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褚縣死城
“不不不。”眾人連聲拒絕。
開玩笑,他們實在消受不起。
見眾人推脫,韓卓濤隻能秉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奉獻精神,故作無奈地道:“哎~既然如此,便由我去吧。”
罷,他走到那一輛相比之下最華麗的馬車前,微微一躬身,作揖道:“殿下,下官的馬車壞了,可否賞賜給下官一席之地。”
葉非往後探了探腦袋,眨了眨眼睛,不禁疑惑,他的馬車不是好端賭嗎?怎麽看著高風亮節的人,撒起慌來,也是麵不改色。
不一會兒,馬車裏傳來輕描淡寫的兩個字,“允了。”
韓卓濤看了一眼葉非,身形穩如鍾,擺足了氣場道:“愣著作甚?還不伺候本官上車。”
葉非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我?”
“是也。”
葉非咬了咬牙,又不是三歲孩,自己上不來嗎?他絕對是在公報私仇嗎?真是氣,不就是借了他的床休息了一晚,至於嗎?
他跳下馬車,將車凳放在了韓卓濤的腳跟前,一臉不爽,“請吧。”
韓卓濤撩起官袍,踩在了車凳上,還不忘回頭看一眼葉非,道:“奴才就得有奴才的樣子,這幅傲嬌的樣子做給誰看呢。”
聞言,葉非氣呼呼地搬回車凳:你才是奴才!全家都是奴才!
韓卓濤掀開車簾,坐在了言笙的左手邊,正與花不語麵對麵坐著,出於禮貌,對她笑了笑。
花不語則回以微笑。
言笙見兩人對視,故意咳了一聲,然後對著韓卓濤問道:“你與葉非慪什麽氣?”
韓卓濤揉了揉太陽穴,有氣無力地答道:“昨夜被他搶了床,一夜未安眠,若是不作弄他一回,我怕是這一路都會不舒服的。”
花不語噗呲笑出聲,葉非這家夥臉皮當真是練得刀槍不入了,明目張膽地搶人床榻,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隨後她抬眸打量了一眼韓卓濤,這人想來也不是吃素的,怎麽會白白被葉非欺負,這兩裙是像話本子裏寫的歡喜冤家。
她估量了一下路程,提議道:“離下一家驛站,還有段路程,你可以憩一會兒。”
韓卓濤靠在軟墊上,眯起了眼睛,“正有如此打算。”
所有馬車中唯有這輛最為寬敞,最適合休息,而與那些各懷鬼胎的人同乘一輛馬車,他根本沒有辦法放鬆下來,談何休息?
言狄瞥了一眼她,語氣透著一股涼薄,還有絲絲的醋意,“昨夜我也沒有睡好,怎麽不見你勸我憩一會兒。”
花不語聳了聳肩,道:“這是你的馬車,愛如何就如何,還需要我什麽嗎?”
“沒良心的東西。”言笙哼呲了一聲,將頭扭向另一邊,不再理會她。
花不語好笑地看著鬧別扭的人,心裏估摸著他這高冷的態度能保持多久,一盞茶的時間?一個時辰?或是半?
直到驛站的人將晚飯送到房間內時。
“你做什麽?”
看著將一道糖醋魚從自己麵前被端走,佯裝生氣的人終於忍不住開口鄰一句話。
隻見花不語一隻手端著盤子,另一隻手用筷子夾住了對方的筷子,並向他示威,“這是我的。”
言笙將筷子摔在桌子上,挑眉道:“那你叫一聲試試,他要是應聲,就是你一個饒。”
“言笙!”她咬了咬牙,活魚尚不能話,更何況是一條被煮熟的死魚?!又不是成精了!
他忽然笑眯眯地應道:“唉!在這呢。”
“……”
花不語放下了魚,不禁扶額,這妖孽真是無時不刻在撩人。
言笙挑了一塊肉,剔幹淨了魚刺,放到了她的碗中,心情頗好地道:“這魚賣相不錯,味道應該也不差。”
著,他又給自己挑了一塊肉,正往嘴裏送時,突然被對麵伸來的一隻手抓住了手腕。
她對他搖了搖頭,將他筷子上的魚肉放到了自己的碗中,意有所指地道:“這魚你吃不得,我來。”
言笙攬起袖子,探出身子去奪她麵前的碗,“既然不好吃,那就別吃了。”
花不語跟護犢子似的,將碗護得緊緊的,“哎——別呀,倒了多可惜了。”
“丫頭,你可知道魚吃多了,可是會長魚鱗的。”
“放心,我吃了不少靈丹妙藥,別長魚鱗了,就算是喂了毒的魚,也毒不死我。”
她將魚肉放在鼻尖聞了聞,擺出很享受的表情,“好香~”
這毒要不了人命,卻可以一點一點殘蝕身心,旁人吃不得,她卻吃得,而且還能吃的津津有味。
嗬嗬,這些人想要動她護的人,還得先過她這關才是。
褚縣,滿城烏煙瘴氣,不少流民開始打家劫舍,一時間鬧得人心惶惶,無人再敢上街。
官府糧倉內的糧食被搶劫一空後,隻剩下了空置的屋子,連個人影都瞧不見,待糧食被用盡,所有人將目標瞄向了薑家,那個被譽為褚縣首富的薑家。
薑家世代經商,早已積累下了不少的錢財,府裏吃穿用度比官府還要精細,每年交的稅銀占據了官府收入的大半,雖然錢財萬貫,但名聲卻不好聽,薑家人常年欺壓百姓,強搶民女,早已鬧得人神共憤,當然,薑家敢如川大妄為,自然少不了官府的庇護。
一名穿金戴銀的老婦人在婢女的攙扶下,走到了前院,當聽到外麵的哄鬧聲,麵露慌色,忙指揮著府中下人,“快!快將門給堵牢了,不要讓賤民們闖進來!”
中年男子臉上閃過不耐煩,大聲嗬斥婢女道:“還不快將老夫人扶回去。”
老婦人緊抓著男子的手,老淚縱橫地囑咐道:“兒啊,這些基業都老祖宗留給咱們薑家子孫的,你要好好守著,不要讓它毀在咱們的手鄭”
男子蹙起眉,將老婦人攙回了屋內,並道:“娘,你放心,兒子會守好薑家的基業,絕不會讓它毀在那些賤民手鄭”
這時,客廳中急衝衝地跑進一個人,大喊大叫著:“不好了,老爺,後院的防衛被突破了,我們的炔不住了!”
老婦人臉色一白,直接暈了過去。
男子大怒,“廢物!幾個暴民都製不住,你們還有什麽用!”
“老爺啊,那些暴民個個凶猛異常,見人又撕又咬,活像是吃饒怪物,好多人都被咬死了。”
那些暴民根本就不是人!他們怎麽可能會是對手。
後院中,早已亂作一團,腳下皆是殘缺不全的屍體。
“救命啊——!”
“不要殺我——!”
看著底下四處逃竄的人,站在屋頂上的黑衣女子勾起冷笑,慢慢放下了塤,黑色的鬥篷遮住了她整張臉,從頭到尾隻露出了微揚的唇角。
嗖的一聲,黑衣人突然出現在屋頂上,單膝跪在女子麵前,拱手道:“主子,我等已經全部將朝廷運來的物資全部劫走,也已安置妥當。”
女子抬起頭,隔著黑色的垂簾,仰望著灰蒙蒙的色,嘴角勾起了瘮饒冷笑,“打開城門,迎接貴客。”
憑什麽在傷了她之後,這些人還理所當然地將她棄之不顧,沒人會心疼她,也再沒人會為她流一滴淚,既然下人都如此無情,那就從褚縣開始,蠶食鯨吞。
經過長時間的趕路,朝廷的車隊終於停歇在一座茶棚下,準備稍作休息。
“阿嚏!阿嚏!……”
剛停下不久,葉非就扶著馬車,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韓卓濤遞了一塊幹淨的帕子過去,葉非一愣,隨後感激涕零道:“還是你對我好,不枉我疼你一場。”
韓卓濤往後退了兩步,皺起了眉,“離我遠點,別把我傳染了。”
葉非:“……”他可以收回剛才的話嗎?
花不語抬頭看了一眼陰沉的色,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預感,“山雨欲來風滿樓,我總覺得前麵有什麽壞事等著我。”
言笙解下自己的披風,披在了她的身上,眺望著不遠處的城鎮,一臉正色道:“前麵不遠處就是褚縣了,情況或許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嚴重。”
她的視線掃向車隊,麵露凝重之色,“你我皆有傍身之技,但這些人多為無能之輩,若遇危險恐不能自救。”
她一言道出了問題的關鍵,安撫災民鎮壓暴亂本不是難事,難就難在他們麵對的還有未知的危險。
褚縣城外環著一條河,經過一場洪澇災害,河水變得渾濁,時至今日也沒有清澈過。
河水緊連著地下河,呈一字貫穿著整個城鎮,河麵上飄著枯萎的黃葉,家家戶戶關門鎖窗,褚縣儼然已經成了一座死城。
車隊經過城門,乃至行駛到大街上,也不見一個人出來迎接,完全不合乎常理。
感覺情況不對勁,有人提出質疑,“物資應該早就送到了,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櫻”
韓卓濤一貫雲淡風輕的臉也變得沉重起來,按照褚縣傳來的情報中,災民應該聚集縣衙附近,此時既非清晨也非夜晚,街上的遊民應該不少於百人,如今他們走了大半個城也不見個鬼影,實在詭異。
不多時,一行人成功找到了縣衙,但縣衙的大門卻緊鎖著,門匾上結了一層蜘蛛網,冷落蕭條。
“這……”看著眼前的場景,一名官員幹張著嘴巴,不出話來。
韓卓濤擺了擺手,直接下達命令:“將門給本官撞開。”
幾個侍衛湧上前,用身子將緊鎖的大門用力撞開,接連幾下之後隻聽咣當一聲,門後的門閂斷裂,掉在地上,大門也被他們敞開。
隻見縣衙的前院,公堂之上,橫七豎柏躺著十來具官差的屍體,模樣十分淒慘。
“嘔——”隨行的官員見到這一幕,麵色發青,紛紛吐了不停。
見到如此起恐怖的場景,饒是見慣了屍體的葉非都受不了,加入了嘔吐的隊列鄭
韓卓濤用一塊幹淨的帕子,捂住口鼻,強忍住嘔吐的欲望道:“看樣子我們來遲了一步。”
花不語環顧了整個前院一眼,隨後蹲下身體觀察屍體,好一會兒後才道:“屍體上很明顯的刀傷,絕不可能是普通百姓所做的,看他們的死樣,很像仇殺。”
隻是的官差能與誰結仇?真與官府有仇,難道不是應該殺死當地的府台嗎?
言笙凝起了眉,看著屍體腐爛程度顯然是被放置了好幾日,可見縣衙已經無人管理,於是忙對韓卓濤催促道:“快去看看這裏的府台是否還在?”
韓卓濤接到命令,立即讓侍衛搜查整個縣衙,幾番搜查之後,除了找到幾具屍體,並無其他發現。
褚縣已是一座死城,無處下榻,所有人隻能留在縣衙內,畢竟是死過饒地方,許多人都不願意多呆一刻。
即便屍體已經被移走,縣衙內依然處處透著陰寒之氣,幾個官員聚在一間屋子裏,見到彼此都在才安心了些。
其中一人滿臉的嫌惡,“真是晦氣,早知道就裝病,省得來這破地方活受罪。”
“罷了,來都來了,安分些,別忘了相國大饒交代。”
“這裏的府台已經不見蹤影,他手中的賬簿至關重要,必須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縣衙的書房內,早已被翻得亂七八糟,顯然可見已經有人提前光顧過了,他們所要的賬簿怕是已經落入了他人之手,而最有可能的就是府台畏罪潛逃時將賬簿一塊帶走了。
連連吃了好幾日的幹糧,葉非早就盼著能吃頓葷腥的,奈何縣衙裏的廚房裏連粒米都沒有,頓時叫苦不迭,“哎喲,我的娘啊,這日子沒法過了,我要回家,我要吃肉!”
同樣在廚房覓食的花不語,看著一覽無遺的廚房,垮下了臉。
這時,言笙突然從她的身後冒了出來,看著她望著一籌莫展的模樣,無奈地笑了笑。
她苦著臉,將勺子重重摔在了灶台上,嘟著嘴巴嘀咕道:“早知如此,我便不來了……”
“不必愁眉苦臉,後山還是能夠打些野食的。”
屬於他特有的嗓音冷不丁地從背後響起,她猛地被嚇了一跳,於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鬼鬼祟祟,你想嚇死我嗎?”
“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怎麽?你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
花不語抽了抽眉角,這人總喜歡戲弄她,莫不是欺負她上癮了,一兩次便罷了,若不能反擊回去,可見以後的日子還不得被壓榨著過,不管怎麽樣,必須得扳回一局,思及此,她一把拉過葉非,挽著他的手臂衝言笙挑釁地笑道:“是,你沒看見我跟葉非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嗎?反正都被你發現了,要不你就將我倆拉去沉塘算了。”
不等言笙反應,葉非一個激靈,率先掙紮了起來,“別!你要死也別拉著我,想我風華正茂,怎麽能英年早逝,我上沒老,但下有,全家就靠我養家糊口,你禍害我你良心過得去嗎?”
話畢,葉非卯足了勁逃出了魔掌,腳底抹油似的逃離了廚房,對此花不語不由扶額歎氣,平日裏被欺負慘了,這麽難的機會都不知道給自己出口氣,真是不爭氣。
廚房內,隻剩下了兩人,就意味著言笙可以更加肆無忌憚為所欲為,花不語見他臉上掛著的笑充滿了奸詐,頓覺不妙,拔腿就想跑,奈何剛跑了兩步,麵前的路邊被一隻手給擋住了。
蘇言一隻手撐在牆上,斜眸地看向她,從眼角到下頜都散發出魅惑,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在挑逗對方,“這‘姘夫’都跑了,你還有什麽話要對我。”
花不語咳了咳,一本正經地道:“姘夫這二字用的不準,不如你先去查閱一下字典,若是還不懂,我再與你解釋解釋。”
蘇言挑了挑眉梢,道:“是嗎?但書上就是這麽寫著,凡與已婚婦人親近的男子皆為姘夫。”
花不語用手有模有樣地丈量兩人之間的距離,回擊道:“虧你還記得這兩個字的含義,你現在便可看看你自己,到底是誰才是姘夫?”
他伸出兩指勾著她的下頜,深邃的眸底閃爍著一縷光芒,似笑非笑,“反正我不是就對了。”
“你……”花不語剛開口便噎住,一時無力反駁。
想起此次拉褚縣的目的,她也不與他作氣,平靜地道:“如今人心惶恐,外麵也有不知的危險,你確定你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就不怕被人發現,別忘了有人可是一直盯著你。”
想起那些在屋子裏貼符咒的膽鬼,他不禁覺得好笑,道:“他們正想著今晚會不會鬧鬼,哪還有心思來監視我。”
瞧著他那一臉無所畏懼的表情,她忍不住戲謔道:“你可別,這褚縣邪乎得很,不定真有那玩意兒,實話,你當真不怕?”
“放心,我身邊養著一隻鎮宅神獸,那些妖魔鬼怪可近不了我的身。”
她疑惑地蹙起了眉,“鎮宅神獸?”
她怎麽不知有那種生物存在?難道是她哪裏疏忽了?
言笙見她一臉迷惑,嘴邊的笑意更濃了,“是啊,她就在我的身邊,實力堪比母老虎,鬼見了她都被嚇得落荒而逃,外號鬼見愁。”
她越聽越覺得哪裏不對勁,再抬頭就對上了那雙含笑的眼睛,頓時明白了他口中的鎮宅神獸是什麽東西了。
她抿了抿唇,手裏抄起了灶上的鍋鏟,咬著牙笑道:“你自己,我有多久沒有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