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勸諫
張石頭喜歡嶽孝娥是真的，喜歡到願意把心掏出來給她。可是這樣能俘獲芳心嗎？就憑他每天求著人家踩著他的背上馬，便可以讓人家感動莫名而相許終身？其實張石頭真的沒有想要嶽孝娥對他怎樣。這不是因為他的愛太博大、太無私，他隻是一個懵懂的少年。在他迷茫的人生中，忽然遇到了花一樣美麗的少女，他癡迷了，他願意用全部身心去嗬護這美麗的花朵，決不能讓她如大妞那樣受到摧殘，哪怕一點點委屈。這種愛，純潔的如冬日的雪花、火熱的如七月的驕陽，但卻不索取任何回報。
??潁昌大戰，使張石頭在義軍中的形象，就如戰神一般。如今義軍氣勢高漲，聽說馬上要攻打淮寧府，個個興奮得摩拳擦掌。有戰神一馬當先，大家並肩子上就是了。
??張石頭也很期待。他如今已經知道，應該拿起手中的武器來保家衛國、消滅侵略者。不似以前，每天隻要能守在嶽孝娥身邊他就心滿意足。雖然他還是把馬夫這個職業幹得樂此不疲，卻也至少已經成長為一名有了思想、有了追求的弼馬溫。
??可是當他早上起來去向征北破虜小將軍例行匯報工作的時候，發現已經人去帳空，五名女孩兒不知所蹤，他又瞬間變回了一個沒有思想、沒有靈魂的軀殼。
??張石頭呆呆的望著空空的營帳，鼻子貪婪的吸取著空氣中隱隱飄來的那一股熟悉的、淡淡的香氣。“為什麽？為什麽？不就是一個義軍統帥麽？”
??張石頭攜著巨大的怨氣來到張憲的大帳。
??“俺就說你不該讓她做什麽副統帥，你偏不聽！”
??張憲聞聽，心裏明白是怎麽回事，卻無法向張石頭言明。立刻派出斥候小隊出去尋找，又安慰張石頭：“守營兵士說她們五騎天微亮便向南而去，你不必著急，孝娥妹妹許是想嶽元帥，去郾城投奔父親去了。”
??“那俺去護送她們。”張石頭一聽，拔腿就要走。
??“你敢！”張憲勃然大怒：“你是義軍統帥，三萬將士唯你馬首是瞻。大戰在即，你為女子拋下他們跑了，你還是個男人嗎？你還是大宋將軍嗎？今日你膽敢踏出軍營半步，本將軍斬了你！”
??張石頭失魂落魄的回到營帳。他的親兵們驚奇的發現，張大統帥的中午飯，破天荒的隻吃了兩斤饅頭。
??嶽孝娥與丫鬟們騎馬奔走在通往郾城的路上。確實如張憲所料，她要去郾城找她的父親。嶽飛如今就在郾城，但是身邊兵馬已經不多了。嶽家軍多路出擊，昨天嶽飛又讓牛皋帶領三萬人馬前去支援張憲，務必一舉拿下陳州。
??嶽孝娥無法在張憲的前軍大營裏待下去了。心上人狠狠的傷害了她，而那個橡皮糖又無時無刻不粘著她，如果不走，張憲的誤會會更深。自開戰以來，很久沒有見到爹爹了，爹爹看到自己一定很高興，嗯，到時候撲在爹爹懷裏哭一場，順便告他張憲一狀，爹爹一定會狠狠地數落他一頓。想到這裏，嶽孝娥臉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心情也好了許多。
??夕陽已經落山，遠處一片紅霞。嶽孝娥與四大丫鬟策馬前行。對麵一騎迎麵而來，馬蹄揚起了一溜煙塵。錯身而過的一刹那，嶽孝娥無意的瞥了那人一眼，頭上帶著一個鬥笠，笠沿壓得極低，側臉上有一塊兒巨大的疤痕。電光火石一瞥，讓嶽孝娥似曾相識，他是……哎呀，他是那個叛國投敵的駱一丁！
??嶽孝娥猛然警醒，待要回頭再看，突然傳來丫鬟們的驚呼，自己的馬軀一震，一張詭異、可怖的疤臉從身後露了出來……
??張憲沒有因為嶽孝娥的離去而亂了方寸。當天中午就按計劃拔營起寨，直撲淮寧府。牛皋半路收到張憲的令信，也調整方向奔淮寧府而去。
??張石頭現在的狀態，走路都是東倒西歪，還能指望他帶兵統將、上陣殺敵？張憲恨鐵不成鋼，卻毫無辦法。隻能留下張石頭和五千義軍，命他們在潁昌城外原地駐紮休養，其他的人則全部帶走了。
??張憲果然不愧是嶽飛的心腹愛將，第二天與牛皋匯合在一起，摧枯拉朽般破了淮寧府，進了陳州城。
??金兀術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順昌城外，劉琦將他大敗；之後嶽家軍斬將奪關，一路如入無人之境；完顏突合速在中原武林大會铩羽而歸，讓江北義軍與嶽家軍成功整合，還搞出來個屠酋會；韓常這個草包居然讓人用草料殺死，一日丟了潁昌府，五萬人馬折損的所剩無幾；西京洛陽和鄭州被嶽家軍中軍統製王貴攻破；淮寧府居然讓張憲和牛皋不到兩個時辰就攻下了。
??“我的手下為什麽都是一群笨蛋、飯桶？”開封城內，原北宋皇宮之中，金兀術拿著馬鞭狠狠的抽著完顏突合速。“你那師弟駱一丁呢？讓他滾出來，我要不再抽他幾鞭子，難消我心中惡氣!”
??“元帥，我派駱一丁去敵軍後方查探敵情去了。您老消消氣，我有一計，您聽了必定高興。”
??“說，說得不好，我再抽你一百鞭子！”
??“元帥，嶽家軍主力現在基本上都在淮寧府和鄭州城一帶。潁昌府目前兵力空虛，我們隻要出數千騎兵奔襲潁昌府，就能一舉拿下，那麽嶽家軍對我開封府的三麵合圍之勢就會瓦解。”
??大軍走後的第二天，張石頭的親兵都聚在統帥大帳內，看著坐在那裏垂頭喪氣的統帥，開始了七嘴八舌的勸諫。
??親兵甲：“將軍，那嶽小娘子不識珠玉，您將來是要開府建牙的，成就絕不在嶽元帥之下！您可莫要妄自菲薄。”
??親兵乙：“要我說，將軍您對那小娘子啊，太慣著了。應該每天拿馬鞭抽她幾下，您看她還敢對您不敬麽？”
??親兵丙：“你懂個甚？這是咱將軍憐香惜玉。那嶽小娘子不懂得惜福，等她被人冷落或受了委屈，還不是要巴巴的跑到咱將軍麵前求庇護、求溫暖！”
??親兵丁：“女人啊……額，就像一頭驢。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將軍，您聽我的，趕明兒您再見到她，就當沒看見。她反而會哭著喊著求您帶她玩。”
??親兵戊：“你們就扯吧，一幫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嘰嘰歪歪的像是懂女人一般。碰過女人嗎？娶過媳婦兒嗎？除了你娘你姐妹，和幾個女子說過話？俺好歹是過來人，村東頭的寡婦王三娘就和俺上過床……”
??親兵己：“別吹了，牛皮都破了！俺親眼看見王三娘拿著個掃把把你打出門，還嚷嚷什麽小兔崽子，毛沒長齊就想吃老娘豆腐……”
??親兵庚：“哎，你們成天就知道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可認真觀察過什麽？小娘子那四名丫鬟喜歡咱將軍你們知道不？小娘子就是因為這生氣的你們知道不？這要是等過了門，小娘子如何能和四個人掙得將軍的寵愛？依我看，小娘子這會兒正和人牙子談價錢呢，哎，可憐這四個如花似玉的丫鬟呐！”
??親兵辛：“所以說：沒文化不可怕，不懂裝懂才最可怕啊！你說那四大丫鬟喜歡咱將軍，你們知道丫鬟碧落曾偷偷塞給我一個饅頭麽？我是個很低調的人，我都不屑說。所以我會告訴你們丫鬟聽雨誇我洗馬洗的最幹淨麽？不是丫鬟喜歡咱將軍，事實上，是小娘子另有所愛。昨天夜裏，我看見小娘子悄悄溜出來和營帳門口的守衛班頭唐強聊了很久很久……”
??“撲通”，大帳外有人忽然摔倒在地：“冤枉啊將軍！俺是去打醬油的，碰上小娘子問我夜間巡營和早晨開營之事，絕無奸情啊將軍！”
??張石頭搖搖頭道：“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你們這些換下開襠褲沒幾天的毛小子，還在俺麵前冒充大頭蒜？小娘子是天上的仙子你們懂嗎？仙子怎能屈居人下做副統帥呢？要是馬二毛哥哥在就好了，他跟著小娘子時間最長，肯定和俺想的一樣。”
??話音未落，出去查探敵情的馬二毛就進了大帳。
??“小馬哥，你跟著小娘子時間最長，一定最了解她，你說她為什麽不辭而別？”
??“額……這個嘛，將軍,我罪該萬死啊將軍！”馬二毛忽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張石頭趕緊上前扶起馬二毛：“小馬哥，這是怎麽啦？出啥情況了，你隻管說，你把天捅破了，俺也幫你補上。”
??“前天夜裏我看見小娘子的抹胸，被風吹落在她帳外，就撿起來藏在我被子裏……定是小娘子發覺了，羞憤之下出走而去。”馬二毛羞愧萬分的回憶道。
??“啊哦……”，十六名親兵全都恍然大悟。
??“這……好吧小馬哥，咱還是說點兒旁的吧。”
??馬二毛立即正色道：“將軍，緊急軍情！一隊金兵正火速從東北方向朝我潁昌城奔來，人數約有六七千左右，清一色的精銳騎兵。看旗號，領兵的應該是金國都統帥金兀術，目前距我潁昌城應不到四十裏了。”
??大帳內立即沸騰起來。金兀術啊，傳說中天下無敵的金國元帥。多少次都是他領兵踐踏大宋的國境，燒殺搶掠、無惡不做，犯下的罪行罄竹難書！無論男女老幼，都對金兀術切齒痛恨。每天睡覺前，要是不痛罵金兀術幾句，都不一定是宋朝人。親兵們自跟了張石頭以來，苦練武功，個個進展飛快。前天的大戰中，人人奮勇爭先，將學得的五虎追風刀耍的人見人怕、鬼見鬼愁。如今信心爆棚，還跟著一個戰神將軍。
??“天賜良機啊，將軍！”大家夥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張石頭的內心，卻是一片迷茫。望著嶽孝娥唯一給他留下來的那隻銀瓶，悵然道：“俺其實根本不會帶兵打仗，小娘子不在，俺咋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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