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受人所托
毓和案陷入僵局,誰也不知道要如何打破。
手眼通天的趙哥也不見了人影,眼見著批文遙遙無期,孫小鵬幹脆宣布公司放假。
孫川單獨約我聊了一下午,還是在江邊的茶樓上。他過幾天就要回去,對毓和的情況他沒給我支過多的招。因為我們都知道,毓和能不能順利生產下地,至今是個謎。
但孫川給我提個非常重要的建議,他提議毓和不要隨潑逐流,要在嶽城開一個先河,辦成國內第一家以預防為主的醫院出來。
我對他的提議深有同感,可是我也知道,目前如果按孫川的意思走,即便毓和無驚無險開張,也會支持不了多長的日子。因為預防這一塊根本就沒人重視,人們不重視,並非人們所願,而是生活的壓力太大,還沒幾個人在身體健康的狀態下關注預防醫學。
人們都是在患病之後,迫不得已才尋醫問藥。倘若有一點恢複,便會放棄繼續關注自身健康。
簡單一點說,毓和是沒有任何撥款的自負盈虧的單位,沒有病人看病就沒有收入,沒有收入醫院能支持得下去嗎?
盡管有同感,我還是堅持預防與醫學並舉的辦院方針。
連喝了三泡功夫茶,孫川顯得心滿意足。他在國外也喝功夫茶,但他說無論怎麽喝,總是喝不出韻味來。他總結了經驗是水不同,畢竟家鄉的水,是人親骨頭香的水。外國的水再好,也泡不出他想念中的味道。
聽說他要回美國去,我多少有些悵然。
孫川這老頭人非常不錯,有主見,有想法。他這次回嶽城,兩個目的都沒達到,心裏很是遺憾。
就在他長籲短歎之際,我突然對他說:“孫伯,你想不想見蘇桐?”
他第一次聽我提起蘇桐的名字,顯得很驚訝。他緊張地問我:“你認識老蘇?”
我點點說道:“認識,孫總也認識。”
孫川愣了一下,不顧形象地罵了一句:“這狗崽子瞞著我啊,我讓他回來找人,他一直推說沒找著。”
我輕輕笑道:“如果你想見他,我想辦法讓你們見一麵吧。”
孫川沉默了很久,抬起頭說道:“李喬,人我就不見了。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既然老天沒想讓我們重逢,我就沒必要勉強。但是,我有一個事交給你去辦,這件事隻能你知道,不能告訴任何人。”
我遲疑地問道:“孫總也不能知道?”
孫川搖了搖頭,慢慢從身邊口袋裏掏出來一本線裝的書,他似乎舍不得,手在書上輕輕摩挲良久,一雙眼睛蒙上來一層朦朧的水霧。
他將書推到我麵前,沉聲說道:“請你把這本書還給老蘇,順便幫我帶句話,告訴他我孫川對不起他了!”
我眼光落在書上,心裏想起蘇毓給我講過的他們兩家的恩怨。當年孫川不辭而別之後,蘇家這本幾代人心血凝結的醫書就不見了蹤影。
那時候,蘇桐還安慰妻子說,也許孫川沒拿這本書,可能是他們想不起藏在哪裏了。
蘇毓說過,蘇家十幾代行醫,她太爺爺的太爺爺曾經還在皇宮禦藥房做禦醫,專門負責深宮太後娘娘們的醫藥。十幾代人心血凝結成的這本書,裏麵包含了各種各樣的奇術秘方。大到刮骨療毒,斷指重接,開膛破肚。小到傷風感冒,小兒夜哭,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總之,一書在手,走遍神州。
蘇桐從小就開始接觸醫藥,本來可以繼承祖傳的技藝,可惜那一場慘絕人寰的風暴嚇得蘇家爺爺嚴令子孫從此不得再進入良工門。蘇家上輩有囑,醫書留人世,隻待有緣人。
這個有緣人是誰,蘇桐和蘇毓都不知道。但蘇家可以肯定,孫川絕對不是有緣人。
我看了看醫書,上麵用繩頭小楷寫著《玄黃》二字。字跡已經變得模糊,但字體端正雋秀,一看就是大家手筆。也不知這幾個字是蘇家哪朝哪代祖先所書。
書並不厚,紙張卻是薄如蟬翼。這種紙防潮防蛀,曆經千年不改風貌。
我惶恐地說道:“這麽貴重的寶貝,還是您親手給他,我不敢接。”
孫川微笑道:“李喬啊,你盡管接去,寶貝再好,也要識貨人才有價值。我今天也不瞞你,這本書就蘇桐家的傳家之寶。我是在與蘇桐老兄喝酒聊天的時候才得知有這麽一樣寶物。當年要是蘇桐老哥自己行醫,我萬萬不會起了盜心拿去。我是怕這寶物久被塵封,最終流落風塵啊。”
聽得想笑,孫川將盜取別人家的東西還說得如此高大上,可見他這個人的心思是多麽的玲瓏剔透。
我知道孫川憑著這本書,從一個隻會修理鍾表的小工匠變成了蜚聲華人圈的神醫。他在國外的二十幾年,憑著一手玄妙的醫術,治愈了無數人,也得到了豐厚的報酬。如今的孫家,在海外華人圈裏無人不知,皆因他有一手起死回生的精妙醫術。
孫川看我在遲疑,鼓勵我道:“你要有興趣,不妨看看。不過,我知道你是學現代醫學的,排斥我們這些祖傳的東西。但是,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一定有可取之處。”
我連忙搖手道:“不是我不相信老祖宗留下的心血。而是我受人之托,怎麽能私自看人家的東西呢。”
孫川微微頷首道:“李喬,這就是你與別人的不同之處。我將東西托付給你,我放一萬個心。”
其實,我心裏何曾不想一窺真容啊。特別像我在西醫界學習研究了七八年的人,對所有關係到人類健康的東西都會感興趣。我心裏一直有個疑問,老祖宗積累下來的寶貴經驗,真能與現代醫學抗衡?
古傳從扁鵲開始,就深知人理命脈學說。古時沒有現代這麽多複雜儀器,單靠觀其顏,察其色就能辨明醫理,這需要多少年的經驗才能做到?再傳華佗那時候就能采用麻沸散給人麻醉,從而減輕病人痛苦刮骨療毒,現代的外科手術何嚐又不是從哪衍生而來。
盡管好奇,但我還是堅持底線。我認為這是一本屬於私人的物品。未經主人同意而私自拆閱,就是對主人的不尊重。
我有意識地將自己與孫川做了個切割,他能高大上地將人家東西據為己有,而我卻認為那是小人所為,作為君子,斷斷不可做這種欺名盜世之事。
我的堅持讓孫川既欣慰又慚愧,他站起身,看著波光粼粼的嶽城河說道:“我這一走,可能再不回來。我欠嶽城一個人情,就讓孫小鵬替我償還吧!”
與孫川分別過後,我立馬將電話打給蘇毓,告訴她我想見她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