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破城
出師未捷身先死！
??主帥身首異處，城外與城頭的金兵登時亂作一團。
??蕭合達提槍大吼：
??“攻下延安、報仇雪恨，隨我衝！”
??五萬人馬湧向城外的三千金兵。然而失了主帥的三千金兵，卻無一人投降，背靠延安府城牆，與數十倍於自己的敵人搏殺起來。
??陸遊隨張石頭來到李顯忠身邊，將一匹戰馬遞了過去，感慨道：
??“金國能縱橫東西南北十數年，果然不是憑的僥幸。”
??李顯忠飛身上馬，點點頭道：
??“金國的確強，但那是因為我大宋積弱多時矣！假如我大宋如今人人奮勇，又何懼之有？”
??轉頭對身後跟隨的八百禦林軍道：
??“爾等在京城怕是安逸享樂多時，未曾遇戰事已久。雖本是為招安而來，如今恰逢其會，正是立功良機。願隨李某殺敵者，回到京城論功行賞，不願者也決不加罪。”
??八百禦林軍如今對李顯忠拜服得五體投地，早已熱血沸騰，齊聲高呼：
??“誓死追隨李將軍！”
??李顯忠一馬當先，揮舞雙刀殺入敵軍陣中。所到之處，刀光血影、人仰馬翻。八百禦林軍，其實多數是西夏朝中的勳貴子弟，平時養尊處優，很少有經曆這等廝殺場麵的。如今也跟在李顯中馬後，咆哮著、嘶吼著與敵人拚死。
??果然“將是兵之膽”！
??張石頭正要追李顯忠而去，陸遊卻扯住了他的馬頭：
??“師父，李將軍一戰成名、揚威西北。然而回到臨安，擅開邊釁之罪，怕是要受到皇上不小的責罰。”
??張石頭眼睛一瞪：
??“你的意思是要俺袖手旁觀、明哲保身？俺可不是這種人！”
??陸遊笑道：
??“師父，您與李將軍是結拜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徒弟的意思是，斬將之功李將軍已得，破城之功師父來奪。你兄弟二人平分秋色，將來回到臨安，憑你的聖眷，皇上也不好太過為難李將軍不是？”
??張石頭聞言咧嘴一笑，吟出一首歪詩：
??“立功封賞從不愛，
??背鍋受罰俺在行。
??區區延安高九尺，
??一躍登到城頭上。”
??陸遊聽罷，笑眯眯的說道：
??“師父，高！”
??張石頭頓時受寵若驚：
??“嘿嘿，小陸說俺高，那就錯不了，看來俺的詩作水平有了長足進步。當然了，在小陸同學的提攜和指導下，俺不進步，天理難容！”
??陸遊幹咳兩聲道：
??“師父，此高非彼高。”
??“那是什麽高？”
??“延安城牆高。不是九尺，而是兩丈！”
??“你……誇俺一句會死麽？”
??城頭之上，種族混雜的金國士兵陷入一片慌亂。
??女孩兒迅速擦掉眼淚，從身邊侍女的腰間，抽出一柄寶劍嬌喝道：
??“我乃大金國梁王完顏宗弼的女兒，完顏褒琪，封陸怡公主。鄴王完顏斡忽是我叔叔，今日為國捐軀，死得其所。爾等當緊隨其誌，共禦來敵。各自守定崗位，不許慌亂。如有不從、定斬不饒！”
??金國完顏氏之威，十數年來已經深入人心，城頭上的慌亂漸漸平息了下來。畢竟城中還有一萬多士兵，局勢尚有可為。
??立刻有把守城門的百夫長前來請示：
??“公主殿下，是否放開城門，趁亂將城下將士救回來一些？”
??“不可！”女孩兒一臉果毅的神情：
??“此時城門一開，城外將士便無必死之心，隻會敗得更快。趁亂又能救回幾個？到時敵軍一擁而入，舉城皆亡。傳我命令，城頭之上所有城弩，立刻向三百步外敵軍發射。不恤箭矢，全都打出去，若能將敵軍外圍阻斷一時，或可開門一救。”
??守城弩，是古代的重型兵器。戰車上置弩，弩大如車，矢大如椽，以絞索牽引拉動弓弦，可射七八百步之遠，威力驚人，能射穿十幾毫米的鋼板。
??這邊張石頭正在和寶貝徒弟陸遊聊著詩詞，城頭上二十幾具城弩齊發並射，巨大的箭矢帶著刺耳的鳴鏑呼嘯而至，所過之處，人馬洞穿。城弩箭矢的巨大威力，果然令外圍的攻城士兵為之一駭，進攻的節奏稍稍慢了下來。不過想要以二十幾具發射極其緩慢的城弩，便成功阻擋住五萬兵馬的攻勢，女孩兒還是有些想當然了。
??張石頭家窮，沒買過彩票。不過此刻的運氣，與彩票中大獎的幾率相比，也不遑多讓。一發巨大的箭矢準確無誤的射向他的腦袋，張石頭本能的一貓腰，箭矢從頭頂飛過，帶著尖銳的哨聲，紮向身後數十米處，洞穿了一串兒人馬，登時血肉翻飛、驚叫連連。
??張石頭驚魂未定，卻見又一隻巨大的箭矢飛向陸遊。沒有遲疑，舉起盤龍镔鐵棍奮力一格，“璫”的一聲，鐵花四濺，箭矢在陸遊的身前改變了方向，飛入天空。
??張石頭雙臂發麻，鐵棍險些脫手：
??“好大的力道！”
??“好快的速度！”
??陸遊擦了擦冷汗，心有餘悸：
??“多謝師父救命之恩。師父，這城，咱還能破嗎？”
??好在親兵們都在他左右，沒有受傷，張石頭望了望身後被城弩洞穿、血肉模糊的屍體，朝手心兒上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晃了晃雙臂，狠狠的說道：
??“事在人為！都隨俺來，這裏不安全。”
??張石頭平時溫吞如水，幾乎從來不發狠，但是發起狠來不是人。是什麽？可以參照一年前嵩山營地老王的具體描述。
??張石頭手持盤龍棍、胯下潘安馬，直奔城牆而來。
??待到近前，方發覺自己在遠處時，的確看走了眼。延安府的城牆雖不高大，但足有兩丈多。人不是鳥，輕功也不是如傳說中可以高飛高去那般的夢幻。此時城下金兵還在做困獸之鬥，攻城雲梯也並未到達，城牆上沒有任何攀爬物，如何上得去？
??不過這難不倒發了狠的張石頭，為了與結拜大哥李顯忠爭搶“擅開邊釁”的黑鍋，他腦洞大開。
??掄起盤龍棍，張石頭掃開一條血路，飛馬直奔城牆腳下。
??要來身後親兵的幾條長槍，張石頭從馬上一躍而起，將一杆鐵槍紮進牆縫中，隨後攀上鐵槍，又是一個飛躍，將另外一杆鐵槍紮在更高處。如此接龍，要不了四五下，便可直登城頭。
??城頭上的守兵顯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眼皮底下這隻巨大的“壁虎”，然而張石頭的壯舉，引來了城外敵我雙方將士的一片驚呼，守城士兵這才發現。慌亂間城頭上幾隻長矛刺向張石頭，可是能奈他何？
??當張石頭最後一刺，槍頭紮入磚石城牆所產生的巨大的衝擊力，令鄰近的守城士兵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這是何等的力量！
??城下無數士兵也都停止了戰鬥，呆呆的仰望著這一壯舉。當張石頭奮力一躍，登上城頭的一刹那，城下雷鳴般的喝彩聲響徹雲霄。
??一個人登上城牆，並不代表戰鬥的終結，然而以如此彪悍的形式登上城牆，視覺上的衝擊力，帶給己方部隊的是衝天的鼓舞，而城下金兵個個臉色灰敗，城上士兵更是肝膽俱裂、毫無鬥誌。
??張石頭不想多造殺戮，卯足力氣將盤龍棍向地上一插，“砰”的一聲巨響，棍體直入青磚，地上蕩起一片煙霧，三步方圓內的青磚上處處裂痕。
??“城破在即，你們還想為金國賣命嗎？”
??張石頭的一聲斷喝，令附近的守城士兵紛紛放下了武器，然而，這竟如骨牌效應一般，迅速傳染了整道城牆。
??戰鬥很快結束了。
??城下金兵除少數投降外，餘者全部戰死。守城金兵放下武器，打開了延安府的城門。一場五萬對兩萬的攻城戰，竟隻在不到一個時辰間就完美的結束了。
??這場戰鬥，雖然是老將蕭合達掛帥指揮，但是誰都知道，勝利來的這麽容易，全憑李顯忠陣前斬將、張石頭飛身上城。二人的名字必將又傳遍東西南北、人人頌揚。不過，一口黑鍋砸在他二人的背上，那也是沒跑啦。求仁得仁，鍋，當然是要背的。
??正所謂天高皇帝遠，眼下卻不必考慮背鍋受罰的問題。因為李顯忠已經完成了李仁孝交付的使命，他還要去尋找祁連公主。
??當李顯忠與張石頭來向蕭合達告別之時，蕭合達竟產生了惺惺相惜之意，想要與二人結拜為兄弟。然而轉念一想，人家自稱晚輩，李顯忠也與李青青有了婚約，自己就不好上杆子自降輩分結交了。不過好在無論如何，將來這兩名勇武蓋世的人物，都將是友非敵。看來宋朝的崛起，已經勢不可擋。內心苦笑了一下說道：
??“二位，此去祁連山，路途遙遠，老夫便不陪同二位了。不過請放心，蕭某回到夏州後，立刻隨禦林軍去麵見皇上、負荊請罪。倘若皇上殺了蕭某，蕭某也無話可說；倘若留得蕭某一命，便轉告我那徒弟青青，有空來看看師父。”
??李顯忠笑道:
??“蕭將軍言重了！大夏整頓社稷、抵禦外辱，還要仰仗蕭將軍。皇上對您信重有加，怎會自毀長城？”
??正說話間，有軍士來報：
??“啟稟蕭將軍，有降兵綁了一名美貌女子來獻。”
??蕭合達皺了皺眉頭：
??“什麽女子？”
??“啟稟蕭將軍，這群降兵說，此女乃是金國四太子完顏宗弼的女兒，完顏褒琪，封陸怡公主。城破之時，正在指揮守城。後來眼看大勢已去，便欲尋死，被他們一擁而上綁了來。”
??阿布裏敕在一旁樂啦：
??“好啊，居然抓到一名金國公主。想當年金人擄走我大遼多少公主，真是報應不爽！將軍，請將軍將此女賞給屬下，屬下定要叫她嚐嚐被百般蹂躪的滋味。”
??女人從來都是戰爭掠奪的勝利品，雖然阿布裏敕笑得那麽淫邪，但是話也沒毛病。
??不過有人不樂意啦。
??“俺不答應！”
??論功行賞，張石頭破城之功首屈一指；論年齡，人家還是未婚適齡男青年呢；論國仇，怕是大宋被擄的公主也不比遼國少。所以張石頭開口搶女人，這話也沒毛病！
??看著眾人都望向他，張石頭吞了口唾沫，有些結巴的解釋道：
??“不是啊……那個啥，大家別誤會。俺不是要搶女人，是因為他爹金兀術於俺有恩。”
??阿布裏敕揶揄道：
??“他爹於你有恩，你還要睡他女兒？”
??張石頭登時麵紅耳赤：
??“誰、誰、誰說、誰說要睡他女兒啦？俺要放了她。”
??蕭合達笑道：
??“好，大丈夫知恩圖報，理當如是。把那女子帶進來！”
??女孩兒被帶了進來，渾身繩捆索綁，倒是更將她玲瓏優美的少女曲線凸顯無餘，小臉蛋粉麵含嗔，甚至還未褪去小女孩兒的青澀，稍顯稚嫩。然而一張絕美的容貌，無疑是個少有的美人坯子。
??陸遊如今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看到這個女孩兒，身體微不可察的一震。
??看到在場的所有男人都在盯著她，女孩兒一雙大眼毫不膽怯，恨恨的瞪著眾人罵道：
??“看什麽看，小心毒瞎了你們的狗眼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本姑娘要是怕了，就不是你們姑奶奶！”
??眾人聞言不禁樂啦。張石頭趕緊上前為她鬆了綁道：
??“俺是張石頭，你爹金大叔於俺有恩。今日求了蕭將軍放你回去，你這便趕緊走吧。以後別來這些邊境線上玩，這些地方可不是玩耍的好所在。”
??女孩兒正張著一雙迷茫的大眼發愣，一聽張石頭的話，立刻又變成一副恨恨的模樣，咬牙切齒道：
??“你就是張石頭那個小淫賊？我呸，本姑娘才不稀罕你報恩！”
??眾人哈哈大笑，張石頭又變成一張大紅臉，臉上寫滿了無辜：
??“不是姑娘，你罵俺小賊俺也就認了。年齡沒你爹大，小就小吧；偷襲延安府，賊就賊吧。可你罵俺淫，俺可決不認賬，俺長到這麽大，還沒淫過一個人呢！”
??眾人笑得前仰後合，女孩兒繃著嘴，依然氣鼓鼓的瞪著張石頭。倒是親兵甲機靈，在張石頭身邊說道：
??“將軍，您忘了說書先生段子裏的故事了？說那金兀術在汴梁府招你為婿之事。一年時間，早就傳遍大江南北了，她聽了能不氣嗎？”
??張石頭恍然大悟，不服氣道：
??“這口黑鍋俺說啥不背！姑娘，說書先生的嘴俺可管不住，又不是俺編的故事段子，其實俺和你一樣是受害者，都被人家給編排了！”
??女孩兒聞言，臉色稍緩。蕭合達止住笑聲，正色道：
??“這位公主殿下，既然如此，便速速離去吧。不過走的時候，帶上完顏斡忽的人頭，回去交給你們金國皇帝。告訴他大遼不會滅亡，終有一天，遼、夏、宋三國，會去找你們金人討還血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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