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淡淡的憂傷
清晨，烏雲沉沉壓在山頭上。
胡麗嘟囔著說天氣預報有陣雨，劇組卻還要去山上拍外景。話雖是一直在說，手腳卻甚為麻利地收拾好了備用的衣物雨具。
我慢吞吞地吃著早餐，猶豫著要不要把昨晚起的念頭付諸行動。
楊苗苗拿著她的寶貝化妝盒，坐在我身邊神色焦急。然，相隨日久，她已經對我極為了解，已經知道在我沉默的時候不打擾。可，時鍾一圈一圈走得太快，快的我連一個荷包蛋都沒嚼完。
手機亮了起來，隨之鈴聲響起。
我恍如初醒。
風晨霆征詢我的意見，說想帶我去買些的東西。胡麗大步過來，各種擠眉弄眼地要求我拒絕。我轉了個方向不去看胡麗，然後告訴風晨霆，昨天收工時，歐陽文已經給了排戲名錄，我早上必須去一次，下午再爭取看看能不能跟劇組請個假。
其實，今天我的戲份不重，隻是露個臉，擺擺樣子。
不過，我昨晚略看了下名錄，今天也有古陌的戲份。
一個非科班入行不到一年的新人，沒聽說簽約什麽大公司，經紀人用的也不是圈內的專業人士，卻可以混得有聲有色。
古陌長的漂亮是無可非議，可是放眼整個娛樂圈，比古陌漂亮年輕的科班演員多了去，當時她們因為堅持不被潛，她們大多還在三四線甚至是十八線之外苦苦掙紮。
就說我，雖然是背靠著風晨霆這棵大樹，但也混了一年多群演，跑了五年多龍套，才演上戲份稍微多一些些的女N號配角。
而古陌，一上來就是戲份與我相差無幾的角色。
我仔細觀察過古陌眼下的狀態，和初見時是判若兩人，我不能去猜測在她身上發生過些什麽，但我敢肯定，古陌過的不容易。
古陌很美，非常美。
然而，越是美麗的女孩，在這個圈子裏越難明哲保身，想要幹幹淨淨地當個花瓶，可不那麽容易。
說這麽多，無非是我沒辦法控製自己對古陌的好奇心。
當然，這些是我自己的小九九，不會跟風晨霆說起，我隻是再三申明，不許風晨霆用私事來影響我的工作，不能因為我讓歐陽文為難、不能讓劇組百十來號人圍著我轉什麽的。
風晨霆回答說，若是今天走不開，明天也必須去，他晚上親自跟歐陽文打招呼。他如此鄭重其事地說，我便聽進了心裏，明白應該是見人的日子大略定下了，不過我嘴上還是做出一種模擬兩可的敷衍。
說不上來為什麽，越細想，我越覺得和喬達房的認親太倉促。
我從來沒試過不努力就得到想要的。
看到這裏，大家應該都很清楚喬達房的權柄。
我之前所有努力想要做到的事情，在我與喬達房關係公開後，曾經拚命想強大，想依靠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在乎著的人，這些那些的事情，我不再用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
我想起圈內有些人每每標榜自己家世豐厚，媒體也均以他們含著金湯匙出生來形容。那我這是算啥？是鄉下丫頭轉眼變成將門虎女？還是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
奇怪地，一種淡淡的憂傷在心裏蔓延。
我差不多可以預見到自己以後在演藝圈的發展，我會變成媒體再不敢輕易抹黑的演員，成為他們形容中背景強大而又神秘的女明星，成為他們筆下為了喜愛的演藝事業，不顧家人反對的鬥士。
我也有可能會開始接到邀約出演女主的戲，隻要我願意搶角色，也會有機會用我二十九歲的年紀演出十八歲的青春。
然後，媒體會一麵倒地誇獎我的演技，我的厚積薄發。
也或者會偶爾一兩家小報不識時務地揭我的短，不過一定惹不出什麽風浪，如果他們還想在圈裏混的話。
這就像一個苦練射技的箭手去打獵，你對著一隻肥美的獵物準備好了要射箭，可邊上忽然飛出一直比你更快更精準的利箭，嗖一下射中了你看上的獵物，而你隻能收回拉滿了的弓。然後，那個人拿著獵物對你說，送給你。
好吧，我想我有顆不懂感恩的心。
我應該歡呼、應該雀躍、應該慶賀。
電話那邊，風晨霆忽然問了一句，“瑾兒，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我愣了愣，用口型問一直關著我的楊苗苗，楊苗苗很快把她的手機屏幕給我看了一眼。
“新曆九月二十六號，農曆九月初三，怎麽了？”我說，特意認真看了一下，沒發現什麽特別。
“再過四天是什麽日子？”風晨霆又問。
“九月三十號啊。”我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你是在考我數學嗎？”我沒有立即反應過來，有些時候我的腦子轉不過彎來。
“嗯！”風晨霆應著，然後說出我預料中的事，“那天晚上你爸爸的朋友們會在京都聚齊，我們二十九號趕回去見一見他們，我待會把他們的大致生平發給你看看，你稍微準備下。”
風晨霆電話收的很快，似乎那邊有什麽重要事務。
我連個拜拜的預感都沒有，那邊已經響起嘟嘟聲了，莫名有些不快，自己對著手機忿忿地無聲地罵了句。
楊苗苗見我終於得空，趕緊過來，以最快的速度打開化妝盒，開始熟練地在我臉上捯飭起來。
我看胡麗已經收拾完畢，正給我和楊苗苗裝水壺，想起昨晚她打了好幾個噴嚏，於是出聲提醒她，“胡麗，你多帶件薄外套和溫開水，我看你鼻頭有點塞，你可以用哪個一千毫升的水壺裝溫水。”
“哦……，”胡麗回答的有些拖拉，也沒有立刻給她自己裝水，而是向我走過來，一隻腳在地毯上磨蹭來磨蹭去。
餘光中，正在把要帶的放在門邊的葉飛雪，一直往我這個方向看。
胡麗有事？
我閉上眼睛，做出在配合楊苗苗化妝的樣子。胡麗向來是除了我的胃之外無大事，不過昨晚我在胡麗身上發現了一個轉變，她雖還是不喜歡我被風晨霆拐走，但除了嘮叨幾句之外，沒在哭鬧。
據我有心套問楊苗苗無心回答的情況看，楊苗苗七八天來的生活過得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她說她不用做任何事情，想做啥做啥想睡多久睡多久。
大家應該記得，每一次我不在胡麗身邊，回來的時候楊苗苗都是宛如遇見救星一般。
這一次有點反常。
這點反常在看到葉飛雪的反應後，我已猜到了七八分，我不理胡麗，也是因為這。不過胡麗顯然不打算因為我顯而易見的態度打退堂鼓。
“薇薇，我想……”
“狐狸，這是我第一天上戲，你會比較辛苦，苗苗和飛雪也是，大家辛苦了。”我不等胡麗說完，直接搶斷。
楊苗苗擔憂地瞧了一眼胡麗，要是她的小玻璃心，早就被我說這句話的語氣給震碎了裂，更別提我的臉色了。
胡麗不是楊苗苗，她從來不在意我的臉臭不臭，隻要她想說的想做的，必然是一股腦托出了才算完。
“薇薇，我今天有事，不能跟你去劇組，”胡麗說，“飛雪也是，我的事情需要她幫忙。”
楊苗苗正給我畫眼妝，我不能去看胡麗的表情，自己已經氣結，有心懟胡麗，你拽算你狠，但你拉上葉飛雪算怎麽回事？好歹葉飛雪拿的是我給的錢，不過因為這麽說話的人是胡麗，我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實在有事也行，你和飛雪請假一個，留下一個幫苗苗，”我冷著語氣說，心裏很清楚我的這個提議基本上不會成形。
果然，胡麗提高了聲音。
“不行，我和雪姐姐要在一起。”
我舉手，示意楊苗苗暫停一下，而後睜開眼涼涼地看向胡麗，用一種壓迫力十足的眼神告訴胡麗，也就是你，敢在我麵前如此理直氣壯。
以往，隻要我一露出這種樣子，胡麗就會乖乖投降，但是這一次我的慣招居然失靈了。
胡麗自然能看出我的態度，忽然激動起來，“王招娣，你要是不答應我，我以後就不要理你了！”
我怔住。
不理我，是胡麗對我最嚴重的抗議，至今為止，她隻使用過兩次，一次是在逼迫我去念書的時候；另外一次是我因為進娛樂圈必須離開她猶豫不決的時候，今天這次是第三次。
我不得不把壓力轉移到葉飛雪身上，“飛雪，那今天就麻煩你好好照顧狐狸！現在我和苗苗去劇組，有事晚上回來再說。”
我說著，便拉了楊苗苗出門。
楊苗苗對我的妝容有些不滿意，說時間太趕，沒達到她的技術水準。
我說一會到劇組候戲的時候再補補，接著便開始逼問楊苗苗，讓她告訴這幾天我不在時，胡麗和葉飛雪做過些什麽。
楊苗苗畢竟心軟，在我各種利弊權衡的遊說下，一五一十給我說了胡麗在葉飛雪的穿針引線下，和葉飛宇之間發生的事情。
不出我所料，胡麗和葉飛宇戀愛了！
“葉飛雪沒阻止還給他們牽線搭橋？”我問，腦子裏付出葉飛雪最初對胡麗的嫌棄。
不知道楊苗苗是不是看出我神色不對，有些慌地解釋，“你離開京都的當天，恰好葉飛宇放假來找葉飛雪，當時剛好胡麗鬧的厲害，我和葉飛雪被折騰了一整晚，累得夠嗆。說也奇怪，胡麗一見到葉飛宇，就不鬧了，還心情極好……”
“所以你就把胡麗退給了葉飛宇？”我說，語氣裏有不自覺的利刃一般的尖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