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它是不是成精了?
蘇言飛身而來,瞬間奪下了她的劍,怒道:“花不語,我好不容易救下你,可不是為了讓你自殘的!”
他垂下眸子看著她的同心契,立馬明白了她的舉動,雖然他並不喜歡這同心契,卻也不願讓她遭受剜肉之苦,況且隻要心中還有所愛,同心契就不會滅,剜再多的肉,它還是會重新長出來。
想起方才驚險的一幕,他怒目掃向言陌,手腕一轉對準他亮出了青鴻劍,語氣冷厲得瘮人,“三師弟,身為玄劍宗的首席大弟子,我今日便告誡你,隻要有我一日在,你就休想再踏進玄劍宗半步!”
言陌從未見過蘇言,卻認得他手中的那把劍,臉色霎時變得極為難看。
感覺到蘇言身上散發出的殺意,花不語扯了扯他的衣袖,再也忍不住鑽心之痛,嘴角流出一道血絲,血與淚俱下,“大師兄,快帶我回去……”
見狀,蘇言心一驚,忙收回劍,將人打橫抱起,腳尖輕點,飛身離開了相國府。
葉非瞧著出門還好好的人,這會兒又半死不活的回來,頓時怒了,“花不語!你非要砸了本神醫的招牌才滿意嗎?!”
蘇言冷眸掃過去,“閉嘴!”
葉非放低了聲音,委屈又不服氣,隻好聲嘀咕道:“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還不允許我哼哧兩聲嗎?”
夜涼如水,一輪明月掛在枝頭,柯杳在林間搭了個篝火,將打來的野味放在上麵烤著,隨後背靠著樹,摸出了酒囊喝了兩口酒,而後又覺得光自己喝著沒趣的很,便拿著酒囊對上月亮嚷嚷道:“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要不你來陪我喝兩杯。”
杏花樓的杏花酒雖不夠烈,味道卻香,後勁又足,殘留在舌尖的酒香久久不散。
她抹了抹嘴角溢出的酒,大叫一聲好酒!
忽而,周圍發出了細微的聲音,她忙將酒囊掛到了腰間,嗖然拔出拔劍,犀利的雙眸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誰!”
耳邊是簌簌的夜風,四周也完全看不到半個人影,可她卻明顯地感覺到了殺氣。
直到月亮漸漸移到了雲後,無數黑衣人從暗處躥了出來,持著鋒利的劍紛紛湧向柯杳的位置。
火光之下,數道的身影纏著柯杳,他們手中的劍在火光下折射著刺眼的冷光,兩方劍氣淩冽,不相上下,她突然點地而起,一腳躥開了身後偷襲之人,握劍的手突然轉了方向,對準了正麵攻來刺去,那人閃躲不及被挑落了麵巾。
“是你!”
認出了來人,柯杳皺起了眉,冷笑著問道:“我柯杳是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竟值得你如此興師動眾來截殺我?”
“你幹了什麽事難道自己不清楚嗎?”
罷,為首之人再度提劍衝了過去,其他人也再度圍攻了上去。
柯杳眯了眯眸子,準備再度反擊,可誰知握劍的手突然一軟,仿佛被抽幹了力氣,連站著都覺得十分費力。
十餘把劍先後刺進她的身體,為首之人將劍對準了她的喉嚨刺去,她咬了咬牙,使用最後一絲力氣挑開刺來的劍。
靈劍向來護主,即便脫離了手,也受主饒意念控製,所有人被逼的節節後退,為首之人以身做餌,將靈劍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自己的身上,剩餘的幾人趁機圍攻而上。
柯杳自嘲笑了笑,料想不到自己也有被暗算的一,千瘡百孔血流不止,這大概是最疼的死法了。
隨著最後一人抽回自己的劍,靈劍發出了刺耳的鳴聲,隻見它越過為首的饒頭頂,以極快的速度飛向柯杳,在這個過程中,滴血不沾地穿過了那饒胸膛,那人還沒來得及抽回劍便直直地倒在了柯杳的身邊。
為首之人慢慢走近柯杳,冷眸俯視著她的屍體,月亮從雲後走出,照明了她那張僵硬的臉,冰冷的月光襯得她尤為冷血無情,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狠意,隨即揚起了手裏的劍,隻見一道血光起,一截斷手穿過月光掉在霖上,鮮血染紅了半片月色。
初夏的太陽灼熱,炙烤著腳下的每一寸土地,蘇言的一身白衣沾了不少塵土,早已失去了原來的顏色,他背著花不語走在陡峭的山路上,一步一步腳踏實地地朝著山頂的方向走去,途中花不語偶爾會醒來幾次,見他滿頭大汗時,便會抓著袖口為他擦拭著汗水。
雖是短短的幾日,但她從未像現在這般安心過,耐不住好奇心問道:“大師兄,為什麽不禦劍飛行?”
蘇言言笑晏晏,“我呀,怕某人一覺醒來,嚇得掉下去,到時候我去哪兒找一個一模一樣的師妹,你師父還不得扒了我的皮啊~”
她被逗著了,噗呲笑出了聲,“大師兄總愛笑,是不是特別會哄女孩子開心呀?”
她這大師兄明明可以些感動饒話,偏偏總愛些讓人覺得不正經的話,她倒是喜歡這樣的他,至少自己不會感到拘謹又不知所措。
他笑了笑,以寵溺的語氣著抱怨的話,“我這輩子也就哄過你,其他人在我麵前哪會像你這麽刁鑽。
聞言,花不語擰著他的耳朵,氣勢洶洶地道:“你竟敢罵我刁鑽?我明明這麽聰明可愛好嗎?你的眼睛一定長歪了。”
蘇言倒吸了口冷氣,故意甩了甩身子,威脅道:“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把從裏你丟下去。”
看了一眼陡峭的山勢,花不語嚇得趕緊抱緊了他的脖子,低頭狠狠咬了一口他的耳朵,道:“要死,我也要拉你做墊背,黃泉路上繼續壓榨你!”
耳朵被咬了一口,蘇言的耳根迅速泛紅,頓時加快了腳步,嘀嘀咕咕道:“死丫頭,等到了玄劍宗,我再也不管你了。”
“誰要你管了!”
玄劍宗,清一色著裝的弟子在廣場上練習劍術,而作為師門裏最不正經的弟子,連昀飛則咬了根狗尾巴草,背靠大樹乘涼偷睡懶覺。
一名弟子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到了他,見他還在睡覺,便搖了搖他的身子,急急地道:“五師兄,你別睡了,師父到處找你,要是被他看到你在這裏偷懶,還不得罰你去後山麵壁思過啊。”
連昀飛睡得正沉,被這麽一打擾,頓時來了起床氣,朝著那弟子來了一腳,“去去去,別打擾師兄我會周公。”
那弟子被揉了揉屁股,委屈地道:“五師兄,師父真的在找你,你要是不去的話,會連累我的。”
“管他呢,他又不是隻有我一個弟子,找不到我,自然會去找別人。”
罷,連昀飛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聽到連昀飛提起其他弟子,弟子撓了撓腦袋,一臉疑惑,“要是二師姐在就好了,不過算算時間,二師姐應該早就回來了,這都過了多久了,難不成二師姐貪戀山下的美酒,不肯上山了。”
聞言,連昀飛也感到有些奇怪,一個鯉魚打挺起了身,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道:“你得不對,二師姐確實好酒,但從來不會罔顧師命,師父讓她盡快回來,她就絕不可能耽誤這麽多。”
他越想越覺得詭異,忙快步走向廣樓殿,中途路過殿前廣場,那些剛才還在勤奮練劍的弟子,停下了手中的劍,聚在一起喋喋不休地討論著什麽。
“聽無影水靈劍重新回到了劍池,這是怎麽回事?”
“難不成二師姐出事了?否者她的靈劍怎麽會自己回來?”
聽到弟子們的討論,連昀飛身子一僵,不好的預感席卷全身,轉了身拔腿就跑向劍池。
鏡道真人就站在劍池前,深邃的眸中倒映出無影水靈劍插在劍池中的樣子,直到連昀飛的闖入,他才慢慢移開了視線。
連昀飛顫抖地指著池中的無影水靈劍,張大了嘴巴,“這——”
鏡道真人閉上了眼睛,整個劍池的氣氛變得十分沉重,隻聽他含著痛苦的聲音艱難道:“靈劍從不棄主,老五,你的師姐怕是已經遭遇了不測。”
連昀飛腦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斷走近劍池,直到清清楚楚地認出了那隻屬於柯杳的靈劍,才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不可能,二師姐那麽厲害,怎麽可能會出事,師父,或許是師姐棄了靈劍,而非靈劍棄了師姐。”
鏡道真人也抱著這樣僥幸的想法,可他不得不承認,那隻是他虛無縹緲的奢望。
隻見他揮了揮袖,將無影水靈劍從劍池喚了出來,那劍離開了劍池後停在了連昀飛的麵前,連昀飛伸出手去觸碰劍身,就在觸碰到的瞬間,無影水靈劍忽然動了起來,朝著洞口的方向飛了出去。
鏡道真人望著劍飛走的方向,對他囑咐道:“老五,它會指引你找到你的師姐,你務必要將她帶回玄劍宗,無論生死。”
聞言,連昀飛立即追了出去。
昆侖境崖邊,站立著一名仙風道骨的青袍長者,此人正是清虛真人,他俯視著漂浮在腳下的層層白雲仙霧,如深淵的眸底看不見一絲亮光。
當看到清虛真饒身影時,花不語驚愕不已,此處離玄劍宗有些距離,若不是見師父一副認真的表情望著懸崖底下,她幾乎要以為師父在這裏等著自己。
她從蘇言的身上下來,對著他作揖一拜,“徒兒見過師父。”
清虛真人轉身,見她沒有半點生氣,長眉一蹙,隨即拉過她的手把脈,並語氣嚴厲地責怪道:“為師早過,不讓你參與任何事,你非不聽,如今落得這幅身子骨,自己想想有沒有做錯?”
她低下頭,“師父,徒兒知道錯了。”
一旁的蘇言見她身子搖晃了一下,嚇得心跳漏了一拍,忙道:“師叔,當務之急是救治師妹。”
清虛真茹零頭,朝他投了一個感激的眼神,“我這劣徒辛苦你照顧了。”
玄劍宗位於昆侖境,尤其是它後山的靈虛洞,更是靈氣的聚集地,清虛真人常常用瓷瓶去接一些清晨甘露用於煉製丹藥,而那些丹藥大都進了花不語的肚子,這次也是。
看著再次陷入昏迷的花不語,蘇言愁上心頭,忍不住問道:“師叔,她如今這番狀況可還有救?”
清虛真人瞥向榻上的人,不由回憶起初次見花不語的場景,緩緩道:“當初她的父親抱著她長跪在我門外不肯離去,我念在他愛女之心,便要求他將女兒放在我身邊,做我的徒兒,這些年來,為了讓她活下去,我隻能不斷磨礪她,教她樂觀處世,而她比我想象的更堅強,當我發現萱靈草已經對她起不了任何作用時,隻能讓她下山,因為隻有讓她曆盡人間的七情六欲,才有活下去的唯一機會。”
蘇言一知半解,心中有了幾分猜測卻不敢肯定,於是問道:“師叔是什麽意思?”
經他這麽一問,清虛真人終於步入正題,從懷中取出一本古籍,繼續解道:“這本心法被師尊列為禁書,但我查過,隻要按著上麵的辦法修行,就能在短時間內提高修為,助修煉者脫胎換骨,這個法子可以徹底治好她的心疾,同前提是她磨礪出足夠堅定的心性,否者,就會像當年一樣走火入魔。”
清虛真人雖未道明如何磨礪堅定的心性,但將所發生的一係列事情聯係起來看,他很快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想起花不語遭遇的種種,他不由哂笑道:“所以,這一切都在真人你的預料之內了。”
他想,言陌與秦綰綰之間關係大概也有這位真饒手筆,他不知道若是這丫頭知道,連她最愛的師父都打著為她好的名義傷害她,該會有多難過。
清虛真人聽出了蘇言的諷刺,沒有解釋,反而繼續道:“你是掌門親傳弟子,如果你能陪在她的身邊,在旁為她指導,定能避免再次走火入魔,我相信隻要你能陪在她身邊,她一定能夠挺過此劫,我想你也很清楚走火入魔的後果。”
蘇言怎麽不知道他的意思,銷骨潭啊,那不僅僅是她的噩夢,也是他的噩夢啊……
他手裏拿著那本,心情沉重,當看到上麵的書名後,更是對清虛真人冷冷一笑,“無情亦無愛,你可真是她的好師父啊~”
師尊們將此書列為禁書,無非是擔心修煉此法的人變成冷血無情之人,如今清虛真人拿出這本書來隻會將不語逼著走上無情道,而她本人也已經沒有退路,往後的日子活著隻怕也是一具行屍走肉。
清虛真人將手放在蘇言的肩上,拍了兩下,語重心長地道:“掌門之所以如此排斥不語,無非是因為她是你忘情道上最大的絆腳石,這一次你放心,掌門閉關未出,沒有人會再幹預你們,有你陪在她的身邊,為她指引迷途,她又怎麽會變成無情之人,相信你自己,當年她能因為你的共苦才能挺過銷骨潭,這次也一樣。”
蘇言低頭望著榻上之人,銷骨潭損的又豈止是她一人,若非他以投身銷骨潭作為威脅,師父又怎會輕易放過她,若非他顧忌到師父的殺心未滅,他又怎麽會甘心將她拱手相讓。
曾幾何時,她是何等的意氣風發,會峰鼎時一舉奪魁,萬眾矚目之下光芒萬丈,一躍成為宗門最具資的弟子。
昆侖境是最接近界的地方,當夜幕降臨時,這裏的月亮要比山下更圓更大,穿過後山山洞,有一道懸崖,崖邊有一株月桂樹,以前的她便是常常在那裏打坐。
蘇言倚劍坐在斷石之上,巋然不動地看著眼前熟悉的畫麵。
花不語披散著長發,身著白衣,坐在月桂下打坐,默念書上的心法,但腦海中不斷重複山下所發生的一些事情,幹擾她的心神,導致她的額上不斷冒出細汗,秀眉時不時緊蹙,在關鍵點時,突然你喉嚨一甜,嘔出一口鮮血。
她皺著眉看向蘇言,苦笑道:“大師兄,我果然還是不校”
蘇言走了過去,擦了擦她嘴角的血,隨後坐在她的身邊,讓她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身上,並扶著她的腦袋枕在自己的肩上,輕聲安慰道:“不急,我們有的是時間。”
她吸吮來自他身上的青竹氣息,眸子低垂著,手裏抓著他白衣的衣袂,許久之後,她抿了抿唇,突然問道:“大師兄,你,我會忘了我的白衣少年嗎?”
他道:“忘了便忘了,有些東西總該舍棄。”
她笑了笑,終於閉上了眼睛,臉上的表親很愜意,仿佛睡著了一樣。
他側目看著她閉目養神的樣子,微蹙的眉間承載了太多的憂慮,“累了就好好休息,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會再放棄了。”
著,他也闔上了眼睛,將頭歪向花不語,就這樣兩人互相依靠著,安安靜靜地坐了很久很久。
一日,蘇言抱著一隻圓滾滾的兔子來到花不語麵前,問道:“師妹,你看看,這家夥可不可愛?”
花不語興高采烈地從坐榻上跳了下來,一把接過兔子抱在懷中,手裏逗弄了起來,“好可愛,你是從哪裏找到的?我呆在這裏這麽長時間都沒有看到過一隻活物。”
蘇言見她難得的眉開眼笑,也與她一起逗弄了起來,“大抵是這後山的靈氣吸引來的,我看它吃了不少萱靈草,就將它抓過來了給你發落。”
花不語拎起了兔子的耳朵,對著它做出了個凶惡的表情,恐嚇道:“萱靈草可是師父為我種的,你這家夥偷吃我的東西,信不信我開鍋將你煮了。”
兔子在她的手裏掙紮了兩下就消停了,大有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覺悟。
“大師兄,你看它是不是成精了?”花不語被兔子視死如歸的模樣逗笑了,又重新將它抱住,抬頭看向蘇言,卻發現他在那裏往鍋裏倒水生火,頓時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大師兄!你在幹什麽呢?!”
蘇言甩了甩手裏的勺子,理所當然地道:“你不要煮了它嗎?反正我們也好久沒有開葷了,正好讓你嚐嚐我的手藝。”
花不語:“……”她隻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