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分道
今年的志願者行動葉三省制訂了一個更加豐富而系統的工作方案，主題是幫助青年就業和創業，今天是啟動儀式，然後第一步開展整個方案的兩項，一項是學生的社會實踐，一項是農村創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兩項工作也有重疊之處，所以合在一起做為啟動儀式后的首發工作，地點選擇川南幼師，借用了他們的會場。
到場的年輕人近四百名，三百多名應屆學生，幾十名農村青年，十幾位青年企業家，學生的社會實踐全面開花，由十幾位青年企業家消化，也有部分學生願意去農村跟農村青年一起創業，而這幾十名農村青年創業，今天的重點，就是油茶樹的種植。
這是葉三省經過認真思考，又在年前的基層各鄉鎮走訪中比較過，覺得還是種植油茶樹大有可為。
這是他剛到臨江鎮政府工作時，就接觸的課題，也是楊中的三大戰役之一，可是人走茶涼，人亡政息，楊中到城關鎮后，吳志奇退休，臨江鎮的油茶樹種植就悄無聲息了，吳艷鵬自然不會蕭規曹隨，執行楊中當年花了心思的油茶樹戰略，以前的一些政策也不會再執行，油茶樹的補貼不會再有，最重要的是，油茶樹的銷路，鎮政府不再做為工作之一。
所以這次葉三省也召集了臨江鎮十幾位農村青年，一部分是已經種植，一部分是有意向種植，葉三省準備組織他們繼續種植油茶樹，而且一步步考慮深挖這個行業，不僅要擴大種植面積，而且要讓更多的村民了解油茶樹的種植，加大油茶樹深加工的投入，徹底打開油茶樹的銷路，讓村民們看到實實在在的利益。
其實這應該是由縣政府的相關部門來組織，由分管副縣長出面，但是團*委的工作，基本上都會跟相關部門的工作重疊，除非你不做實事，葉三省也不管不顧，按照自己的思路展開。
補貼自然是沒有的。團*委沒有錢，團*委也不可能為了這個項目出面向縣裡向財政申請專項資金，這是鎮政府的工作。但是葉三省請來了西川農業大學的教授給各位做專門的講座，同時，又請來了西川特產網的曹總，給大家解決電商方面的問題，還安排了油茶樹深加工的企業負責人，跟大家座談。
這一切工作，他事先沒有跟楊中溝通。
楊中肯定會支持他，而且會提供很多資源和支持，但這一次，葉三省準備自己來做。
他要抬頭。
啟動儀式非常熱烈而圓滿，然後分別是講座，座談，結對交友等等，年輕人在一起，一派火*熱，葉三省堅持到中午，在川南幼師的食堂跟大家一起用了學校贊助的自助餐，回到出租屋訂好鬧鐘補覺。
下午四點過，再次溜班前往尹先發的靈堂，上了香剛剛坐下來跟尹正沒說幾句話，就接到曾凡的電話，叫他晚上一起吃飯。
葉三省有些愕然。
去年他剛到團*委時，還擔心曾凡因為高雲可能為難他，——高雲倒是的確給曾凡說過。所以他準備「藏」，前面一段時間循規蹈矩，小心謹慎，試探到曾凡自有主張后，才開始慢慢開展他的工作，並且巧妙地用了一招借力打力，把曾凡引到文化水街這個項目中去，由此在團*委站穩，跟曾凡的關係，也變得融洽和默契。
但是他和他，還沒有私下吃過一次飯。
不由問道：「曾書記有什麼喜事？」
曾凡在電話那邊哈哈大笑：「果然一猜就中。不過我這個電話是楊縣讓打的，喜事也是他的。」
葉三省立刻恍然：「好，一定到，準時到。」
掛了電話不知怎的卻嘆了口氣，楊中的提拔肯定馬上宣布了，這的確是喜事。楊中這三年多，從鎮長到城關鎮書記，然後兼縣長助理，現在提拔為副縣長，走得實在太順太快了。普通幹部五年半個台階都算順利了，楊中基本上卻是兩年就前進一步，果然是朝中有人好當官，哪怕是這「官」不說話不行動，就擺在那裡，別人也能夠感覺得到他的存在，自然而然地產生影響。
又想到楊中居然能夠讓曾凡打自己的電話，看起來是隨意之舉，卻說明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密切到了某種程度，葉三省微微感到有些妒忌。
計算時間，葉三省向尹弟弟和尹正告辭，說他吃了飯就回來，明天一早一起送尹先發上山，——其實就是火化，然後把骨灰盒安放在山上的墓地。
政府一直要求火葬，但是現在鄉村裡，還是有很多人偷偷土葬，而村上的幹部，基本上都沾親帶故，很多時候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尹先發雖然是體制中人，但離開政府快三年，早就淡出了視野，倘若真想土葬，悄悄地安排，也應該能行，但是尹先發早就跟他妻子和弟弟吩咐過了，要一切按政府要求的來辦，這位黨政辦主任，習慣了謹小慎為，也可能是為了將來不影響尹正的前途。
到了九宏大酒店的雲頂包間，只有城關鎮的黨政辦主任王銘玖在那裡安排，等了一會，客人們陸續到達，楊中才和曾凡一起，還有縣委常委、縣委辦主任、臨江鎮黨委書記胡博陽，縣政府辦主任艾良才，宣傳部副部長江家女，五軍都督王度，招商局長詹曉宇，文通董事長趙鴻，還有一位是葉三省意想不到的，張林麗。
眾人到齊，一起從旁邊的茶座起身入座，胡博陽拉楊中坐首位，楊中略略謙讓一下，也就坦然坐下，然後縣委縣府兩邊的辦公室主任分別括楊中坐下，葉三省自然忝陪末座，卻剛好跟張林麗挨著。
一坐定，胡博陽就讓楊中說兩句，楊中笑著說，那我就先說兩句。文化水街從啟動到實施，到現在進入收尾階段，可以說是得到了各方面的大力支持，創下了文化最高的工作速度和效率，做為文化水街的具體執行人，我非常感謝大家，感謝歐陽書記，徐縣長的英明領導，感謝在座諸位的鼎力支持，沒有你們，就沒有文化水街的順利完成，再過一個月，我們水街就要開街，這第一杯酒，預祝我們文化水街一切順利，也祝願我們文化的各個方面蒸蒸日上，繁榮旺盛。
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今天慶祝的不是文化水街即將開街，而是楊中的任命明天就可能要宣布，不然堂堂的縣委常委在座，會讓楊中坐了首位。
果然前三杯例酒由胡博陽和艾良才跟著提完，資格最老的王度首先就叫了起來，主動要求他也要提議一杯，大家自然贊成，他站起來，說了一句自古英雄出少年，就直接恭喜楊縣長。這一叫破，大家自然也一起恭喜楊中。
雖然是早就預料中的事，也是遲早的事，可能很多年後回顧這一個小小的副縣長，實在不足掛齒，但是今天，接到歐陽堅親自打的電話，然後徐蘭和組織部長都打了電話，說就等人大那邊開會通過了，楊中心裡還是有些激動和興奮。曾凡當時正好跟他一起在文化水街指揮辦公室，自然鬧著要請客，楊中也沒有反對，基本上就把文化水街的副組長們召集過來，趙鴻直接讓司機抱了一件酒來。
倘若是以前，楊中是絕對不會搞這些請客啊慶祝啊的俗事，更不會允許趙鴻這樣安排酒水，可是今天他默許了趙鴻這樣的行為，甚至默許了趙鴻把這個飯局放在九宏大酒店。
葉三省剛才來的路上就想過了，即使怕在文化賓館碰見領導們的公務接待，也可以安排在文化的其它餐館，為什麼要安排在九宏？文化官場很多人都知道楊中跟九宏集團的董事長王洪九算是死對頭了，這不是犯忌嗎？
趙鴻自然知道這點，可是他更知道這次文化水街王洪九可是出了大力。首先是為了趕進度，艾良才出面讓王洪九做的拆遷，然後招商引資的時候，王洪九不僅自己投了餐飲，做了一家古色古香的全羊席餐館，還拉了幾個朋友來文化水街投資，算是大力支持這個政府項目，支持文化水街，也就是支持楊中的工作。
從工作的角度考慮，楊中自然沒有將人拒之門外的道理，趙鴻跟王洪九往來頻繁，所以要借這個機會緩和兩人關係，甚至希望以後有某種可能，楊中也不好駁他的面子，——文化水街政府這邊投的錢，主要還是由文通公司來提供的。葉三省是第一圈酒下去，從趙鴻和楊中的簡短對話中猜到的。
他有些失望，也有些傷感。
楊中一直是他心中的偶像，剛正不阿，廉潔奉公，又有能力有理想，差不多是一個基層版的凌明山，這幾年他幾乎都是以楊中做為榜樣，誰會想到楊中也有這樣的時候？也有妥協，也會委屈求全？
是的，他也理解楊中的做法，越是往前走，遇上的人和事就會越多，而不是像基層那樣簡單，阻力會大，有時候妥協也是一種最好最省力最安全的解決辦法，所謂政治就是妥協，可是，他還是不希望看到楊中這樣做，不想看到楊中跟王洪九握手，哪怕是到王洪九的酒店來吃飯，他也覺得是一種失敗和羞辱。
他不希望楊中在變得成熟的時候失去了堅持，在慢慢練就城府時變得圓滑，他自己曾經有一段時間想低調，想妥協，想藏，可是在他決定果敢前進時，楊中卻似乎慢慢失去了銳氣，是因為提拔和職位的變化嗎？
葉三省心情很複雜。
他收斂情緒微笑著過去向楊中敬酒表示祝賀時，楊中笑著說：「你真是我的福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