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第 112 章
第一百一十章
永寧侯府的侯爺, 是名副其實的閑散侯爺。
掛了頭銜,半點差事都沒領,整日就知道同前宰相辛大人, 遊山玩水,結伴作畫。
還混出了兩響噹噹的名頭。
辛大家, 范先生。
在外遊盪久了, 范侯爺早就是一身的淡泊名利, 完不問朝政, 那股子閑散同范伸身上露出的鋒芒完不一樣。
如今皇上再湊上去,細細一瞧,模樣似乎也不太一樣。
反而那雙眼睛, 同自己還有幾分像, 皇上看了一陣突悶出了聲, 「朕倒是覺, 你我更像父子倆。」
范伸及時身, 「臣不敢。」
皇上對他招了招手, 讓他坐下,「你急什麼,你要真是朕的兒子, 朕高興還來不及呢。」
他這一輩子,親生兒子,險些被自己害死, 一當寶寵愛的兒子, 卻又不是自己的種。
沒有一對他知。
如今太子雖開始同自己慢慢親近了,許是相處的時間太短的原因,遠遠沒有同范伸在一時,那股子無不談的自在。
皇上突回想了當初, 他是如何開始重用了范伸。
第一回見范伸,范伸還是大理寺底層的一跟班,因一件案子,那逆賊竟在嘴藏了暗器,他險些了招。
關鍵時刻,是范伸擋在了他身前,一刀子下去,那人的腦袋當場便分了家。
那囚犯的暗器刺進了他腹部。
鮮血順著他的袍子直流,他卻完沒有覺一般立在那,反而冷靜告訴自己,「此兇險,還請陛下回宮。」
最初,他是被他眼的那股子狠勁兒所吸引。
後來他將他調到了宮,當了幾月的護衛,發覺此人是難的人,不只是頭腦聰明,還不愛多言多語。
那時他對朱侯爺已經生出了厭惡,恨其貪不足,身邊缺這樣的人,便開始慢慢提拔他。
從三等侍衛到一等侍衛,再到身邊的近身侍衛,最後頂替了朱侯爺,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
兩人配合異常的默契。
他從不愛多問,做出來的決策,卻每回都能撞到自己的坎上。
譬如說,這回朱貴妃。
連他自兒都不知道怎麼樣處置會滿意,范伸卻先給出了態度。
朱貴妃是廢,文王也不能再留在長安,那十幾年,是他同她的每日夜所築來的。
一想到這些,他怎麼也狠不下,讓他們立即就死。
良久,皇上又看著范伸,將手的一枚令牌交給了范伸,吩咐道,「安排一下,晚上朕去看一眼吧。」
總歸還是再見上一面,這所有的一切,他總弄明白。
他想知道,她到底是如何騙他的,這十幾年來,有沒有哪一日,她在面對自己對她的真情之時,有過虛和自責。
還有,她到底是瘦馬,還是妓,子.……
在認識他之前,又見過了多少男子。
她同自己唱過的那些曲兒,還有跳過的那些舞,又有多少人聽過,見過。
朱侯爺倒是做對了一件事,當年那些見過她容顏的人,都給弄死了。
否則,他又多出來一樁事。
「好。」
范伸身接過那令牌,去往了內務府,調取了幾親信的侍衛,將榮華殿內的人都清了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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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貴妃一招苦肉計,換來的日子倒如了她的意。
身邊伺候她的宮女,再也不敢在她跟前造次,連久都沒有見過的王公公,也終於露了面,帶著太醫過來為她診治。
「娘娘受苦了。」王公公這等能做到御前總管的紅人,自來都是八面玲瓏,見人說人見鬼說鬼,到了這時,還能安慰朱貴妃,「娘娘再辛苦一段日子,陛下一定會接娘娘出來。」
朱貴妃聽了這,也沒哭沒喊,只流著淚,說了一句,「還請公公好生照顧陛下。」
王公公一愣,干著道,「那是自。」
曾經王公公雖是皇上的人,可自來她說什麼都算數,一主子一奴,一高貴一卑賤。
如今她這主子落了難,過倒是連他這奴都不如了。
那句也算是將他和皇上徹底撇開了。
流水的主子,鐵打的公公。
自從文王上門來找過她后,朱貴妃就已經不再哭喊了,如今知道福嬤嬤死了,文王也被關了來,朱貴妃更是安靜了下來。
也沒同王公公說下去,太醫替她包紮了傷口后,朱貴妃便將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有沒有睡著,半天都沒出聲兒。
王公公出去,好就遇上范伸帶人過來清人。
王公公頭一跳,當下就堵住了范伸的腳步,往後看了一眼朱貴妃的屋子,憂道,「皇上要見人?」
范伸點頭。
王公公急一跺腳,「以朱貴妃如今這覺悟,過不了多久,怕是還要死灰復燃了,陛下來見她,就是嫌自兒命長.……」
王公公一急來,嘴就飄了。
皇上要是再像上回那般被氣一回,長青大師給的那護丹,恐怕都不抵用了。
這又是何必呢。
見范伸不吱聲,王公公也意識到自己逾越了,無奈嘆了一聲,同范伸搖了搖頭,回了乾武殿,向皇上稟報朱貴妃的情況。
等到夜色落下來,王公公又悄悄帶著皇上過來。
殿殿外都是范伸安排好的人,消息封閉,皇上一路過來,都極為的安靜。
到了屋前,侍衛忙上前,將門上的那把鎖給打開。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撲面而來的陰沉,激皇上口又是一痛,這十幾年來,他生怕委屈了她,住的用的都是頂尖的。
何曾如此落魄過。
可這一切,都是她應的報應。
皇上的腳步在那門前停留了好一陣,抬步跨了進去。
朱貴妃還在躺著,聽見那房門打開的聲音后,眼瞼一動,兩行淚水從眼角處無聲落了下來。
跟前的宮女趕緊走到了床邊,喚了一聲娘娘,「陛下來了。」
朱貴妃這睜開了眼睛。
宮女將她從床上扶了來,剛站穩,朱貴妃便跪在了上,平靜行了一大禮,喚了一聲,「陛下。」
那聲音再無往日她同皇上說時的撒嬌語氣。
什麼都知道了。
她又能怎麼去裝,不指望他能原諒自兒,便也不想去做任何無謂的掙扎,朱貴妃跪在上,安安靜靜等著他的宣判。
皇上看著跪在那上的人,額頭觸,同他屋伺候的宮女一般,卑微跪在了那,再也沒有撲過來抱住他。
那一跪,將皇上徹底拉回了現實。
十幾年的相濡以沫,抵不住這短短半月的日子,遙遙幾步路,卻在兩人之間徹底隔出了一道銀河。
再也無法橫跨過去。
皇上只看了一眼,便撇過了頭,也沒去坐屋那張兩人曾經相擁而卧的軟塌,而是讓王公公抬了一把椅子過來。
皇上就坐在朱貴妃的對面。
腦袋卻是偏向了一邊,沒有去看她,只想問她幾件事,「你可曾想過,會有今日?」
她同朱侯爺的陰謀被他揭穿,她是江南瘦馬的身份被暴露。
自己會如何對處置她。
朱貴妃跪在那沒有來,也沒應他。
見她半天沒答,皇上又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盯著她披散在的髮絲,情緒慢慢升了來,「你就沒怕過?」
皇上問完,發覺自兒問多餘。
她要是不怕,就不會派人去巷子口堵住文王,去搶他手的侯府丫鬟和那湘雲閣的畫師。
也不會在他面前,冒著被懷疑的風險,失態去殺了那位老奴。
更不會為了堵住文王的嘴,去喂他迷|葯。
她怕,她怎麼不怕。
只不過她怕的,如今都靈驗了。
她蠢什麼,她哪又笨了,將自己玩團團轉,騙了自己十幾年,了貴妃的位置,壓過了皇后的風頭,活成了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兒子還當上了王爺。
險些還從他手將他的江山,給騙走了。
她太聰明了。
蠢的是他自己。
朱貴妃這回倒是緩緩抬了頭,輕聲道,「我怕了,陛下就會饒過我嗎?」
那張臉上,雖也是落著淚,卻再也往日的撒嬌和委屈。
她的過去,她無法去洗,她確實是一瘦馬,可那過去的事,她無法去改變。
若非她是瘦馬,也不會遇到他。
皇上被她這一問,咬緊了牙,倒是半天不出聲了,他是天子,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而她卻是這底下最骯髒低賤的泥土。
一天一。
就算當初他們的情再濃烈,皇上也無法保證,她要是主動招了她和朱侯爺的這些苟且之事,自己會不會原諒她。
恐怕那結果還是一樣,朱成譽活不成。
她也不可能再回到從前。
這同她怕不怕沒什麼關係,她從一開始就是打算了要騙他,既騙,那就是有了理準備。
皇上恨的是,既都騙了他十幾年了,為何還要他知道真相。
可一邊又矛盾,慶幸自己知道了這一切,沒讓她逞。
「你就從來沒有良不安過?你同朱成譽那狗賊苟且之時,可曾有過一絲半豪的愧疚?你對朕嗎?就算你是妓|子,從不會花情在嫖|客身上,這十幾年,朕也該將你捂熱了,你竟……竟還將那野種塞給了朕!」
皇上越說越激動。
死死盯著朱貴妃那張淚臉,恨不將其掏出來,看看到底是什麼顏色。
竟如此的喪德。
朱貴妃聽到了那聲野種之後,也徹底死了,絕望看著皇上問道,「在陛下,我當真就是妓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