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雲11
“你把酒拿去哪了?”
同樣的一句話,封仁雲也不知道自己在這個晚上說了多少次!
然而對方卻沒有回答他,而被詢問的伍祥威卻如同未聞一般,隻是大口地吃肉,如果說做肉之前氣氛有點旖旎,那麽這一刻便是凝結壓抑!
當最後的一塊肉被伍祥威艱難地咽下去,他開口了,“殿下是喜歡用酒水品不同人生?還是喜歡在酒水裏加點東西,觀看一下別人的人生?”
“你……沒有……”不知道是天氣冷還是計謀被揭穿的無措,封仁雲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
“殿下下的藥這般珍貴,便是一頭老虎也不能清醒,伍某又怎能例外!”聲音平靜得就像是在說一頓晚餐鹽放多了一般!
“我若說我隻想了解你,你可信?”封仁雲的聲音也不顫抖了,他繞過桌子,坐在伍祥威的對麵,撥弄這爐火的木炭,這木炭是他從伯府中拿出來的,因為伍祥威之前的木炭太多煙,嗆人!
“其實,我看不清殿下!”伍祥威沒有直接回答封仁雲的話,“初見時,殿下麵對刺客的沉穩,調戲美人的戲謔,犧牲災民時的冷漠,麵對政敵的無謂氣魄,還有這幾天如同小孩一般的任性,以及為了了解我這個普通人,而不惜下套與埋伏!”伍祥威把了解二字說得很重!“到底誰才是你?”
被翻動的炭塊麵對空氣,像是很歡喜一般,拚命地變紅,拚命地燃燒!
“你看這些炭火,他們一旦能從底層翻到上層,就拚命地燃燒自己,可是最終還是得回到底層做灰燼!他們之前的努力是不是很可笑?”封仁雲拿起他的風流折扇一下一下地扇著炭火,火苗被他扇得攛了起來!他收起了自嘲,一種伍祥威從未見過的表情在封仁雲的臉上,“明明沒有意義的事我還是去做了你說我可不可笑,我母妃找不到自己,便愛上了唱戲,戲子低賤可是她不在乎,隻求能在個角兒裏麵找到自己,而我把自己變得千麵,希望能在千麵中找到自己,我極愛至純之人,為此不管不顧,卻未料千麵之後還有萬麵之人!”他看著伍祥威,極力讓自己目光看起來是與陌生之人對視一般,“我就想問,你將我之前種種行為,看成何種目的?”
封仁雲之前的行為是何種目的?其實再此之前他自己也不知道!
沒有聲音,沒有回答,好像這樣是最好的答案!
封仁雲輕笑兩聲,他站起來帶著點點搖晃,走到伍祥威的麵前,拎起伍祥威的領口,不出半分力氣,就把配合他的伍祥威給“拎”了起來!
淡淡的白霧噴出:“你不說,那我就告訴你,隻乎風月,無關利益!”
封仁雲比伍祥威矮了,可隻要他輕輕墊腳就可以含住伍祥威的耳垂,“你不許動!”封仁雲的聲音如同鬼魅一般在伍祥威的耳邊下這命令,“你若是還記得昨晚,便記得這個感覺!”說罷,溫習這昨晚在伍祥威耳朵上的動作。
隻是這溫習卻比昨晚的初次接觸還要艱難,因為初次接觸時,那個人是呼呼大睡,而如今卻帶著明顯的戰栗!
“嘭!”
封仁雲被推開,整個人砸在床上,那幾塊木板拚接起來的床頓時發出劇烈的響聲!
“咳咳……哈哈哈……”封仁雲看著伍祥威紅透的耳根子,捂著胸口哈哈大笑,隻是笑聲中絲毫沒有令人感覺到開心!
而這邊的伍祥威似乎惱羞成怒,正要轉身出門時,封仁雲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村民言行於裏長所要求背道而馳,你如何看?”封仁雲的一邊嘴角斜斜地往上翹,不等伍祥威回答,自己說了起來,“你昨天回答得不對,我來告訴你!”他用拇指抹開,嘴角的水漬,“裏長要做的是使之妥協,而在這裏,你是村民,我就是你必須服從的裏長!”
“如何服從!”這下,到伍祥威的聲音變得顫抖!
帶著壞心眼的,“寬衣就寢!”他舔了舔嘴唇,眸中疼惜和狠絕糾結。
封仁雲站了起來,背過身去,攤開雙臂,“寬衣,你總是會吧,你說看不懂我,LUO呈相見,這下你總能看懂吧!”
如果是恨,可以用報仇來解決,可是伍祥威他沒有恨,因為他的恨無法報仇,是洪水讓他沒有了親人,他如何報仇?
那麽便是無奈,何為無奈,動之無奈,言之無奈,事事無可奈何。
封仁雲於伍祥威,絕無恨可言,那麽隻剩下無奈罷!伍祥威這樣想,此時隻能將無奈進行到底。
他緩緩走過,應了封仁雲的要求,為封仁雲寬衣,封仁雲說LUO呈相見,那麽他也不要對方提醒,盡直為自己寬衣。
天寒,即便屋裏有炭火,依舊寒冷,伍祥威拿出他之前藏起來的酒,一人一小壇把沒有下過藥的酒給喝下了肚子,冷酒不能暖身,卻能壯膽。
當彼此相擁起伏時,才似乎有了點點暖意!
似乎彼此都知道,這夜的炭火燃盡,灰燼便再也不會燃燒,所以他們如炭火一般,拚命地燃燒著,即便是從熱血沸騰的喘息到蒼白無裏的呻吟,他們都沒有放過對彼此的折磨!
黑夜,埋藏了無數的詩意。
當東方的旭日升起黑暗的詩意隻能躲藏!
自那夜後,皇子不再出現在這間民房中,就如相約了不在見一般,二人相約地大病一場,隻是一個再朝廷的奏折中看到,一個是從洪小幺不上學堂中看出!
半年過去,又是盛夏,看起來什麽都沒變,其實從來沒有停止過改變!
本來就平凡平淡的老百姓生活,依舊是平凡平淡,本來就多變詭譎的朝政依舊是多變詭譎。
冬天那一場戰,東璃輸了,通幽穀的防守在慢慢地被大楚攻破,朝廷此時似乎在開著玩笑,把鎮國大將軍以貪汙之罪軟禁,派西平候之子徐偉任賜右虎威副將,而大將軍則是跑馬璃都的七皇子封仁雲。
征兵丁舉國推向,年齡降低到十五!
七月無風,連旌旗都疲懶頹廢。
廖炎為封仁雲穿上甲胄。
“廖炎,你就別去了,我鬥不過曹寅,你要護的人在路上依舊遇難,而我如今沒有任何你可以利用的價值!”發如墨,容如月,隻可惜眸卻如暮靄老人,盡是逝意無波,“你走吧!”
“要護的人護不住,我又有什麽價值,你這一去,便無回,我跟著能落個表麵上的盡衷。坐下來吧,該束發了!”依舊是一身紅衣,隻不過沒有了往日的飛揚跋扈,拿起梳子的右手隻剩三根手指,四個月前她護送西越使者回西越,半路上遇到曹寅的殺手堵截。
若非封仁雲出麵,她早已和西越使者一起魂鬼地府了,同樣若非封仁雲出麵,封仁雲也不會被冠上大將軍之責,出軍通幽!
通幽穀顧名思義是峽穀,然而那是在四洲分裂前的險峻峽穀,然而四洲分裂後,這險峻的峽穀居然如難分難舍般,斷了也硬是連出絲來,大楚東璃兩國各占一半峽穀,以之為關口,而連接兩國關口的竟然一片平原,臨海平原,一望無垠,沃土千裏,切有不斷變大的趨勢。
兩國爭端不斷,因著那片藕斷絲連出的絲,總能出師有名。
大楚內亂,民間有說妖力天譴而遭罪的皇族,人心惶惶,東璃新君上任不久各皇子就開始蠢蠢欲動,要出人頭地,爭搶那太子之位,沒動亂都要弄點事出來倒騰,這些年來,東璃君也是睜隻眼閉隻眼,隻要各族勢力平衡,也就坐著看大戲。
三萬大軍正裝而發,便是七月無風,大軍前行,依舊帶起旌旗,使之蔽日。
路邊百姓揮汗如雨,更何況鐵胄加身的將士。
押運糧草的士兵已早早到了戰前,銀白戰馬,馬蹄踏踏,大軍緩行十日,絲毫沒有戰事緊迫的現象。
臨時搭建將軍大營也是五髒俱全。
“這些年小打小鬧,也勞民傷財,若能議和……”聲音略頓,繼而傳出自嘲嗤笑,“若能議和,也隻是少了一件勾心鬥角的一件助力罷了!”
不是沒有人想過議和,東璃嫌棄大楚皇族詛咒,而大楚也嫌棄東璃血統不正。
這年頭,最不值錢的是人命,而在皇家最值錢是麵子,官員則是票子。
沒有人會在意,議和的是哪位公主郡主,而是在意哪國的出人,雙方附加利益。
“殿下,徐福將求見!”護衛通報道。
“讓他進來!”話一說完,就見帳簾被撩起,右虎威副將徐偉跨步上前,“參見殿下!”
“世子別來無恙!”
“順人意,聽天命,無恙!”封仁雲招手,“徐兄,請上座!”
“不敢!”徐偉任拱手,廖炎端來了茶水。封仁雲端起茶杯,與徐偉任隔空互敬,二人喝了一口,均是為料到,是一杯白水。
封仁雲麵帶歉意說道:“徐兄實在抱歉,我這手下實在是……”
“無妨,殿下也知道,徐某一節粗人,這大夏天的涼白水實在比溫茶要好。”徐偉任看了看,換下往日奪目紅衣的廖炎,那原本犀利狂妄的眉眼被暮靄滄桑代替,徐偉任原本就溫和的目光又添憐惜,“白水實在是好,若不是白水,隻怕茶葉又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