你瞎呀，看不見她臉上的那一塊？別說脾氣暴，溫柔如水也難嫁呀！”
兩個路過的年輕人一點不避諱寶娟就在身旁，說話的聲音極大。
寶娟身體裏躁動的野獸呼之欲出，可是她隱隱約約的清楚，這兒不是綿山村，這兒不是佟家，沒有能庇護她的佟老太和佟白蓮，她在這兒撒潑，沒人買賬的。
她挺起身子，眼神漸漸陰冷起來，似乎一點都不在乎旁邊人的說笑奚落了。
在這一瞬間，她似乎突然的長大了。
這種“成長”並非身體上的，而是思維上的。
她又似乎哪裏也沒變化，隻是明白了一些事情。
寶娟將腦袋裏奇奇怪怪冒出來的想法，都歸咎於佟盛荷的冷落摒棄。
佟盛荷是真的，一點都不怕她了……
想到這兒，除了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之外，寶娟還有濃濃的失望與憤怒。
她在佟家駕馭了佟盛荷十幾年之久，她幾乎錯認可以將佟盛荷治的服服帖帖的，可是……
佟盛荷怎麽忽然就變了個人呢？
毫無根據地、突然地轉變，讓人一點準備都沒有。
來之前，寶娟信誓旦旦地和佟白蓮說，這次她一定能讓佟盛荷對自己心生同情，她拿得準佟盛荷的性子，嘴硬心軟，到時候一定吃不住她的哭泣委屈，不收留她？怎麽可能！
寶娟現在也不覺得是她估計錯了佟盛荷的性格，而是覺得，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她眼睛朝方才佟盛荷離開的方向看了看，依稀能看到一個身影。
這人性子變了不少，就連步伐都變了……
記得從前和佟盛荷玩耍的時候，佟盛荷步子邁的不大，總是追不上腳步極快的自己。
寶娟忽地想起來，方才兩人一起走時，跟不上佟盛荷步子的那個人，是自己！
而且！
她上一次出現在美味食鋪外頭的時候，佟盛荷的眼睛明明掠到了自己，可就像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似的，沒有任何的反應！
就算佟盛荷現在已經不懼怕自己，可是，看到她的態度，絕不應該是那麽平靜、陌生！
還有哪方麵不對勁？
對了，廚藝……
她怎麽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手藝精進那麽多？
還有對人的態度……
現在的佟盛荷，除了外表沒有什麽變化之外，內裏的一切，都不像從前的她！
寶娟發現的這條線索，讓她的心砰砰的跳起來。
她忽然有一個大膽的假設：該不會是有人貼了佟盛荷的臉皮，假扮了佟盛荷吧！？
寶娟知道現在江湖上有一種技藝，是用精巧的手段製造出一張臉皮來，然後貼在臉上，穿上差不多的衣裳，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佟盛荷……絕對有問題！
到了夜晚快睡覺的時候，曉察去前店準備將門閂好。
關門的時候，卻見到門前坐著個人。
竟然是寶娟！
這個討厭的丫頭怎麽又來了！
曉察很討厭寶娟，他不止一次地看到寶娟對佟盛荷出言不遜，他好幾次都看不過去了，想過去和寶娟理論，可佟盛荷都攔著，說跟女人計較的男人都很小家子氣，要他別學著那樣。
不去跟她計較，不理她總行了吧？
曉察在背後瞪了好幾眼寶娟，又揮手攥拳地衝她比劃，力氣都打在了空氣裏，那曉察也覺得暢快。
嘭的一聲！
門外的寶娟還沒反應過來，食鋪的大門就徹底向她關閉了。
曉察拍拍手，轉身就回自己的屋去。
佟盛荷站在院子裏弄明兒一早的配料，將土豆絲什麽的泡好，將手抓餅的麵團擀好……
曉察連忙走過去，“姐姐，你回屋休息吧，這些我來弄就行。”
“快弄完了，你別沾手，去睡吧。”
佟盛荷說話時看了曉察一眼，見他臉掛笑容，好奇道：“什麽事兒這麽高興？”
曉察洋洋得意地說：“姐姐，那個壞丫頭在門外呢！她不敢進來，坐在門口！一定是下午你說她的話有用了，她不敢進來了！”
“寶娟在門口？”佟盛荷有些意外，“她跟你說什麽了沒有？”
“沒有！”曉察搖頭，“她都沒看見我，我就把門關上啦！”
“哦。”佟盛荷點頭，“知道了，你去睡吧。”
曉察卻站著沒動，佟盛荷聽他輕聲問道：“姐姐，你要把她帶進來嗎？”
“怎麽這麽問？”佟盛荷看了他一眼，“我沒這個打算。”
曉察長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我真怕姐姐心軟，又可憐她呢。她看著就不像是個好人，不會對姐姐好的。姐姐這麽善良心軟，要是中了她的圈套就糟了。”
佟盛荷輕笑，覺得她善良心軟……
天底下這麽認為的，恐怕也隻有曉察了吧？
曉察跟她一起將配料處理好，放的整齊之後，兩人一同回屋睡覺。
這夜裏的秋風比往日都大，吹得窗欞呼呼作響，佟盛荷卻睡得很好，到雞打鳴的時候，準時起床。
曉察先她之前起床，先去將前店的門打開，然後跑回來向佟盛荷報告：“姐姐，那丫頭不在外麵呢。”
“嗯。”佟盛荷打了個嗬欠，“開工吧。”
昨夜那麽放心寶娟在外頭，也不過是篤定那丫頭實在用苦肉計。
那丫頭心眼多的很，並不像年輕女孩兒那樣單純天真，竟然知道坐在食鋪門外，分明是捏準了佟盛荷不會讓她在外受凍罷了。
倘若昨夜真讓她進來，讓這丫頭吃到了苦肉計的甜頭，往後同樣的事情不會少的。
幹脆一勞永逸，讓她徹底斷了接近食鋪的念想，免得三天兩頭打壞主意……
昨夜祝九郎沒回來，長街上是會有巡街的差役的。
差役不會任由寶娟在門外坐一夜，必定會將她帶回衙門。
所以，佟盛荷才會對寶娟不理不睬、不聞不問，因為她篤定，寶娟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