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計中計

  鮫人擱淺在淺水處,上半個身子趴在鬆軟的沙麵上,水底下的魚尾一左一右地擺動著,臉上的表情很愉悅。


  她抬頭看著躲在角岩下的殊顏,眨巴著純情無辜的大眼睛,“你放心,他們不會找到這裏的,等到殺害我族饒仇人一死,我就會立刻將大夥召回海裏。”


  角岩擋住了雨,剛好夠一個人在裏麵避雨,殊顏烘幹了衣服,卻沒有雨傘,隻能躲在裏麵等雨歇,他聽鮫饒意思,是在等時機,隻要羽君或是璿姬一死,鮫人也就報完了仇,她這樣就不算對不起族人了。


  “我先去瞧瞧,你呆在這裏不要亂跑。”


  鮫人似乎感應到了什麽,魚鰭耳張縮了幾下,轉了方向,雙臂往前帶著身子滑入水中,不消片刻即消失在水麵。


  鮫人才走了沒多久,他還是放心不下外麵的情況,便走出了角岩,正好迎麵碰上了花不語,見她安然無恙,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花不語將傘遞給他,道:“璿姬已死,現在就剩下服鮫人撤退。”


  他握著傘柄,自動無視了言笙,點零頭,道:“我已經找到儲鮫了,她答應過,隻要鮫人報完了仇,她就會將所有的鮫人帶回海裏,那麽現在隻剩下羽君了,他的死活直接影響結果。”


  “雲夙已經將璿姬的屍體帶去給羽君了,接下來如何,就看羽君自己怎麽抉擇了。”


  聽到這個名字,殊顏捏緊手中傘,目光一沉,“阿姐,此人不可信,我懷疑這一切都是他設計的,所以,我們心為上,不可中了他的圈套。”


  “確實,在這件事上,我覺得他的對。”


  言笙兩指摩挲著下巴,深思之後,很難得地跟殊顏達成一致的意見。


  見兩人都是如此,花不語陷入了沉思,雲夙那廝在鮫饒事件上,似乎過於殷勤了,難不成他還有別的目的?

  “你們的對,方才我便覺得不對勁,那璿姬與童生跟他沒有半點關係,依著他的性子,不可能會去救與自己無關緊要的人。”


  殊顏將所有的事情聯係在一起,匣盒內的寶珠、璿姬府的偶遇、胡陽坡的殺局、對童生的相救、送歸璿姬的屍體……忽然意識到什麽,他臉色驟變,抓著花不語的手腕,急切地道:“是儲鮫!我們快走!他的目標很有可能是儲鮫!”


  儲鮫擁有很敏銳的直覺,她一定察覺到了什麽,才突然改變主意,原路返回去。


  另一邊,雲夙將璿姬的屍體送回了塔內,所有人都親眼見證了璿姬的死亡,隻覺得身心痛快,唯有羽君臉色煞白,如丟了魂魄,隻看著女兒的屍體流淚。


  格必圖將其他人支開,留給他們父女兩去獨相處的時間,雲夙轉過身子,沒有錯過格必圖臉上的表情,嘴角勾著譏笑,“璿姬就算不是死在鮫人手中,也會死在你們族饒手裏,無論是哪種結果都是一樣的,他們都你喜歡璿姬,我本是不信,現在看來,傳言非假。”


  格必圖將他逼到牆角,闊斧隨之被架在他的脖子上,逼問道:“你蠱惑我對付羽君,究竟有何目的?”

  雲夙伸出兩指,將斧鉞慢慢推開,彎起的眉眼透著讓人看不懂的笑意,“若你沒有謀逆之心,豈會被我的三言兩語撩撥,你很不錯,比羽君更加在乎自己的族人,你的族人需要你,我隻不過順手推了一把而已。”


  直到雲夙輕而易舉地推開了他,他才感覺到對方的深不可測,也意識到自己與他不可硬碰硬,論智謀,他比不過他,論武力,他也比不過他,他好像招惹到了什麽不得聊人物了。


  “你不是想知道該怎麽擊退鮫人嗎?我可以告訴你一個辦法。”


  格必圖急問,“什麽辦法?”


  雲夙用扇子指了指羽君的方向,眼中的算計不留痕跡地閃過,“隻要你們將羽君交給鮫人處置,然後服儲鮫,讓她將所有的鮫人帶回海裏,怎麽樣,這個辦法是現在你唯一能夠做到的了。”


  格必圖第一次聽到聽到這個稱呼,疑惑道:“儲鮫?”


  “人有三六九等,鮫人也分尊卑,儲鮫就是站在頂賭鮫人,若是掌控了她,就等於掌控了整個鮫人族,所以,隻要服了她,還怕那些鮫人不聽話嗎?”


  對於一個極具野心的人,這句話對他的誘惑力有多大隻有他自己知道。


  “你可以將羽君和璿姬的屍體吊在塔外,吸引那些鮫人過來,到時候就是你們表明誠心的機會了。”


  “儲鮫一定會出現,到時候,你可以與她談判,若是有什麽談不妥的,我也不會袖手旁觀,總之,你我無冤無仇,斷然不會害了你的。”


  縹緲的聲音不斷在格必圖腦海中反複回響,使得他鬼使神差地讓人綁了羽君,並將璿姬的屍體一並掛在塔外,長老團對他言聽計從,無人敢提出異議。


  羽君雙手被繩綁著,腳下是高大十餘丈的水麵,他的後背緊貼著塔身,手腕上已經勒出了紅痕,而他整個人已經失去了反抗的意識。


  鮫人齊聚在塔底,朝著懸掛在上麵的人揮舞著帶著利爪的爪子,發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嘶吼聲,鮫人就混在其中,她沒有像其他鮫人一樣情緒激昂,在他們之中顯得很特別,所以一眼就能看到她。


  雲夙的手肘搭在窗台山,斜著身子靠在那,隻用眼角輕掃下麵的情況,散漫的姿勢好不悠希

  格必圖低著頭,朝著下麵的鮫人群鏗鏘有力地喊道:“我族有錯在先,願意獻上羽君和璿姬這兩個罪魁禍首謝罪,如果你們覺得可以,那我們就此休戰。”


  格必圖的聲音很大,不僅僅是鮫人聽到,其他人也聽得清楚明白,但他們並沒有站出來阻止。


  鮫人撥開了額前的頭發,將上麵的觸角完全裸露了出來,她遊到最前麵的位置,其它的鮫人主動讓出了位置嗎,塑造出了一種眾星捧月的陣勢。


  她收起哩懦弱的樣子,挺直了胸膛,鼓足了勇氣,將自身的音量擴大到了極限,對著上麵的人道:“冤有頭債有主,我們鮫人一族並非不明事非,答應你們就是,不過,你必須先將這兩人交給我們。”


  格必圖也不笨,沒有立刻砍斷綁著羽君的繩索,而是繼續與她交涉,“那你如何能保證,我們將羽君和璿姬交給你後會撤退?”


  鮫人撓了撓腦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雲夙瞧著她迷惑的模樣,用扇子敲了一下格必圖的肩膀,格必圖轉過頭,便見他一臉笑意,不明所以,當反應過來時,整個人已經從窗口被推了下去。


  “你!”格必圖瞪大了眼睛,完全沒料到這人會背叛他。


  整個過程中沒有人看見雲夙的動作,而在格必圖掉下去的過程,碰巧砸到了羽君的身體,他背上的斧鉞好巧不巧地割斷了繩索。


  雲夙見格必圖和羽君掉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從窗口一躍而下,整個人朝下栽下去,下麵的鮫人見羽君掉了下來,一哄而上,場麵瞬間變亂。


  鮫人因為個頭最,處於劣勢,一下子就被擠了出去,雲夙往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而他的目標正對著鮫人。


  就在兩人要掉進水裏的時候,嗖!一把劍橫空飛來,直接貫穿過羽君的衣服,連人帶劍一並掛進了塔上。


  格必圖則用斧鉞砍入塔身,在半空中支撐住了身體。


  雲夙眼眸一轉,眼角瞄到熟悉的人影後,連忙改變了方向,在平穩地落在水麵上後,他看越來越近的人,保持著一貫的笑臉,道:“不是不來嘛,怎麽突然改變了主意?”


  在看到隨她而來的另一道身影時,他的身子往花不語的邊上靠近了幾分,並道:“花不語,你這跟班揚言要我的命,我是不是該向你尋求庇護?”


  花不語白了他一眼,無情道:“你自己做過什麽,心裏沒點數嗎?”


  見她也不幫忖自己,雲夙自討沒趣,將目標轉向了另一人,“太子殿下,你可還記得當初是誰陷害了你?難道你就不想給自己報仇?”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怎麽知道當初的事情,但此時,言笙還是分得清局勢,於是道:“這時候用挑撥離間這一招,難道閣下心裏有鬼?”


  鮫人主動遊到了殊顏的身邊,用手扯著他的衣角,看向還掛在上麵的羽君,殊顏明白了她的意思,隨即看向花不語,“羽君就在那裏,他的生死就在一念之間,若救下他,鮫人這邊無法交代。”


  鮫人忙點零頭,“我可以將所有的鮫人帶回海裏,但是前提必須是報仇雪恨,我不想害任何人,但我必須給我的族人一個交代。”


  花不語從未想過儲鮫會如此嬌,而且還是當初險些被璿姬私自帶走的那隻,若雲夙的目標是儲鮫,但看他從頭到尾都不看儲鮫一眼的樣子,又覺得是殊顏想多了。


  鮫人聚在塔前,雙手撓動著塔身,企圖將羽君從上麵震下來,他們尖銳的指甲每劃一下就在塔身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痕跡,躲在裏麵的長老團怕連塔都被鮫人弄塌了,忙對著下麵的格必圖喊道:“快!格必圖你快想辦法把羽君弄下去!”


  格必圖距羽君隻有半丈的距離,隻要他伸出手就能拔出劍,可是,明明力所能及,此刻有了一瞬的猶豫,在一聲蓋過一聲的催促下,他終於下定了決心,伸出一臂去拿劍,可就在手掌觸摸到劍柄之際,一隻手快過了他,格必圖下意識看向那隻手的主人,正好對上了那雙黯然失色的眸子。

  “我從來不是一個好首領,格必圖,有你在,我放心多了。”


  望著下麵一群要自己血債血償的鮫人,羽君想起了自己幹的荒唐事,他自命不凡,俾倪蒼生,是他過分溺愛才害了自己的女兒,是他太過自信才害了自己的族人,一切都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他握著劍,用力一拔,在墜落的過程中,將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輪不到任何人來阻止前,毅然決然地劃破了自己的喉嚨。


  鮫人害怕地捂上了自己眼睛。


  嘩啦一聲,羽君墜入水中時,濺起巨大的水花,附近的鮫人一擁而上,明明知道人已經自殺了,還要去確認人是否真的死了。


  羽君的自刎讓整件事告了一個段落,鮫人領著剩餘的鮫人遊向了大海的方向,可是陀羅關的水已經快淺到底,鮫人們根本無法前行,鮫人犯了愁,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殊顏。


  殊顏隨即看看向雲夙,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那把玉骨扇上,道:“送佛送到西,舉手之勞,雲先生應該不會拒絕吧。”


  隻要將儲鮫送回海裏後,就算他對儲鮫有千百個的意圖都隻能放棄了。


  雲夙抿了抿唇,把玩著玉骨扇,“你就不怕我掌控不好力度,將這些鮫人刮到什麽不知名的地方去?”


  從剛才開始,這人總是有意無意地盯著他,似乎在防備他有什麽不該的舉動,就像以為他會趁其不備對儲鮫動手,不過可惜了,他的心思,他隻能猜對三分。


  殊顏又是道:“雲先生自謙了。”


  雲夙輕笑,他的話都到這份上,自己若再推脫便是矯情了。


  他右手握著展開的玉骨扇,對著鮫人輕輕一散,扇麵便帶起一陣颶風,將所有的鮫人和海水全都刮到了半空中,再反手一扇,颶風卷著所有的東西,漸漸化作一個黑點消失在眾饒視線鄭


  等到海水褪盡,靈闕族大興土木,重建家園,格必圖刮了他的絡腮大胡子,整個人看起來神清氣爽了許多。


  羽君和璿姬的屍體被供在尚君堂中,按照族裏的規矩,罪饒遺體不被允許入土為安,甚至要經所有族饒唾罵,念著舊情,格必圖命令任何人不許對他們的遺體不敬,但卻不能給他們建墓安葬。


  長老們捂著鼻子,實在看不下去了,“這再放下去就該屍臭了。”


  “格必圖,他們都是族裏的罪人,我知道你念及舊情,可是你也不能就這樣放置不管,萬一發生了瘟疫,遭罪的還是我們。”


  格必圖見他們所言在理,就這麽放下去確實不是個辦法,但他又不忍心將他們放出去日曬雨淋,想不出別的辦法,隻好向長老團求助,問道:“各位長老資曆最老的前輩,你們看看有什麽辦法處置羽君和璿姬,最好能讓他們有個好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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