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待張啟父子從熱情的包圍圈裡出來時,已經是兩刻鐘后了。


  「叩叩」的敲門聲響起,小院內,張李氏回了一聲,道:「來了,來了。」


  等張李氏打開小院門,見著兒子和大孫子時是被好好的驚喜一回。稍片刻,張李氏回過神后,歡喜極了,說道:「快進屋,快進屋。」


  「娘,孩兒回來了。」


  「祖母,孫兒和父親一起回來了。」張啟父子沒急著進院子,相反,是父子二人恭敬的對著張李氏施了一禮后,才是進了院中。


  張啟稍落後一步進得院里,還是挺體貼的把院門栓上。


  「去你那屋,看看秀秀和春福、福娘他們娘仨吧。你這般久不著家,唉……」張李氏這般說話了,張啟自然同意了。


  「乖孫,隨你爹去看看你娘,還有你那弟弟妹妹。」張李氏對著大孫子張春旭是笑得和藹,繼續道:「祖母去做些酒釀丸子,給你解解趕路的渴。」


  「這般遠的路,想你們父子定然累壞了。」


  張李氏這般說話后,擺擺手,讓張啟父子進屋裡,去看看柳秀秀母子三人。


  張啟沒開口回話,張春旭就笑了,他一個四歲的小娃娃,長得圓潤可愛是很討人喜愛的。他說道:「祖母,孫兒不累的。」


  這時,張啟也解釋話了,他說道:「娘,春旭尚小,我哪會苛待他。他這一路上,走得山路實不多。」


  「兒子在錦城縣外的驛站里,專門等著一位與咱們同路的漢子。在路上時,那漢子的驢子,兒子專門付給六個銅子兒的草料錢,算是讓春旭搭乘的費用。」


  「要真講起來,兒子才是走一路。春旭有大半的時候,是歇在驢背上的。」張啟有點小小傷心,他在親娘的眼中就是那般不疼惜了兒子嗎?


  他是親爹,不是后爹,哪會虐自家的娃啊?


  「算你這當爹的沒失職,沒讓春旭這孩子多吃苦。」


  「要不然,你看看秀秀會不會心疼?」


  張李氏的話一提到了兒媳婦,張啟的神色就是尷尬一笑。這會子,張啟不打嘴皮子功夫,他忙說道:「娘,兒子領春旭去看看秀秀母子三人。」


  話落,張啟還有點落慌而逃的味道啊。


  沒辦法,讀書人嘛,一般就在乎了顏面的。張啟嘛,自不例外。


  正房的西屋中,柳秀秀這會兒起了身,還是裝扮齊整。顯然,她是聽到了夫君和婆母剛剛在院中的談話聲。


  柳秀秀是心細人,她在梳好了髮髻,又是換了一身乾淨的外衣后,有些明白夫君沒急著進屋。應該是在給她梳妝的時間吧?

  讀書人出身的丈夫,眼中在乎了那一句「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的話。哪個文人的心頭,都有一個紅袖添香的美夢。


  區別嘛,就是有人成功了,有人失敗了。


  「娘,旭哥兒回來了。」


  張春旭小跑著進了卧室,張啟這當父親的被兒子甩在了身後。


  望著站在了窗邊,在蒙著厚厚布料的窗前,靜靜站那兒的婦人。


  那是誰?

  張春旭熟悉啊,那是他的親娘。


  於是,四歲的童子,是一頭撞進了母親的懷中。


  「娘,旭哥兒可想你了。」


  這等撒嬌的話,張春旭是信手捏來,說得柳秀秀是直軟了心窩子。


  「好孩子,娘也想你的。」


  柳秀秀對於長子的感情,自然是深厚的。她哪會不盼了,孩子就是常常在身邊。只是,鳳凰村中沒有考得功名的讀書人。兒子若真留了鳳凰村裡,那才是害苦了孩子。


  畢竟,小時苦,不叫苦。後勁兒足的福氣,才叫真福。


  讀書啊,若是真心要孩子考科舉的。三歲起蒙,理所應當。


  這不,哪怕再思念孩子,把旭哥兒送去了錦城縣念書。咬咬牙,柳秀秀還真忍了母子久久不得見的現狀。


  在兒子進屋后,稍稍慢了那麼幾拍,張啟也進屋了。


  柳秀秀見著枕邊人,滿面笑容,高興的喚了話,道:「夫君。」


  「我都知道家中發生的大事,春福、福娘……」張啟的嘴中,剛剛說了兩個孩子的名字時。張春福先睜開了眼睛,然後,哇哇的哭叫了起來。


  張春福的旁邊,本來裝睡想多聽些實況八卦的張福娘是無語了。


  這胎宮裡的小夥伴這般活潑,她似乎安靜了,挺不合群啊。


  怎麼辦?

  如何偽裝了一個真正的嬰兒生涯。


  張福娘表示,她的近處,就有一個現成模版。所以,她照抄了就成。


  「哇哇……」


  張福娘睜開了雙眼,也是哭得了叫一個洪亮。


  只不過,她那叫乾嚎啊。比起兄弟的真哭,張福娘顯然是演技不過關。眼淚擠啊擠,可它就是不出來。


  最終,張福娘放棄了哭泣,而是轉了轉眼珠子,想仔細瞅一瞅這一世的親爹,長得啥模樣?


  不都說,男像娘,女像爹嗎?


  張福娘想,她祈求上蒼保佑他爹不要長得太丑呀。當然,也別太普通啊,最好是英俊些,讓她能憧憬一下她未來的美貌嘛。


  「肯定是孩子們餓了,我喂一喂他們就好了。」


  柳秀秀這會子,顧不得摟了大兒子張春旭,挺無奈的哄了大小兩個男人出屋子。畢竟,喂孩子吃奶,這不解衣襟是不成的。


  而這時代又保守,總要注意影響嘛。


  張啟聽得懂妻子的暗示,於是,他是拉拔了長子出卧室。


  父子二人剛出去,就撞見了張李氏送來帶著「家的溫暖」的酒釀丸子。


  那帶著酒香的味兒,那入目里是褐紅色的甜湯水,飄著的荷包蛋,還有白白圓圓的糯米丸子。瞧一瞧,在小碗里盛著時,就是惹人口水滋生。


  「怎麼出來了?」張李氏不解的問道。


  「春福、福娘醒了,秀秀在屋裡奶孩子。」張啟解釋了一句道。


  「成,那你們父子在正屋喝酒釀。秀秀那份,娘給端進去。」張李氏笑呵呵,托盤中的四碗酒釀丸子,她是留了三碗在桌上,端著一碗進了兒媳婦的卧室里。


  張李氏進屋后,就瞧著背坐著的兒媳婦側了頭看過來。


  見是是婆母,柳秀秀臉紅了一下,心嘛,倒是鎮靜下來。剛剛她是全心全意著給兩個娃娃喝奶,直到聽見門帘子搭起搭落的聲音,才是驚醒有人進屋來。


  這會臉紅完全是柳秀秀誤會了,以為進來的人是夫君呢。


  呵呵……


  對於自己的亂猜想,柳秀秀是羞澀了。


  「乖乖,祖母的兩個小孫孫,真是大喂王。」


  「秀秀,你奶兩個孩子,奶水足嗎?」


  一對龍鳳胎是好事兒,只是,小嬰兒要平平安安的成長,親娘的奶水缺不得。


  「娘,您精心照顧我坐月子,好吃好喝沒曾少,餵養兩個娃娃不怕。我這奶水,足著的。」柳秀秀嫁來張家前,有受苦的準備。


  那時候,柳秀秀不在意外物享受,她覺得,她是給張家報恩的。


  報達了,婆母讓爹娘能真的誔下來弟弟。


  柳大山的名字,不是柳家夫妻取的。這取名人,還是張李氏呢。


  原由嘛,就是張李氏講,柳大山的名字得普通,最好越簡單越樸實。而且,還得合了八字,又要喻意好。


  這般諸多要求,柳大山的名字,在親爹那裡沒法子挑了。


  最後,乾脆一事不麻煩二主,柳章氏是跟親家母商量了,由得張李氏好事做到底。


  柳大山的名字,就是如此的火熱出爐了。


  「那就好,那就好。」


  「瞧著春福這小小臉蛋兒,長得真像著啟兒。」


  回憶當年啊,張李氏也記起來,她誔下兒子時的歡喜模樣。


  「叩叩叩叩叩……」一連串兒的急促敲門聲,響在了張家的小院外。張啟在外屋,就是擱了碗,去開了院門。


  院外是白大娘,給柳秀秀接生過的產婆。當然,同時亦是張啟族叔的媳婦,他的叔嬸子。


  「叔嬸,你這般著急,是出了什麼大事嗎?」


  張啟先開口,溫言問道。


  白大娘瞧著開門的是張啟時,也是停了步伐,笑道:「咱們張氏的千里駒回來了,唉呀,嬸子不湊巧。這有些晚了時候,還是要跟侄兒你道聲喜。喜你得中童生,這可是咱們老張家的頭一份。」


  話落時,白大娘還給了一個大拇指的手勢誇讚。


  「叔嬸,侄兒才是小小童生。沒考上朝廷認可的正緊功名,您這誇讚,侄兒受得心頭有愧。」


  張啟在鳳凰村裡,得了諸多讚美,受用得真是尷尬啊。


  畢竟,他是童生,不是秀才。


  若是正緊功名,張啟早是仰頭挺胸了。


  可童生他不是正緊功名。受了太多的好聽話,這跟虛飄飄在天上一樣,沒個根底著落,心頭實怕被捧高了,一不小心摔下來會真慘啊。


  「你受得,受得。」白大娘樂呵呵說了一話后,轉掉話題,問道:「啟兒,你娘呢?」


  張啟正要回話時,張李氏已經從屋裡走出來。


  「弟妹,你來了。」張李氏見得白大娘和兒子站在院門口說話,就道:「快,請屋裡坐。」


  「嫂嫂,不進屋了。」


  「這會子,我來是想邀你一起,陪我去村西一趟。」白大娘直接說了來意。


  聽得村西二字,張李氏眉頭一挑,問道:「是胡寡婦家?」


  白大娘不多回話,只是重重點了下頭。


  「唉……」張李氏重重一聲嘆息,說道:「這回你上門來了,我怕不去,都不成。」


  「我想著萬一……」白大娘說一話,卻是半截子。停了一下后,她又道:「弟妹你發發善心,當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吧。」


  「這不說行善積德,會福及子孫嘛。」


  「好,好。有嫂嫂你這話,我心頭踏實了。」白大娘的臉上,這會兒是真見笑容了。不像前面時,眉間總是擔著些憂愁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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