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解
楊如嫣也聽見了那些難聽的話語,本打算和江詞好好說著話,讓她不去在意這些。卻沒想到江詞騰地一下就站起來了,她於是手扯著江詞的衣袖,今日是四殿下大喜的日子,而且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她不想江詞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落了口舌。
江詞察覺到衣袖被人緊緊攥著,但是一想到她難以控制自己不去衝動,秦王是她的親爹,他兢兢業業守衛著大都的江河,不是她們口中的雜種。
她不管不顧自己現在身處何地,血氣上涌之時她什麼都顧不得,她拿起圓桌上的一杯茶水,只想著潑向這些個亂嚼舌根的所謂『大家閨秀』,把她們惡毒的面具掀開來,弄花她們的妝容,露出她們醜陋的表皮。
然而這杯茶水才被她端起,江詞的手腕處就似乎是被什麼東西彈了一下,一陣刺痛之下,那杯茶碗不幸落地,碎片四濺,滿地殘骸。她揉著發痛的手腕,地面上滾過來一顆核桃,正是襲向她的罪魁禍首。
對面的幾位大家閨秀被嚇了一跳,還真的以為那杯水會潑到自己臉上,見江詞沒得逞,她們面上還帶著幾分得意,「喲,郡主這是要幹嘛啊,可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罷。」
那一個女子說完,其他『閨秀』也都咯咯地笑了起來。
江詞揉捏著手腕,一句話都沒有,她知道是誰打了她。那人的腳步越來越近,她瞥見了他的衣角,一步一步,穩重而矯健。
此處的眾人頓時站起身,屈身行了個禮,齊聲聲地說著:「臣女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紀楚含淡淡地答道,他現在是監國,身份不同凡響了,江詞已經很久不曾見過他。可現在,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她一句話都懶得和他說。
「懷玉。」紀楚含冷不丁這樣叫江詞,讓她有些不習慣,她抬眼,神情中卻滿是倦意,等待著紀楚含接下來要說什麼。
「王叔的書信才剛到,為兄還沒來得及送到你那兒去。王叔在邊疆一切都好,他囑咐我,要好好照顧你。不管是宮裡還是宮外,總會有人說三道四,你既是太后欽封的郡主,你的身份就不容別人詆毀,若是有人再敢當著你的面亂嚼舌根,這宮中的侍衛宮人任你差遣,儘管掌嘴,剁了她們的舌頭。但是,你是郡主,交給下人去做的事情就不能親自做,知道了嗎?」
暗啞低沉的嗓音直戳到江詞心裡,江詞沒料想他會這樣和自己說話,她還以為他方才打她那一下,就是來指責她的。但現在紀楚含話里話外都是在為她著想,讓她在外人面前樹立威嚴,她心頭一動,無聲地點了點頭。
那幾個『閨秀』人精似的,立馬就明白了紀楚含的意思。於是她們戰戰兢兢地一副做錯事的樣子,整齊劃一地說道:「臣女知錯,方才無意間冒犯了郡主,還請郡主見諒。」
江詞忽而覺得一陣好笑,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真的是無意間嗎?你們可是說了半柱香,我就坐這兒聽了半柱香,盧家小姐,你也是坐在這兒的,你聽見了嗎?」
她把話茬轉到盧依依身上,眼神直直地盯著盧依依,似乎只是順口一問。然而這裡的人只要不傻都能明白她是何意。盧依依是將來的太子妃,是這群『閨秀』爭相巴結的對象,她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卻放任她們在江詞面前胡言亂語,誰敢說她們這番話沒有她的授意。
江詞此刻問她的這個問題,她若是答聽見了,是放任這群人嚼舌根,毫無太子妃的風度。她若是答沒聽見,是否認了江詞所言,但楊如嫣也坐在這裡,這就是明目張胆地撒謊。
江詞眼神一眨也不眨,直直地看著盧依依,她也未曾有絲毫避讓,江詞倒要看看,她要怎麼來解釋。卻見盧依依別開她的視線,轉而走向紀楚含身邊,「殿下,依依覺得頭疼,依依送與殿下的清心露可還剩下些,依依去尋來塗上一些。」
紀楚含似是無意間看了江詞一眼,說道:「還有很多,你坐吧,吩咐宮人去取便是。」
原來他們之間已經這麼親密了,江詞一時無言,頓時也沒了作弄盧依依的心思。那幾個『閨秀』面面相覷,不理解江詞的氣焰為什麼一瞬間就降下來了。楊如嫣攥著江詞的手就沒鬆開過,她的手緊握著江詞,無形之中給了她力量。江詞沖她淺淺地笑了笑,這段小插曲就這麼過去了。
不多時,江詞便看到了新郎官元祈出場了,興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比平時看起來多了幾分興緻,和幾位高官談笑風生。
長兄如父,既然皇帝到不了場,江詞猜想,待會兒大概元祈是要向紀楚含行禮了吧。
在完顏玦的攙扶之下,新娘子烏蘭頭蓋著一層紅綢,便走進來了。眾人的目光頓時都彙集到她身上,腰肢纖細婉轉,蓮步款款,她今日比往常要緊張得多。江詞幾乎可以想象得到,紅綢之下烏蘭緊張兮兮的神情。
她不由失笑,卻察覺有人的視線在她身上,一轉頭,順著方向看過去,只有站在正中間的元祈,正神色專註地看著新娘子。江詞無奈地搖搖頭,興許是她搞錯了。
完顏玦走到元祈跟前,手上是一條長長的紅綢,正中間綉著一朵大花。將紅綢遞給元祈,元祈神情自若地接過,轉過身後,接下來就要行禮了。
卻聽得門口的太監扯著嗓子喊了一聲:「皇上駕到,貴妃娘娘駕到。」
整個大殿內的人都沒預料到這一突髮狀況,眾人急忙起身行禮,整齊劃一地說道:「參見皇上,參見貴妃娘娘。」
「諸位愛卿平身。」皇帝不改威嚴,江詞抬眼,對此亦是十分不解。
董貴妃已經懷了七個月的身孕,這肚子都這麼大了,不好好在關雎宮養胎,來這裡做什麼。還有皇帝,他現在看起來似乎與平時沒什麼不同,精神抖擻。本以為皇帝是出了什麼岔子,現在看來,又似乎沒什麼不一樣。
去見董貴妃挺著一個大肚子,順著宮人的攙扶一步一步謹小慎微地走著,但氣勢卻絲毫未曾降下。「今日可是四殿下大喜的日子,怎能少了本宮和皇上前來道賀,皇上你說臣妾說的對吧。」
皇帝聞言,頓時點頭地說道:「愛妃你說的都對,小心、小心著身子。」
這下子又叫江詞看出了皇帝的癥結所在,雖然表面上看起來與往常沒什麼不同,但是眼神獃滯,只知道一味地服從董貴妃的吩咐。並且,從進來開始,他目光所及即是董貴妃的肚子,似乎其他的所有都和他毫無干係。
皇帝不過是董貴妃拉來走過場的,若是她一個人過來,勢必要讓群臣懷疑皇帝現在的處境,但是她本可以不來,卻要冒著被人發現皇帝被她操控的危險來了,元祈成婚的日子,真的有這麼重要麼。
江詞一時心中唏噓不已,原來到了今時今日,即便有了與皇帝的親生骨肉,董雲煙還是放不下元祈。
卻見董貴妃走上高處的台階,和皇帝同坐在龍椅之上,面對著下方眾人的注視,她面色不改,「四殿下,皇上說了,一定得來參加你的好事。吉時到了,這就行禮吧。」
一切於是又恢復如常,只有董貴妃的臉色越來越黑。禮拜過後,宮人摻著烏蘭格格要扶她回到新房,董貴妃卻忽然叫住她。「且慢。」
宮人們頓住了腳步,元祈挑了挑眉,滿不在意地望向高處的董貴妃。
董貴妃順手掀開一杯熱茶,輕抿了一口:「本宮還未曾見過老四的媳婦長得是什麼模樣,掀開蓋頭讓本宮瞧瞧。」
眾人面面相覷,這未免也太過分了,須知洞房之時須由新郎官親自掀開蓋頭,現在董貴妃忽然來這麼一出,到底是什麼意思。
元祈拱手,面色不改,道:「明日元祈便讓烏蘭去關雎宮給貴妃娘娘請安,好讓貴妃娘娘仔細瞧瞧。」
這言下之意,就是在婉拒董貴妃了。誰料董貴妃不依不饒,「本宮只想此刻一窺新娘子的芳容,怎麼,四殿下才娶了媳婦進門,就這麼護著人家?」
元祈還在笑,眼神中卻沒了笑意,他道:「烏蘭即是元祈的正妃,元祈護著她就是理所應當,貴妃娘娘若是想看上一看,就請明日等烏蘭去關雎宮為你請安吧。」
他說著,語氣不容反駁,吩咐著宮人說道:「送格格回去。」
「你!」董貴妃被元祈這一反駁,頓時沒了面子,但越是這樣她就越要掀開烏蘭的蓋頭,她於是看向皇帝,問道:「皇上,臣妾不過是想看看新娘子,四殿下卻怎麼都不同意,皇帝你難道不想看看這新娘子長什麼模樣么?」
皇帝道:「想,愛妃說什麼就是什麼。」
「皇上說的話都聽見了吧!」董貴妃面色頓時得意萬分,顯得有幾分猙獰「來人,給本宮把烏蘭格格的紅蓋頭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